「你不能這麼做!對方人太多了!你就一個人!」齊烈風一把握住了張士德的手,急急的說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不如你我一起回去報信!反正你也做不了什麼.」
然而張士德一把甩開他的手,冷然道:「什麼青山?少爺就是青山!我家是卑賤的鹽戶出身,我哥哥蒙蕭家看中交付生意,就是靠效忠和賣命!少爺又看中我,屢次提攜我,這種恩情能一走了之嗎?現在已經身處此地,明知少爺性命危在旦夕,卻逃了,你讓我哥哥的臉往那裡放?你讓我的臉往哪裡放?我們張家男兒都是好漢,沒有一個孬種!」
「可你想幹的事是自殺啊!而且你這樣也未必救得了少爺!」齊烈風不知怎麼地,突然滿心都是救這個可惡的混蛋的性命,不由自主的苦勸起來。
「我可不是你。」張士德的語氣突然帶了一股厭憎,他扭頭對著齊烈風滿臉都是冷笑:「聽說你是少爺的小,少爺對你恩重如山,你卻屢次推三阻四,只顧自己活命。」
「我?」齊烈風一時語塞,忽然之間滿心都是蕭翰的音容笑貌。
張士德接著說道:「我也不怨你,人生來就有自己的命。我不信我是賤命,我是做將軍的種!而你要為自己腦袋和肚皮活著,由你!你也就會告密江湖朋友、做些卑賤小事,注定和我與少爺這種人不同,你不會成為我這樣的人,所以你這種小人物怎麼會明白我的心?」
說著,張士德語氣一滯,猶豫了片刻,好像鼓了很大勇氣才說道:「若我完了,記得給我大哥二哥說,我們張家兄弟來世還做好兄弟!」
接著,張士德把斧子狠狠的塞到呆的齊烈風手裡,嘴裡已經是命令的口吻:「趕緊給我去報信!若你敢延誤,老子就是死了,變成厲鬼也要把你開膛破肚!立刻就去!」
說罷不由分說,練斧子帶人把齊烈風粗暴的推下了牆頭,齊烈風手腳僵硬的抱住了樹幹,愣了好一會,才慢慢的朝下滑去。
到達樹下的時候,齊猴子靜靜的站著,好一會才扭頭朝上看去,只看到牆頭上的張士德已經站了起來,弓著腰踩著屋瓦朝前走去,衣擺一閃不見。
他愣愣注視空蕩蕩的牆頭好一會,又低下頭,呆呆的看了看自己手裡的斧子,突然他抬起了右胳膊,頓時響起了一陣鐵鏈嘩啦聲,他在用纏著鐵鏈的胳膊擦著自己奪眶而出的眼淚,嘴裡哽咽道:「你媽的張小三,你居然看不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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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齊猴子去報信後,張士德沒了牽掛,他掂了掂手裡的斧子,看著那月光照得四處泛光的院子,狠狠嚥了口唾沫,讓唾沫把衝到喉嚨口的恐懼碾壓回肚裡,然後才四處亂看著爬了起來,看準院裡的兩個敵人沒有注意這邊,弓著腰,決絕的踩上了偏房的瓦片朝前走去。
踩著這些月光下亮的瓦片,好像踩進了一團光亮的水面,張士德每一步都小心,他知道從他從樹冠的陰影下出來那一刻,就聽天由命靠神靈保佑了。
若踩碎了瓦片或者滑倒出巨大的聲音,必然被現;又或者這小廂房裡有個警醒的人,也必然會聽到頭頂上卡嚓卡嚓的聲響;又或者只要院裡坐在水井上的兩個傢伙抬頭亂看,只能蹲在屋頂上的他是絕對會被現的。
窄窄的屋樑,張士德感覺好像走了一百年,但他算走運,終於走到了房簷下突出的飛簷處,彎腰攀住了那突出的角,在彎腰之前他猶豫了一下,因為他要翻入院子裡。
只要翻下去,怕就永遠失去在屋頂上逃離的機會了。
然而儘管猶豫了片刻,他還是攀住飛簷的角滑入了院子。
接著他彎著腰,提著斧子,快步閃過中間的窄小過道,脊樑貼到了高高的倉房牆壁上。
他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正看著圓圓的月亮,月色下,滿臉的冷汗讓他的臉也起光來。
然而倉房裡傳出的慘叫並沒有給他猶豫的時間,他扭過身子,朝著倉房後面繞了過去。
他的意圖是跑到倉房和對面牆體之間,倉房就靠著另一邊牆體,利用牆頭上去倉房二樓的窗戶查看情況。
不過,這曾經繁忙的倉房曾提供給後院釀造窖以原料,提供前院門臉以產品,所以它是兩面都開門的,幸好後門處有個矮小的三層台階。
張士德老鼠一般小跑貼近這台階,伸頭看看倉房裡面,但是什麼也沒看見,他俯下身子,好像蛇一樣趴在地上,肩膀幾乎擦著第一級台階垂直面爬了過去,台階掩護了匍匐爬過的他,在他前面就是倉房與院牆組成的黑暗角落了,只要到了那裡,也許就會安全了。
正這樣想著,突然台階前面虛掩的門裡傳來說笑聲和腳步聲,而且是逼近的,張士德緊張的肺好像都炸了,他沒有機會再往前爬或者站起來跑,那樣無論如何也避不開好似馬上就要出來的敵人。
倉皇間,這個蚯蚓一樣的人掉了頭,朝台階側面爬了過去,就在他剛剛爬到台階和倉房牆的死角、抱著斧子戰戰兢兢的坐在那裡、把自己身體盡量縮成一團的時候,三個敵人笑著從台階上匆匆走過——靴子帶起的灰塵就吹在咫尺之間張士德的太陽**上!
