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一件事——長老又咳嗽了一聲……
沒人對長老的咳嗽感興趣,但我很願意由此推論出一些事情,比如,經過剛才與元宗一戰,長老經脈震動,氣息不順,她本就年老體衰,這下無異於雪上加霜。
不是在詛咒這位老人家躺上手術台,但如果她能抽點時間去一趟醫院,那是我比較希望看到的,因為她的狀況決定著我的命運。我當然不會留在箭靈大6,必須找個機會逃走,但有長老這名級高手在,這個機會已變得十分渺茫。我想到了十七八種脫身的辦法,但都被我一一否定了。想來想去,也許只有一個辦法可行,但這個辦法看上去是那麼的荒謬,我還不能下決心實行。
接下來一件事證明了我的猜測,長老可能受傷了,因為她立即主持了新的箭靈女王的選拔和即位儀式,通過向看不見摸不到的箭靈女神請示,通過特殊的占卜方式,長老任命靈犀為新的箭靈女王。
靈犀終於做到了,但在這一刻她臉上卻沒有一絲的高興,反而有淡淡的憂愁。在夜晚連綿細雨之中,靈犀的憂愁是那麼靜,那麼輕。當她的眼神經過我時,我看到了很多,非常奇妙的,一個小女孩不見了,靈犀突然頓悟,她長大了。不知道該替她高興和擔心,高興的是她的成長,擔心的是她陷入了情網。
各人反應都不一樣。箭寧和她的箭族自然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接受這個結果;靈族的人今天站立特別直,頭抬的特別高;風雨彩虹幸運地見證了箭靈女王事件,小聲地報道著;花飛雪來短信,跟我商量著「突圍」的事情,我讓她暫時不要行動。
當占卜和即位儀式結束後,細雨之中,忽然綠光大盛,只見石案桌上的那把石弓散著光華,十分璀璨,在眾人的驚異中,它變成了一把彷彿有生命的綠色的弓,慢慢飛到靈犀手中。
大家都在猜測這把弓的來歷,但經常關注「三國神兵排行榜」的人對這把綠弓絕不會陌生,它是三國頂級弓箭中的一把——小無畏弓,也有人把它稱為三國第二弓,僅排在六道輪迴弓之後。沒錯了,小無畏弓的圖片跟眼前的這把綠弓一模一樣。
靈犀有了小無畏弓,女王的位置也就更加鞏固了,箭寧的箭術本來就不及她,這下更沒法跟她較勁了。長老的身體堪憂,大概也沒多少時日了,長老一掛,靈犀就是箭靈族絕對的主宰……
我正在思索,忽覺一道目光看過來,是長老。她緩緩說道:「把他帶下去,鎖在箭靈山上。」
悲慘啊,鎖在箭靈山……
好幾個箭靈族的人向我走過來,手中拿著鐵鏈。靈犀的臉色變得十分淒慘;風雨彩虹緊張地看著形勢展,她一直相信我,這次也不例外,她相信我有辦法脫身,但仍是抑制不住擔心;花飛雪既不緊張也不擔心,因為她估計出了結果——掛回海盜島,既然這樣,那就放手一搏,她的劍已在她手中……
我不能讓花飛雪出手,她真是笨極了,這件事跟她無關,她幹嘛要拼一死救我?就算是要救我,幹嘛選在這個時候,她大可以先離開箭靈族,然後悄悄地返回……等返回之後現沒機會救我,於是找到了借口離開,這才是明智的做法。笨極了……
「慢著!」我大聲道,既是讓箭靈族的人先別動手,也是暗示花飛雪不要行動。
花飛雪聽明白了,但箭靈族的人根本不理我,照舊拿著鎖鏈過來。
「慢。」靈犀說道,聲音不大,但足夠阻止她們了。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我,我雙眼直,瞪著仍在燃燒的篝火。突然之間,身體直挺挺地向後倒下。箭靈族的人看的一頭霧水,風雨彩虹叫了聲「靈大哥」,剛要過來,我雙手一拍地,身體又直直地站起。靜默片刻,忽然兩手握拳,抬起來向左邊一晃,抖了幾下,再向右一晃,抖了幾下。繼而邊抖邊跳,高抬腿,繞著火堆轉起圈來,口中唸唸有詞,如同巫師招魂狀。
這個情景,箭靈族的人都看傻了。其實,別說箭靈族的人沒見過,風雨彩虹也是既驚訝又擔心地看著我,眼睛隨著我的身影在動。倒是花飛雪表現的有點意思,她做出習慣性的動作,右手托著左肘,左手托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還看的津津有味。
「呔!」我忽然停在石案之前,大叫一聲,振聾聵。
