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行宮東閣院出來,安敬深一腳淺一腳的往自已住的西面小閣院行進,夜色籠著頗為雄偉的行宮正殿,似一尊怪獸黑漆漆蹲在那裡,中殿前方是一大片花圃,通往正宮門的殿道兩旁是茂密的矮桃林,淡白略帶粉色的花朵點綴其間,便是在這寂寂深夜,也能嗅到它們飄散的香味,衙內穿進桃林抄近處往回趕……
「可是衙內……」正行間,前面一株桃花旁卻閃出了花般一個女子,含著絲媚笑將安敬去路擋了……
衙內定目一看,卻是那花蕊花都知,「呃,花都知如何在此?」安敬不由愕然止了步履,那花蕊迎上兩步,卻突然噗通跪倒了,按理說以她的尊份卻不會跪在安敬這沒品無職的小吏面前,著實把衙內弄的一驚。
「當不得都知這般禮遇……快快起身說話……」安敬忙上前扶她,這花蕊卻會耍嬌,順勢就撲進他懷中。
安敬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苦笑道:「花都知有話便說,但凡文恭能幫得上忙的,定盡力而為吧。」想起這美婢那日的口舌技巧著實讓自已爽快了一番,雖未完全盡興,卻是穿越而來最剌激的一遭艷遇了……
桃林中二人這般擁偎,卻不想落進了前來接應衙內的高鶯美眼中,她靈覺敏銳,甫入桃林就聽到了林中有微聲對話,悄悄接近一看,卻是衙內與花蕊抱作了一團,心下立時打翻了醋缸,銀牙猛挫,但卻強自忍著沒作,自已幾番夜出,卻每每能撞見些奇事,今趟更把衙內的事也撞破了,不過聽他們說好像不似那回事?
「……衙內卻要代花蕊在娘娘面前美言,只看在那夜半段情緣的淺份上,花蕊對娘娘卻是忠心不二……」
半段情緣?聽的高鶯美一頭霧水?安敬卻道:「唉,花都知,娘娘面前哪有我言事的份?但有一條花都知卻須明白,鄭系一脈的根基便是皇后娘娘,她若無虞,一切則無虞,須知一個道理,皮之不存,毛則焉附?」
「花蕊領會了,多謝衙內指點迷津,值此月夜風高之際,又在桃林撞見,若蒙不棄,蕊願以身相侍……」
這花蕊不愧是個妖精,當時又跪下了來,一臂死死纏摟著衙內大腿,一手卻捏向他襠中,「那日未能唆得衙內舒爽,想來衙內亦怪花蕊沒盡心侍奉……明日卻要南北分行,借此天賜之機,便承全了花蕊一片癡心吧。」
安敬心說,你對我鳥毛的癡心啊?他死死抓住了花蕊的手,今夜卻無此興致,日間聖旨令他不爽,剛剛又遭遇了靖國夫人的打擊,他心情大壞,「……不可,文恭今夜心情不爽落,花都知見諒則個……唉……」
花蕊一臉失望之色,但也不敢再求,當下兩個人於密林中分手……高鶯美卻前一步飛身跑回了閣樓去,她一臉的淚跡,奔回閣裡直趨內臥,拿起筆就寫下一行字,紫玨玲瓏兩個嚇壞了,不明所以,「小姐……」
「休問……這行字給了那個腌臢衙內……我去了,你們卻要、要好生跟著他……」高鶯美再不多言,淚水嘩嘩的,也不收拾其它物什,奪門而去,她一身絕藝,高來高去,在安敬回來之前,卻先竄上殿頂走了……
二婢侍在門前,望著小姐絕然而去,雙雙淚湧如泉,偏於這時安敬回來,一見二婢景況大訝,「怎麼了?」
「衙內……小姐她走了……卻只留了一行字與你,在內臥書桌上……」紫玨抹著淚道,安敬卻似遭雷殛一般,忙衝進了內臥去,搶步在書桌拿起字條,上面只寥寥一行字:你個狗衙內,暗偷宮粉,何顏見我?
