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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烈風一路狂奔直衝蕭家,當他停下來的時候,立刻扶著牆彎腰喘得幾乎嘔吐,每次乾嘔完抬起頭就能從這個小巷子口看見巍峨的蕭府大宅。
但這個人平復呼吸後,並不著急跑出這隱蔽的小巷子衝進蕭府,相反他蹲在牆角在地上的雜物中四處撥拉起來,很快抽出一根尺把長的木棒來。
齊猴子掂量了掂量手裡份量,凝視著那木棍好一會,然後輕輕用那棍子敲了敲自己腦袋,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嘴裡叫道:「成敗就這一把!」,然後居然揮棒猛擊自己腦門。
「呀呀呀!疼疼疼!」一下下來,齊烈風一手摸著頭,一手抱頭,一手撐地,好像一隻癩蛤蟆趴在那裡齜牙咧嘴的怪叫起來。
「咦?」呼痛完畢,他的手摩挲著自己的腦殼,然後又攤開手伸到面前看了又看,好久才倒抽一口涼氣:「娘的,沒有血?」
「唉。」齊猴子再次愁眉苦臉的凝視了手裡的木棍,然後再次自己砸了自己,這次比剛才力量更大,一下子,他就扔了木棒,兩手抱頭蹲在地上顫抖了好久。
「不會吧?還沒見血!老天,你在玩我嗎?」齊猴子把兩隻手都攤開放在面前,眼珠子都要擦上手心了,好像近視的老學究看書一般,又像上上下下把自己兩隻手「舔」了一遍,然後他絕望了。
「我就不信邪了!」齊烈風咬牙切齒的把木棍撿起來,以一副慨然赴死的悲壯之態再次自己敲自己腦袋。
「咚!」「呀呀呀!疼疼疼!」「啥!我腦殼這麼硬嗎?還沒出血?!」
「咚!」「呀呀呀!疼疼疼!」「啥!齊猴子我和你拼了?!」
「咚!」「呀呀呀!疼疼疼!」「蒼天啊,你能不能破皮出點血?!」
不知敲了多少次,從剛開始比較手軟,到後面下手越來越狠,最後疼得齜牙咧嘴的齊猴子扔了棍子,一**坐在地上,摸著滿頭大包的他唉聲歎氣。
他自己砸自己腦殼,不是喜歡自殘,而是想偽造自己受傷的假象,最好頭破血流。
因為他不想去葉家醫館那裡參戰。
打打殺殺有危險不說,他畢竟心虛,明教的那兩個好漢見過他,萬一碰面之後說了什麼屁話,他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齊烈風想得很好:就是通風報信,然後找個借口躲在蕭家不去,反正明教紅巾賊都是不要命的好漢,說不定就死在戰場,又或者被逮住而寧死不招。總之若他們看不到自己當然是最好。
更妙的是受傷後,還可以頭上裹上傷布,偽裝一下自己的臉。
而且昨晚,張士誠也講了,齊猴子告密這事在他這裡是隨便的,隨便這個齊猴子留與逃,而一旦齊猴子把這事告訴蕭二爺家,那麼就不同了,就涉及主子家了。
所以若是明教人物真還在,他也不會讓齊烈風跟著去,因為就怕齊猴子有詐,在混亂的時候撿個漏子跑了。所以,張士誠也讓齊烈風找個因頭自己呆在蕭家或者他那裡,就作為個人質,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免得坑了主子蕭二爺家。
所以今天齊猴子在朝蕭二爺告密之前,必須自己把自己搞得哪裡也不能去。
終於,愁眉苦臉唉聲歎氣的齊猴子把棍子扔了,「男人就要對自己狠一點。」齊猴子站起來,猶豫著,歎息著,叫罵著,從牆頭上啪一聲扳下一塊青磚來。
「蒼天啊!」齊猴子用顫抖著的手掂量著那塊青磚的份量,兩行眼淚無聲無息流了下來。
「少…少爺….少爺…少爺,我有大事稟告…」血流滿臉的齊猴子像一隻老得掉牙的壁虎一路趴著蕭府的大門和院牆掙扎著的走了進來。
這一副慘狀嚇壞了眾人,大家都蜂擁圍攏了過來,但齊猴子好像喝醉了那樣打開了扶他的手臂,叫道:「別碰我!一點小傷算得了什麼?!」
接著這個滿臉血的倒霉蛋以一副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神色大叫起來:「少爺,你在哪裡?忠心的齊猴子,有天大的事要給你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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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一輛馬車悄悄停在路口樹影之下,劉一刀從車上跳下來,卻並不著急,背著手掃視了一圈靜謐無人的街道,然後抬頭看去,讓圓月柔和的乳白色月光溫柔的打在自己臉上,這個高郵第一刀手閉上了眼睛,好像在享受這溫柔的撫慰。
片刻這後,這雙眼再度睜開,兩道殺氣在瞳仁內一閃而過,他低下頭,從車裡麻利的抽出自己那刀鞘深藍的精鋼百戰刀,用一塊布稍微包了之下,掖在腋窩下,帶著兩個手下靜靜的踩著月光進了那條街,前面不遠,葉家醫館的臨街招牌看得清清楚楚。
