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到醫院停車場,張紹華沒等車停穩就跳下車,急匆匆的剛踏入深切治療部的長廊,就看到護士醫生們紛紛躲避,聽到士兵們的呼喝聲從病房裡傳出來,看來邱健已經動手了。
他一陣風似的捲到病房門口,邱健正端著槍威逼看守的士兵退後,看到張紹華出現也毫無意外之色,反而很理所當然地說:「張執,你讓他們退下!」
張紹華飛快地瞟一眼在病床上滿臉驚恐的佛蘭,見他還沒死才放下心來,疾聲道:「小邱,放下槍!」
那四名看守佛蘭的中華村戰士兩個站在病床前攔住邱健,兩個站在門口戒備,看到張紹華到來,總算鬆了口氣,但還是不敢鬆懈下來,用手中的步槍指著邱健,小心翼翼地讓開條路給張紹華走進來。
邱健很倔強地一甩頭,衝著張紹華大聲質問:「不!憑什麼?!憑什麼!」。
奉命死守老街,從戰火血泊中走出來,他把這份勝利看的比什麼都重,他們有勇有謀,既然能從法國人手中搶回來半壁江山,憑什麼要向法國人低頭!!!
他在激動中還記得軍機不能隨便洩露,不敢多說,只劈頭劈腦把疑問砸過去,他知道其他士兵聽不懂,但張紹華肯定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要衝動!你會給你一個交待!」這種情況下張紹華怎麼解釋?他嚴厲地說完這話,回頭打個手勢讓跟過來的何復生陳勇立即過去佛蘭夫人那邊控制場面,然後揮手示意那幾個戰士退出去守在門外。
佛蘭雖然聽不懂邱健在吼什麼,但看到那幾個士兵離開,面色更加灰敗,掙扎著要起來,無奈重傷後全身無力,他這番掙扎徒令鐵架上的輸液瓶不停晃動,帶動插在手背上的針尖在血管裡蠕動,更牽動傷口,痛得他半身麻痺。
邱健看一眼正在把大門掩上的張紹華,冷然把張紹華在老街前線親手相贈的手槍擱在佛蘭的腦門上,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別動!」
被冰冷的槍口指著額頭,佛蘭的心都不會跳了,整個人僵在那兒,眼角直抽搐,巴巴地瞄著張紹華。
張紹華平攤雙手,緩緩說:「小邱,做每一件事之前,先想想後果!」
邱健瞪著他,用難以置信的口氣說:「都走到這步了,還瞻前顧後?大哥,你不覺得太遲了?!」
「每一步都在我們掌控之中,但你殺了他,就會失控!」外面的士兵肯定在關注著這裡的動靜,張紹華努力想用只有他們倆能明白的話來解釋這複雜的形勢:「我們的目的是什麼?不是做土匪,不是佔山為王!只要能圓滿達到目的,用什麼手段,誰生誰死,何必太執著!」
「我不管!」不過幾日未見,邱健臉上昔日的書生氣已在戰火中洗滌一清,稜角分明的線條流露出絲絲豁出去的硬氣,他大聲說:「我只知道做大事不該有婦人之仁!你把這法國佬養在這裡,外面那些和我們拚死打江山的越南人知道了,會怎麼想?!大哥,殺了他,大旗一豎,法國佬來一個殺一個!連這勇氣都沒有,學什麼人打鬼子!」
「豎個大旗有什麼難?小邱,難的是怎樣才能把大旗樹得長久!你和我,是越南人嗎?在人家的地頭上豎什麼旗?你要豎越南旗還是中華大旗?」張紹華真想拿錘子把他敲醒!
邱健愣了愣,鐵坤的話似乎在耳邊響起:「何必看法國人的臉色!咱拿下越北,把這些未開化的越南人漢化,將來和日本人開戰,他們就是高麗棒子的角色!」他絕對贊成鐵坤的想法,華人歷代受儒家思想所累,就算是在最強盛的朝代也缺乏一種狠勁,總是太講究姿勢,但眼前都什麼時候了,日本人都快殺到家門口了,想迅強大起來,就要不擇手段!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但這話不能公開說,他最氣急的是張紹華為何連這都想不到,他被張紹華說得鬱悶極了,提起口丹田氣道:「只要你肯讓我們把大旗樹起來,我邱健和其他兄弟就算拼了命,也給你把大旗扛到底!」說著大拇指一挑,拉開保險,子彈上膛——
「放下槍!邱健,這是軍令!」張紹華也急了,上前兩步叱喝。
邱健眸子頓時燃起委屈憤怒之火,大哥,我為了你一句話在山溝裡打滾,在老街浴血奮戰,出生入死,看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死在槍炮中;現在我幫來殺了佛蘭,還不是為了你好!你竟然用軍令來壓我?!