靴子當然踩不動石頭台階,然而台階好像在振動,每一下都敲在張士德心尖上,被現就是必死。
「累死了,在外邊趴了一晚。」
「是啊,好好睡一覺是真的。」
「那小崽子隨便他怎麼處置了,先睡一會。」
三個敵人有說有笑的聊著天,在台階上咄咄踩過,走過雜草橫生的小巷,張士德眼前進了後面的小平房,有一個還在草叢裡放水,張士德眼睜睜的看著他解決完,進了小屋。
從房門裡的燭光裡看進去,只見小屋裡除了床之外,還有幾個僕役打扮的人,張士德肚裡暗暗叫苦,敵人數量比看到的還要多。
「操!拼了!沒有退路了!」
背靠在台階和陰影裡調勻了呼吸,張士德咬著牙用莫大的勇氣站了起來,提著斧子弓腰摸到了倉房盡頭,在草叢裡窩了一會,張士德矯健的攀上了牆頭,站在牆頭上,一躍而起奮力攀住了二層的窗戶,大貓般一躬身,曲身在了窗台上。
從這裡看下去,倉房裡的情景一覽無餘。
只見倉房四壁點著七八支巨大的火炬,把這個巨大而空曠的照得閃閃亮,被外邊銀色的月光一襯,好像一團黃色的蛋黃漂浮在銀白色的水面上;
倉房裡靠牆的地方堆放著一些雜物和麻袋,中間是個巨大的空地;
在這團蛋黃空地靠外的位置,站著三個蒙面人,人人腰裡掛著武器,不是刀就是鞘,光從那鞘的華麗程度就可以判斷出,裡面必然是昂貴的利刃;因為蒙著臉,看不見臉面,然而他們都抱著手臂,好像在饒有興趣的看著中間生的事情。
蛋黃中間放著兩把對著的太師椅,一把上面繩索捆著一個滿面血污的少年,他側對著張士德,然而他低垂著的臉上的血污被看得清清楚楚,腳邊扔著一件同樣滿是血的魚鱗甲,好像一條死魚般在燈火下動也不動。
坐在他對面的也是一個蒙面人,他很激動,就算坐著的時候,身體也在劇烈的顫抖,蒙面巾一顫一顫的,那是嘴巴裡不知在說些什麼可怕的東西。
他說一會,就站起來,無情的掌摑或者腳踹對面椅子上的少年,這時候,那椅子上的少年就如暴風雨裡的花蕾被抽打得左搖右晃,血與淚飛灑在空中。
「少爺!」窗口裡的張士德握緊了拳頭,那受害的無疑就是小少爺蕭翰。
那領頭的蒙面人打了一會好像也累了,他從懷裡掏出一塊絲帕擦著頭上的汗,走到門口大吼道:「怎麼家裡的人還沒到?我等著剮了這王八蛋呢!」
倉房裡的三個手下立刻跟了過去,齊聲安慰,就趁著這個空擋,張士德宛若無畏的豹子,從窗台上再次跳躍而出,單手攀住房梁,接著身體懸空打擺之力,兩腿夾住了房梁,身體一轉,已經悄無聲息的半跪在了房裡房樑上,手裡緊緊握著雪亮的斧頭。
「少爺,等著!」他看了看倉房下面的那人,靴子無聲的踏著灰塵朝前挪動,直到靠在了支撐的柱子上才停步,下面就是蕭翰了,而門口的幾個敵人已經失望的回轉來了。
有人說道:「奶奶的,等什麼等?本來就特意囑咐飛天神龍看見這兔崽子就宰了,現在既然落到咱們手裡,我們不如就地宰了好了!」
聽到這句話,背靠著柱子張士德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斧頭,頭上冷汗汩汩而下,喉嚨不由自主的嚥了幾口唾沫,那是因為不得不自殺一般的跳下廝殺而帶來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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