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終於,飄搖還是忍不住驚叫起來。流沙已經沒過了她的腰,她是眾人裡面掙扎得最厲害的,意味著她就是沉沒沙中的第一個。
這片流沙很奇怪,你若是不動,它就永遠讓你保持著勻的下降,可以精確到零點幾幾秒了。這是三國遊戲程序人員的惡作劇,就是為了折磨玩家的。
中空子和宙斯早就不得意了,恐懼地看著飄搖,那就是過一會他們也要經過的歷程,現在流沙也快沒到他們的腰了。
我有的是時間,可以輕鬆地看完這一場好戲,流沙才沒到我膝蓋以上。但有人不認為這是一場戲,也不輕鬆,不但不輕鬆,還表情痛苦,渾身顫抖,彷彿在猶豫著什麼事情,又漲紅了臉,不知在想什麼。這個人就是阿木。
阿木就在飄搖身邊,我也一直在觀察他,我知道他不是為了自己而害怕擔心猶豫,是為了飄搖。這個年代,在現實中都沒什麼癡情的故事了,沒想到我在遊戲中意外見到了一個。這個敏感害羞,時而膽大,時而膽怯的年輕人,正在想什麼呢?
阿木猶豫了好一陣,矛盾了好一陣,掙扎了好一陣,心裡鬥爭了好一陣之後,猛地抓住身邊飄搖的衣服,用盡全力把她從沙中一點一點拉了上來,於是他自己也一點一點加快向沙中沉沒。
「快爬!」阿木叫道。他自己可已經陷到胸膛的位置了。
飄搖上來後,向前面爬去,也不能不爬,因為她根本無力站起來。她的手不時摁進沙子裡,又立即拿出來,爬啊,爬啊,一直爬到凱旋門前離眾人有十五六米的一根石柱旁邊,又繼續向石柱後面爬去。
那實在就沒必要了,石柱立的地方一定不是沙地的,不然連石柱也會沉沒。
「站住!站住!站住——」中空子大叫道。
飄搖愣了一下,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
中空子心下激動萬分,顫聲道:「飄搖,堂中上次分配繩子的事情你還記得麼?」
飄搖驚魂未定,聞言愣了好一會,才點了點頭。
中空子像熱鍋上的螞蟻,早已等的不耐煩了,連連說道:「我記得得到繩子的人中有你的,你快把繩子扔過來拉我上去!」
飄搖明白了他的話,這才現地面堅硬,不再是沙地,心中踏實了一點,但腿還有點軟,於是慢慢扶著石柱站起來。
她的動作就好像是電影中的慢動作一樣。這可把中空子急得夠嗆,他還不敢催促,越是對現在的飄搖催促,她心裡一著急,那就更慢了。中空子深深知道這一點。雖然他現在已經沒到腰部上面,但他還得繼續眼睜睜看著。
飄搖拿出繩子,站在原地一扔——扔出三米不到。中空子看得呆了。
飄搖又試了幾次,還不如第一次扔的遠,她實在沒辦法讓她的已經被恐懼浸透的胳膊更有力量。
中空子大喊道:「你上前過來一點!」
飄搖就是不敢往前走才呆在原地的,此時聞言,猶豫一下,像下了極大的決心,才慢慢伸出腳尖試探向前。
中空子著急非常,又是焦慮又是期盼,恨不能自己就是飄搖,自己來救自己。
「哈哈……」我忍不住笑起來,要不是沙子束縛了我,我一定會笑的在地上爬不起來。雖然我一笑,身體一動,沉沒的度就加快了,但是……就是忍不住……
直到沙子沒到中空子的胸膛,飄搖才試探著到了離他三四米的地方。原來這沙地根本不大,前後也不過十米。
「快把繩子扔過來……」中空子顫聲道,終於還是被他等到了。
「哦。」飄搖道。剛要扔,卻看見阿木在沙子中舉著雙手。
阿木他不能不舉手,流沙沒過了他的肩膀,他努力向後仰著頭,呼吸之間都要把沙子吸進嘴裡了。但他始終沒有說話,眼睛看著前方,他看見小時候疊的紙飛機又飛回來了,它一定是去過了不少地方,但終究又回來了……
「快扔啊——」中空子的聲音期盼到極點,反而有些沙啞的低沉了。
阿木仍是沒有說話。
飄搖看著阿木,眼中微露出對他數次相救自己的感激和得知他喜歡自己的感動,她也是對他有一點好感的。但是,但是,這些有什麼用?他就算非常喜歡她,僅憑這喜歡能讓她擁有其他的一切麼?