隨著這高郵刀手走過,街道兩旁的陰影裡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音,虛掩的窗戶裡有黑影閃過,殺氣好像夜晚沼澤中的霧靄一般若隱若現,這條街宛如變作了危機四伏的叢林,不知多少餓虎與凶狼潛行在黑暗裡,這血腥的氣味狡猾地繞過那皓潔的月色,如同蛇一般竄行在光與暗交織的暗影裡,而那月色把街心石板都化作了亮晶晶的寶石,而隨時可奪人性命的高手,踩在這些亮晶晶的石板上緩步而行,閒適得就若一位仙人。
「今夜我是來拿取我的富貴的。」劉一刀微笑了。
今日午時,蕭三少爺護衛隊中的一個成員:齊猴子,突然血流滿臉的來報告,說他聽說是明教紅巾賊謀害了六位官兵,這紅巾賊就藏在城內某處。
這自然激起了軒然大波。
不僅蕭翰,連蕭二爺都趕緊找齊猴子問話。
齊猴子信誓旦旦、賭咒誓,還說為了不找錯人,不僅自己盯梢打探很多日子,還已經托了張九四(張士誠)派人偵查,確實是逆賊叛匪。
六位朝廷官兵失蹤已經鬧得滿城風雨,現在有人跳出來說不僅官兵已亡,兇手是誰在哪裡也清楚,而且兇手更是造反失敗的紅巾殘匪,這自然讓蕭家激動起來。
本來為了個新軍統領職位,和高郵另一位大鱷艾家爭得頭破血流,奈何對方財力、關係、後台和蕭家一般硬,實在不是易與之輩,若是有這天大的功勞,蕭家自可一舉壓過艾家,順利獨掌高郵一支軍隊。
蕭翰更是躍躍欲試,恨不得立刻抽刀上馬就殺過去。
而蕭家長輩則謹慎非常,先找張士誠等人來問明齊猴子所言不虛,不管是不是紅巾賊,那宅子裡確實有三個行跡詭異的外地人租住;然後又對如何處置討論了一番。
抓或者殺幾個「草民」,對於蕭家這種在高郵無法無天的豪門,當然不是問題。
蕭翰當然想自己提起打手,蜂擁而入,一鼓作氣,自己擒拿;這也正好作為自己的戰功,日後當了將領也是名正言順!
蕭翰表哥認為是不是應該先通知官府,由官兵自己抓捕,蕭家可以輔助;
蕭二爺認為不妥,畢竟齊猴子不過是剛入護衛隊幾天的新人,前不久還是個小混混,他的話也不可全信,況且這個人因為回來太著急,把自己腦袋都摔破了,這樣的笨蛋說話到底有多可信?若是抓錯了人,自己丟臉不在乎,問題有個死敵艾家在旁邊虎視眈眈,必然把這事搞得滿城皆知;
而且官府裡艾家的眼線和蕭家的眼線一般多,大事小事,往往官府知道,就是蕭艾兩家都知道了;況且高郵的一個將軍博爾術就是支持艾家的,齊猴子提供的那地方離艾家近離蕭家很遠,萬一,博爾術通知艾家去搶先抓人,這一功勞不就飛了嗎?
所以幾人反覆商議,一直到旁晚,居然同意了蕭翰的意見:先不通知官府,抓到再說,若是紅巾賊,或者是殺官軍的匪徒,把這事作為蕭家的功勞朝官府稟告。
因為高郵城不大,蕭家這種出動幾十人抓人的行動太過顯眼,為了不打草驚蛇:不驚動匪徒、不驚動艾家、不驚動官府,蕭家把這次行動定在深夜。
蕭家的小將領蕭翰為了這次行動,特意挑選了精兵強將二十人,把這二十人化整為零分散著潛伏在目標宅子周圍,等蕭翰到了之後,一聲令下,全體殺進那家,全部抓住帶回蕭家審訊。
蕭家第一高手劉一刀當然出馬,而且,蕭翰還朝王保保借了手下的高手無相大師前來助拳。
也就是說這次戰鬥,蕭翰拿出了獅子搏兔之勢,不連人數眾多的家丁,光高手就有蕭翰、劉一刀和無相,蕭翰認為,就算三對三,就能把那三個匪徒斬成肉醬,而劉一刀是三者之中第一個抵達戰鬥地察看指揮的。
大街上已經埋伏了分散而來的蕭家戰士,外圍還有張士誠疤臉虎的十個人,劉一刀很滿意,也很自信:此戰必勝!
唯一的擔心,就是對方拚死反抗,逮不住活口。
「咦?」劉一刀看了紅巾賊所在的宅院黑漆漆的,而對面的葉家醫館卻讓他小小的驚奇了一下,這平民大部分已經入眠的深夜時刻,這醫館的門板還沒合上,門縫和窗戶裡透出淡黃色的燈光。
「怎麼回事?這醫館還開著門?」劉一刀扭頭小聲的問一個手下,這個手下是今天下午就在附近守著據點的人,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劉先生,剛剛一個時辰前,有兩個病人進去了,大約還在治病吧?」手下回報到。
「不會是叛匪同黨吧?你查看了沒有?」劉一刀厲聲喝問道。
那手下嚇了一跳,趕緊搖手道:「先生多慮了,那看病的主僕二人,小人前天在這裡跟著蕭翰少爺盤查過,確實身染重病。」
「今晚來這附近的人全部可能是叛賊!每人都要跟梢暗查,你為什麼不跟進去看著?」多年的江湖生涯,讓劉一刀深知江湖的可怕,所以十分小心。
聞聽劉一刀這麼問,手下變了臉色,露出了驚懼之色。
「怎麼了?」劉一刀喝問道。
「那人咳血的,先生你也不要靠近,萬一是肺癆傳染就麻煩了。」
「哼!生死在天!」劉一刀冷笑一聲,轉身朝那醫館走去,右手輕輕撥鬆了胳膊下包著刀柄的軟布,隨時準備抽刀斬人。
只是走近醫館,風裡就瀰漫開了中藥湯的劇烈味道,這疾病的氣味讓劉一刀這個江湖勇將也頓了一頓,但還是咬牙推開了虛掩的店門,跨步走進了那濃重的藥味霧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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