「啊……」安敬大叫一聲,只覺心臟如給刀剜般的巨痛,「鶯美……卻是文恭對你不住,鶯美……」這一刻衙內淚流滿面,身子晃了兩晃便仰面栽倒了,紫玨、玲瓏奔入來,正好見他倒地,一齊撲來,「衙內……」
……
政和三年九月某日,也許是秋來後最後一場大雨了,但卻不能洗盡安敬心裡的憂傷,伊人芳蹤緲緲,此心空餘惆悵…每當樂壽縣城中那位披頭散的絕秀公子邁上街頭時,再囂鬧的街市也將他的出現而寂寥……
一襲寬大的雪白長衫,白鹿絨的軟靴,週身上下一塵不染,在他身邊只有兩個清麗出塵的淡色勁裝的少女相隨,一個撐著小傘,一個拿著素羅綾絹製成的名貴折扇,修長婀娜的二女有個特點,都背負著一柄古劍。
自從開德府回轉之後,安敬大病一場,一個月才好轉,人瘦了一圈下來,那日之後,衙內幾乎沒笑過。即便逢人有笑臉,任誰都看得出來,他鎖著兩道濃黑劍眉的笑是苦澀的,病癒之後,衙內每隔三日必進一趟嘯風口,晨入暮歸,在那裡他能追憶逝去的那段光蔭,在亂兵的殺伐聲中,在生與死的相倚之中,他似能嗅到高鶯美身上那淡淡的幽雅清香……數次懷擁玉人,嬌戲輕薄,那嬌羞俏面、深情眼神,如今都隨風蕩去……
負著手,緩步在泥濘的街面走過,過往行人見到這白衫飄飄、長散披一肩的公子無不躬身施禮,「衙內安好」「見過衙內」「給衙內閃閃路」諸如此類的聲音一串一串的,但不大聲,安敬對每一位路人皆微微頜。
主要衙內樂善好施,混跡在樂壽縣城的痞皮無賴統統給他弄去了舟事做營生,可以說從根本上解決了縣治下的治安問題,為此,老百姓們莫不對安大人的衙內稱頌,但不知為何,衙內削瘦又披頭散,尤其一臉的淡淡憂鬱色彩,令任何一個看到他的人都能深深的感覺到他有憂事煩心,想見衙內的人隔三日便能瞅見他。
城外,一輛四輪八馬的大車停在左,二十幾人肅容立在那裡,見到安步當車行出的衙內紛紛恭身行禮。
鎖著兩道劍眉的衙內露出一絲笑意,雖然這笑是強擠出來的,但沒有人怪怨衙內,自在開德府走了高鶯美,衙內大病一個月,所有的人都知道衙內是什麼心思,公孫勝本來要召集大伙撒開人馬四海尋訪高鶯美的,但卻給高寵攔下了,只說妹妹定是回了海外仙山蓬萊,萬萬不能尋回她的,即便是找去了也沒甚什麼用。
所以能從衙內臉上看到一絲笑容,真是不易容了,而前些日子衙內因為一件事,竟和他父親吵了幾句。
原來卻是河間府鄭仕元大人派了人來向安家提親,預將其七閨女鄭玉真配與安敬為正妻,對此安貞夫人和老夫人都愁苦了,甚至老夫人把高寵母親接到府上來商議這件尷尬的事,只是不好開口,詳情安敬亦不知。
但是安敬很明確的告訴了父親,鄭家提親一事現在不談,既然應允了高家就不能反悔,信義不可背棄!
「秀、寶、勇;參見衙內……」三條漢子卻正是在大名府收歸的石秀、石寶、石勇,如今都是縣衙都頭。
「三郎,再有幾日『鶯美山莊』落成?催促一下進度,我想搬過去住……」安敬淡淡問著,眉鋒緊鎖。
「好叫衙內得知,月末便可交工,卻是……是有些簡陋……」石秀苦笑道,必竟才開工了兩個多月。
安敬和二婢登了車,回過頭望著石秀道:「無礙……簡陋一些沒什麼的,石寶、石勇,你二人回府吧……」
那石寶踏前一步道:「衙內……高都頭吩咐,不可離了衙內左右,嘯風口強賊聚散無常,卻須提防……」
石秀見衙內蹙眉,忙道:「衙內,高都頭卻曾有令,但凡衙內出城,須緊緊跟隨守護,我等不敢怠慢了。」
安敬也不再說什麼了,他們三人對高寵是極信服的,高寵治軍極嚴,武藝又懾服他們,三人卻是佩服。
趕大車的兩個漢子和另十六個猛漢,都是嘯風口一役余留的精英,如今並稱十八羅漢守在衙內身側。自衙內病癒之後,便似換了個人一般,沉默寡言,一天也說上幾句話,但『南北舟事』的大策略仍是他定下的。
「三郎你上車吧,讓寶大郎和勇二郎騎馬……」安敬召了石秀上車,之前便有前例,三郎也推脫不了,而衙內隨和、平易近人的印象更令三石兄弟打心眼裡欽服,在他身上只看到儒雅沉凝之氣,卻無矜傲架子。
大馬車起行,石寶護左,石勇在右,十六羅漢環擁,非是衙內怕驚擾百姓,車駕會在府門前停放的。而這架車卻是高寵提議製造的,又根據衙內提供的建議進行了特殊處理,其機構功能在大宋來說是獨一無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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