穿越後,邱健從跟著張紹華去榕樹頭為大家找落腳點那一天開始,就把張紹華當作是哥們,可以並肩作戰的鐵哥們,他做夢都沒想過自己會被張紹華這樣呼喝,他更沒想過自己眼中那個愈戰愈勇的「張執」會變得這樣短視淺見!
他真是怒了,失望令他怒火熊熊,熱血直往頭上湧,敵人猛烈的炮火絕不會令他失去理智,但他不能忍受張紹華為了一個敵人而和自己劃清界線,不能接受張紹華這個向敵人低頭的決定!
好!老子殺了他給你看看,我就不信天會塌下來!大不了咱拉大隊走人,回國打鬼子去!邱健把心一橫,大叫著:「你下不了手,我來幫你!有什麼黑鍋,老子幫你背!」說完,用力一扣扳機——
電光火石間,張紹華出手如風,大力把邱健的手往上用力一推!
「彭!」一聲槍響,子彈擊中牆上的掛畫,擊碎的玻璃飛射四濺,其中一塊從邱健額頭上掠過,拉出道口子,他只覺得一涼一痛,有什麼溫熱的液體往下流淌,順著眉毛沿鬢邊而下……
門外的士兵聽到槍聲都嚇了一跳,李佳忙一手推開門,還沒看清楚到底是誰中了槍,就看到邱健一額一臉鮮血,手一翻用槍柄指著張紹華,嘶聲咬牙說:「這槍,還給你!我該不妨礙你謀富貴!你,不再是我的兄弟!!!」說完把槍用力甩到地上,衝過來拔開自己和後面的士兵奔了出去。
李佳雖然不知道他們幾個腦開會的決定,但在門外聽到了他們的每一句話,大概也猜到生了什麼事,看到張紹華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就走過去低聲說:「別急,小孩子一時想不通,你由他去!」
張紹華胸膛緩緩起伏,很努力在平息心中的波浪,天崩地裂他都可以不在乎,朋友間的誤會決裂卻讓他有霎那的窒息!他垂下眼望著嚇得直翻白眼的佛蘭說:「你也看到了,這裡每個人都想殺了你,尤其是越南人!越北大地已經沒有你們法國人的立足之地,我保得住你一時,保不住你一輩子!」
佛蘭「嗤嗤赫赫」地喘著粗氣,總覺得出氣多入氣少,死命煽動鼻翼也無法獲得足夠的氧氣,好半天才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字:「電話,電話……我,要和歐文,通話!」
不多時,何復生把佛蘭夫人送過來,護士們把電話線拉到佛蘭床前,佛蘭夫人撥通了西貢歐文司令部的電話,她先和歐文說了兩句問候話,然後把電話遞給佛蘭。
佛蘭握住話筒的手不停在顫抖,他哆嗦了片刻,才開口說:「歐文司令,我軍在紅河戰役,全軍覆沒!我……謹代表兩千多名被俘官兵,向司令大人請求和談……」
不知道歐文在電話那邊咆吼了些什麼,只見佛蘭那張胖腫難分的臉上全是汗水,一個勁在那兒唯唯喏喏,最後他抬起眼看著張紹華說:「司令會派人北上,明日在南定和你們會談……」
「不,會談地點為興安,時間,下午一點,鄙人恭候貴使!」張紹華劍眉一揚,果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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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住院部大門,張紹華站在青青的草地上,抬頭望著蔚藍的長空,可拂面清風吹不散滿心陰翳,只讓他更覺得體內有把火在烈烈燃燒,焦灼得令人無法平靜下來。
邱健說我要謀富貴?
他竟然以為我佔領河內後,改變了初衷,一心只想著偏安越北,過土地主的逍遙日子?
為何沒有人能理解我?
戰爭從來沒有道德仁義可言,這點我很清楚,要在這裡立足,把越南北部建立成以後抗日的基地,並不是大吼一聲我要獨立,也不是取決於殺掉一兩個頭面人物,這樣簡單的道理為何說來說去都沒人願意聽!
一隻山鷹之類的大鳥在天空上展開雙翅御風滑行,姿態瀟灑自在,張紹華有點妒忌地看著它,恨不得自己也能學會它那套,能把高空中凜凜狂風之力輕巧地化為己用,這樣方可四海翱翔,俯視蒼生……
「決定了要去做的事,就該堅持到底!」李佳在他身邊出現,一起仰望著那只山鷹。
張紹華苦笑:「要是導致眾叛親離呢?」
「英雄自古皆寂寞,張帥,我不是很清楚你們為何起爭執,但我若是你,我會為自己的見解與眾不同而自豪!」李佳輕描淡寫地說:「我們都是從現代過來的人,每個人都擁有獨立的思想,你不能奢求所有人都能明白你,更不能要求全部人都無條件支持你。」
張紹華深深吸進口清新空氣,是啊,必須要有容納不同意見的胸懷,更必須有堅持己見,把自己認為正確的事進行到底的勇氣和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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