人人嚇了一跳。我面色威嚴,從左到右,又從右到左看了一圈,雙手張開,用極為標準而又極為神聖的普通話說道:「箭靈族的我的信民們,千百年來,我一直關注著你們的一舉一動,聽到了你們所說的每一句話,當你們在深夜獨語時,我就陪伴在你們身邊,你們的喜怒哀樂就是我的喜怒哀樂……為什麼你們用奇怪的眼睛看著我,我難道不是你們的女神麼?為什麼你們僵硬地站立,難道你們要背叛你們的女神麼?」
女神保佑我成功,女神你可別生氣……
「箭靈女神!」有人驚訝地叫道。這句話一傳二,二傳四,四傳千百,像瘟疫一樣,「感染」了所有人,她們跪地參拜「箭靈女神」……箭寧猶豫一會,也加入了眾人行列;靈犀一動不動地看著我,若有所思,但在長老跪下之後,她也只好跟從了。風雨彩虹和花飛雪仍站著,她們不是箭靈族的人,看來對「箭靈女神」也沒什麼敬仰之情。
我繼續抑揚頓挫地說:「這次我借用這個人的身體,是要對你們說兩件事。第一,我很欣慰你們選出了一名優秀的女王,她將帶領你們走向輝煌,你們不可違背她。第二,對於殺死我族上代女王的兇手,他就像晴空中突然出現的烏雲,就像春天裡突然返回的寒冷,他會帶給我們厄運,判定他立刻離開我們的土地,永遠不准再回來……」
女神保佑,她們聽的很認真。我最後說道:「以後,我不會再借助別人的身體來見你們,我會出現在你們的心裡。願祝福常伴你們左右,我的忠實的信民……」最後這句話應該用越來越飄渺、越來越遙遠的聲音來說,因為女神正在離開我的身體,飛向天際……說完之後,我直挺挺倒下了,雙眼翻白,良久不動。
女神走了很久,箭靈族的人這才從地上站起來,一臉的虔誠。風雨彩虹和花飛雪來到我身邊,看到我的樣子,風雨彩虹有些擔心,而花飛雪,我怎麼覺得她有想踩我一腳的徵兆呢?(雙眼翻白其實也能看的見)
「靈大哥!」風雨彩虹俯身,扶起我的頭。我不動。她又說道:「飛雪姐,你快看看靈大哥怎麼了!」花飛雪沒說話,湊過來看了看我,假裝伸手扶我。她這是想扭我!我急忙一抓她手腕,順手一帶。她猝不及防,倒在我懷裡,臉貼向我的臉。我飛快的湊上去,只是她的反應也是極快,手按住我胸膛。
「生了什麼?」我茫然地問,晃了晃腦袋(頭有點暈,雙眼翻白的時間太長了),從地上站起來。
長老緩緩道:「讓他走。一直跟著他,直到他出了箭靈森林。立刻。從此以後,東方大6的人都是不受箭靈族歡迎的人。」
風雨彩虹和花飛雪扶著我。其實花飛雪沒那麼「好心」,是我抓著她的胳膊,看上去就像她扶我。
「能走了?怎麼回事?我怎麼一點也不記得……」我小聲地對風雨彩虹和花飛雪說著話,以完成最後的「表演」,使故事逼真。
眾目睽睽之下,我感覺到特別的兩道目光,那是靈犀,我不忍去看她。
風雨彩虹低聲道:「靈大哥,方向錯了。」
「沒錯。」
風雨彩虹忍不住說:「這是往北。」
「沒想往南。」
「南邊離海近,出了森林就是海灘。北邊是草原,草原後面是沙漠……」
「去沙漠。」
南邊雖然離海近,但卻絕不能去,元宗肯定在那邊堵著了,他武功那麼高,感知力必然很強,要想瞞過他十分困難,索性往北,用最快的度擺脫他。
風雨彩虹高興道:「那樣也好,我可以讓大家看到箭靈大6更多的景觀了,聽說北邊有個沙歐國……」
沙不沙歐的不在我考慮範圍之內,先擺脫了元宗再說。一行三人急急往北走,後面跟著幾個箭靈族的人。黑夜裡,細雨遍灑,漸漸離開了箭靈部落。
黑暗中,忽然一聲長長的歎息,隱約見到一人出現在前面。走近了看,是靈犀。周圍一切忽然變得莫名的傷感,她站在那裡,形單影隻。
這是我最不想見到的一幕。我努力用平靜的語氣,像普通的道別那樣,說道:「靈犀,再見。」無法再多說。急匆匆向前,想從她身邊繞過去。靈犀伸手抓住我。
風雨彩虹和花飛雪已經走了過去,看不到她們身影。後面箭靈族的人也拉開了距離,彷彿故意創造靈犀跟我單獨說話的機會。
「靈哥哥,有一天我會去東方大6找你,你喜歡我去找你麼?」靈犀在我身邊說話,聲音卻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靈犀,你有你的生活,箭靈族才是你最好的家,東方大6……是個危險的地方,你別去。」
「我喜歡危險的地方,我還要做全世界的女王,那樣就能隨時見到你了。」靈犀說道。
我心中歎了口氣,知道不能再說下去,狠狠心,道別一聲,經過她身邊向前走去,極力忍住沒有再回頭。雨漸大,黑夜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