飄搖又看看中空子,他不一樣,她知道他家境很富有,他說去過真正的凱旋門好多次了,這也不是虛言。雖然他現在還不喜歡自己,但是她自信有辦法讓他喜歡的。
這真是讓人為難了……飄搖想來想去,手一顫就把繩子扔了過去——扔在中空子的面前。
中空子立即抓住繩子使勁拉著一爬,卻把飄搖拉倒在地,讓她差點又跌進流沙中。飄搖驚叫一聲,卻再不敢去拉繩子了。很顯然她是不可能拉得動在流沙中的中空子的。
「快抓住繩子——」中空子急忙叫道。
「有意思,有意思……」我大笑道,看向花飛雪時,卻見她用像看著怪物的眼神看著我。咦,她為什麼這副表情,這麼奇怪?眼前這麼有趣的事情難道她不覺得有趣麼?這情景的主要表演者可是她的同胞啊,名字就叫女人。
飄搖試著拉了幾下,卻怎麼也拉不動,她一感到繩子上拉她的力量大了就立即鬆手。中空子無計可施,都快絕望了,猛然心中一動,大聲道:「你快把繩子那頭綁在石柱上,快啊,快啊——」
我的笑容立即凝固了,中空子怎麼就突然想到這個辦法了呢?我本來還想用大笑分散他的注意力的,誰知道原來人在極度焦急期盼或者絕望的時候根本聽不到別人大笑的。
飄搖低頭,轉身向石柱走去,把繩子綁在了上面,卻不敢再回頭看。
中空子自己拉著繩子一點一點爬了上去。阿木一點一點沉沒了,先是嘴,再是鼻子,再是不知道此時什麼眼神的眼睛,再是頭頂,最後兩隻手在沙面上動了幾下,握成拳頭,又鬆開,終於沉沒不見了……
「你怎麼不得意了?」宙斯陰冷地說道。
我看了他一眼,他現在也就只能說這一句話了,沙子沒過了他的嘴。我淡淡道:「這太可怕了。不過,你放心,我都給你做好了宣傳視頻了,你安息吧。」
宙斯還想說什麼,不過立即吃了一口沙子,吃完之後,就閉不上嘴,又有沙子湧進他嘴裡,他是活活被沙子噎死的。
我歎了口氣,也許,也許本來他要是能堅持像阿木那麼長時間的話,中空子爬上去後,說不定還有時間救他的。不過,也說不定,誰知道中空子會不會救他?
中空子總算爬了上去,喘著氣,忽然仰天大笑起來,笑得東倒西歪,笑得像是全世界最最得意的人。
猛然,這笑聲停止,中空子轉身冷冷看來。
我吃了一驚,原來他還有這等本事,可以從高達25o度的高溫突然降低到零下273度。
「他有神經病吧?」我看了一眼花飛雪。
「他恐怕要失望了。」花飛雪道。
「你們這兩個奸詐小鬼,看看這回還有什麼辦法!」中空子咬牙道。
沙子已經到了我的胸膛,我低頭看了看,道:「那你就等著吧。」
中空子哈哈一笑:「死到臨頭,還在硬挺!我就看看你怎麼死!」忽覺旁邊有人拉了他一下,轉頭看去,卻是飄搖。
飄搖低著頭,低聲道:「我好害怕……我們還是走吧……」
中空子看了她一會,若有所思,這才不情願地罵罵咧咧離開了,臨走還不忘把綁在石柱上的繩子拿走。
飄搖始終也沒敢抬頭看一眼,她也根本沒辦法在這個地方多呆一秒鐘——四周好像還有阿木沉沒流沙之前那最後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