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板牙的指導下,我到了一個離潘家園不遠的地下旅店住下來,專等兩天後的交流會。
至於交流會的地點,據黃板牙說,還沒有最後確定,不過肯定不會離潘家園太遠,這點我可以放心。
住下來我也無事可做,每天就是看看我帶的那本真經,再不就是到潘家園轉悠轉悠,聽黃板牙吹吹牛逼。我現無聊透頂的時候,聽黃板牙吹牛也是一種不錯的消遣。
不過他說的一個人引起了我的興趣,這個人我以前隱約好像也聽說過。其實倒斗界就跟江湖一樣,干幾次漂亮的勾當出來,想不出名都難。
於是我又問黃板牙,我說,「金爺,您說的那個胡八一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一提胡八一黃板牙立刻來了興致,就跟胡八一是他親戚似的。
「他呀,他的來頭可大了,正宗的摸金校尉,如假包換啊!」
我說,「敢情跟我還是同行。」
「你?」黃板牙嘴一咧,臉上全是不屑的神情,意思很明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怎麼能跟胡八一比?不過黃板牙意識到這種表情不太友好,很快收起來,「聽我跟你說啊老弟,那胡八一的經歷本身就是一部傳奇,插過隊,當過兵,官至上尉。要說幹起倒斗的營生來,那就更是一拿手好戲了,去過精絕古城,哎,精絕古城你知道嗎?」
我搖搖頭,黃板牙繼續說道,「嘿,你不知道,當時啊,他是為了幫助考古隊才去的,是我提的建議,我老頭子跟那考古隊的陳教授是老相識。不過可惜,一共去了九個人,可活著回來的只有四個人,那離奇的經歷,那莫名的危險,任是你把腦袋想成麻花你也想不出來。」
我一聽這胡八一果然是個厲害角色,怪不得這幾年名聲雀起,風頭正健。
我又問,「他還幹過什麼?不會就這一件吧?」
黃板牙此時也來了興致,「那當然了,陝西的龍嶺聽過嗎?我告兒你啊,那可是我跟老胡一塊去的,那次可全都是我親眼見親耳聞,絕沒瞎編,唉,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啊,太危險了,太危險了。」
這黃板牙,平時挺能侃的,怎麼這時說著說著就陷入沉思?這說一截留半截的,我可受不了。
我說,「金爺快說說,都遇到什麼了?」
黃板牙定了定神,「好,那我就從頭說起,你可聽仔細嘍。話說老胡收了一隻香鞋,這只香鞋啊……」
當下原原本本,甚至是添油加醋的把他和老胡的這一段經歷講了出來,不知道裡面真實的成分多還是他胡侃神吹的成分多,但確實聽得我一驚一乍,毛骨悚然。本來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但這時候黃板牙來了買賣,我不好意思給人添亂,便起身告辭。黃板牙正專心侃他的主顧,也沒顧上搭理我,我逕自回了旅店。
回到旅店我心情兀自不能平靜。想當初我和胖子以摸金校尉自居,幹起倒斗的勾當,就是因為覺得生活太枯躁乏味,這個時代已經沒有英雄了,我們要是繼續自甘平庸,墮落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小日子裡,那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就會被這毫無波瀾的生活同化,吞沒。等我們垂垂老矣的時候,連件值得回憶的事情都沒有。我們甚至沒有,回憶的資本。我們跟我們的後代講些什麼呢?告訴他們,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萬事大吉?還是告訴他們,生活就是這樣的,要安於現狀?想想都覺得悲哀。
所以話又說回來了,還是趁年輕的時候,能做點兒什麼就做點兒什麼,想做點兒什麼就做點兒什麼。李白在詩裡不是都寫了嗎,仰天一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就得有這種豪情壯志,必須得有這種豪情壯志,敢上九天撈月,敢下五洋捉鱉,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蒼海,壯志饑餐胡虜肉,日照香爐生紫煙,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胡思亂想之際,我沉沉地睡著了,一陣敲門聲把我從夢中驚醒。我以為是服務員來打掃房間,但她們不應該是下午來打掃的啊。我走過去打開門,看見一個陌生人站在外面。
我上下打量他幾眼,三十歲左右年紀,臉膛暗紅,彷彿是經常在戶外作業的那種健康的暗紅色,上身一件黑夾克,下身是燈芯的褲子,總的看上去給人的感覺很利索。
我看他只是站在門口不說話,便覺得有幾分不耐煩,你他媽來找我的你裝什麼大爺啊,冷冷地站在那裡跟截木頭樁子似的。我隨手一扣,想把門關上,但他的腳往前一伸,頂住了門。
我看著他,他點了一下頭說,「是金爺介紹我來的。」
我一聽是金爺介紹他來的,再看這打扮,莫非是胡八一?可黃板牙不是說胡八一去雲南了嗎?難不成已經回來了?聽了黃板牙說到我便專程來拜訪我?
我試探著說,「請問你是?」
「噢,」那人頭一昂,「我叫夏侯淵,也是來參加交流會的。」
「不好意思,你——叫什麼?」我驚奇地看著他。
「我叫夏侯淵,聽金爺說在這住著也姓夏侯的朋友,就想過來看看。」
這人叫夏侯淵,敢情是我弟弟啊,又聽他說是來參加交流會的,對他的有了幾絲好感。我說,「請進來吧。」
那人慢慢地走進來,順勢在屋裡掃了幾眼,然後坐到一張凳子上。我給他倒了一杯水。
「你也是來參加交流會的?」我無話找話地說。
「嗯,」那人重重地點點頭,看樣子倒像個老實人,但與他剛才的表現還是有些不符。
我說,「你也姓夏侯?」
「是的,」夏侯淵放下手裡的水杯,「正是聽金爺說你也姓夏侯,我才想過來看看,畢竟一個姓嘛。」
「呵呵,」我乾笑了兩聲,「五百年前是一家……不知道找我有什麼事兒嗎?」
那人慢慢地站起來,我現這人一直很慢,幹什麼都慢騰騰地,看著我,「要說沒事,那不是實話,其實我來,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我聽了心裡犯嘀咕,這不認不識的,他能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和我商量?先不管,且聽聽他說些什麼。當下便一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他點點點頭,坐下去慢慢說起來,我越聽越驚奇,最後竟然從座位上站起來,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