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張紹華在這些工人裡還是很有威信的,這槍一響,幾句怒吼一罵過,互掐中的工人就漸漸地停了下來,呼呼喘著氣看他,皆默不吭聲。
「為什麼打架?」他的聲音在人群上方不停迴旋,但是沒有人回答,個個都瞪著眼睛看著他,沉默,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蔓延……
鐵青著臉的張紹華看著下面的人群,在沉默中爆了,槍一指:「阮阿三,你說,為什麼打架?」
被槍指著的的越南人,就是那位被史蒂文抓來的滿臉橫肉的越南工頭。面對逼問,他抬頭來冷冷看向張紹華,積壓了太多的不滿傾瀉而出:「張先生,為什麼我們這幫人的工錢這麼低,就因為我們是越南人,不是你們中國人,是麼?是麼?是麼?」
他語聲很低沉,但這平靜的語聲中,卻含蘊著無限的悲哀,無限的憤怒,無限的不甘……
張紹華不為所動,仍持槍指著,只是臉色已蕭煞如秋霜,阮阿三也沒有動,話終於說完了,他繃緊如弓弦的身子也終於放鬆下來,坦然面對著張紹華,抗聲道:「你的待遇不公平,我要公平。」
張紹華凝視著他,眼中漸漸露出一絲譏誚的笑意,那譏誚、冷漠和輕蔑,刺疼了阮阿三的心,他忽然臉色脹紅,低吼道:「你說啊,公平!給我公平!」
越南人是法國佬強派來的,定的價自然不能和張紹華招的人比,於是無形中就人為地劃分成了二個差別巨大的利益等級,新仇舊恨,促使這幫子越南人爆了。
「我很想給你……」
張紹華搖了搖頭,輕輕地說:「但很抱歉,你還不是我招的工人,等你有自由之身來為我工作時,我,給你公平!」
「我……但我不是一樣在給你出煤嗎?」阮阿三漲紅了臉,仍在大聲抗爭。
「是的,你是在出煤。但我要提醒你,你出煤的錢並不是落在了我手上,你的錢,是由法國人史蒂文中尉在掌管,所以,你們的工錢將會由他支付……你對工錢不滿的話,可以去跟他提議。」張紹華一針見血地指出厲害所在。
「我……」
「另外要提醒你一點,阮阿三。我的工人是我請來的,他們的工錢是勞動所得,你要是見不慣的話,可以離開。或許在別的煤礦,法國人會給你更多的工錢。」
「我……」阮阿三沉默良久,終於長歎一口氣,頭垂了下來,默默地走了。他的那一幫子人互看一眼,眼中分明是無奈,也挽扶著跟去。
「當你有了自由之身,我一視同仁。」張紹華衝著他們的背影大聲叫道。阮阿三聞言,腳步頓了一頓,卻仍是沉默著行走。
台上,張紹華掃向了台下那一干顯出打了一場大勝仗般的招募工人們,眼中有芒一閃,若有所思。
對法國人史蒂文的手段已使出了,接下來,就要看史蒂文是怎麼個反應了……
二小時後,一輛裝著一隊法國憲兵的卡車開了過來。
領頭的是路易,這時的路易,沒有了喝酒時的一臉憨厚。車一停,他便率著19名士兵殺氣騰騰地跳下,人還沒站穩就持著槍大聲呼吼,命手下的士兵們去把工人們趕出來集合,跟本不理睬走出門的張紹華。
張紹華微一蹙眉,臉色頓時沉下來:這些殖民者,求人時似條狗,一旦翻臉,本質無異於強盜!就憑路易這個囂張樣,也許,是領了史蒂文什麼話頭了,不然,不會對自己這麼無視。
看穿了殖民者的真面目,張紹華那最後一絲和平解決的心,也隨之肥皂泡般地泯滅,逐向蕭慶雲微一點頭。
蕭慶雲會意。
在一群殺氣騰騰的法國士兵又趕又打下,礦場工人們不敢不聽話,一個二個乖乖地跑出來在法國人指定的場地上站定。蕭殺的晚風,使這幫大多受了傷的漢子們冷得瑟瑟抖。
路易立在人群正面,眼中凶光畢露,揚槍大聲道:「愚蠢的雜種,鬧事的,站到這一邊來。」說著,他把槍一擺。
只是,他這麼說法,別人也不傻的,他的說法裡明顯就是要準備懲罰鬧者,自然誰也不肯依言站過去。何況,在場的人十個有九個半都是參與了群架的,這麼站法,還不如整體稱過去呢。
一時間,眾人面面相覷。
路易見沒人聽他的,臉上掛不住,槍一指,對著一位臉上明顯是傷跡的工人道:「你!站出來。」
這位被指著的人害怕受懲罰,縮了一下,下意識向後一鑽。
「砰!」
一槍聲響,路易悍然開了槍,大家眼前一花,只見這個男人的頭顱就在霎那間爆開!鮮血和腦漿頓時四處飛濺,站在附近的人都被**辣的紅白之物濺了一身一臉。
這一下,工人們的臉刷地變了,張紹華的臉也變了,他沒有想到,法國殖民者這麼野蠻直接。
「奉令!凡鬧事的人,全都槍斃!」路易殺氣騰騰地說:「沒鬧事的,把鬧事的人推出來。」
人群恐慌了,誰都有鬧事,怎麼辦?怎麼辦?
這些挖煤的漢子,大部份眼中是驚慌、無助,而那一小部份的,卻更多的是雙目閃閃,泛起了求生的鬥志。
近兩百位打拼的男子,自然不缺血性男兒。他們現在缺的,是一份楔機。
「十聲,我數十聲。十聲一過,再沒有鬧事的人被你們推出來,我會視你們為全體反抗,全體格殺!」路易勒起嗓子,橫蠻地宣佈,他繼續在製造壓力。他相信,會有幾個倒霉鬼能被推出來的,到時他把這幾人一擊斃,事情就起到威嚇作用,以後再也不敢有人鬧事了。
只是,眼下的情況卻是遠遠出他的預料,一個聲音突地自人群後響起:「兄弟們,反正都是死,拼了,拚死他法國鬼子!要活命的,衝啊!」
話才響起,場地中驀地一暗,卻不知是誰把場地四角安放的火把弄熄了。
黑暗中,砰地一聲槍響,拉響了混亂的前湊……無疑,處身在這突黑的緊張氣氛中,誰都會蠻得神經質,也不知是誰的槍一響,事態便成為了無可控制的徹底爆亂。無論是法國人、越南人、中國人,都選擇了最基本的求生手段——博殺!
血腥的博殺,人與人之間最原始的拼博,牙齒、槍、拳、腳,四肢的捨命擁抱……無論是什麼手段,只要能對對方施加傷害,都會有人去用,毫無顧忌地用……瘋狂,整片場地,成為了血淋淋的屠場,修羅的現場版。
無盡的原始吶喊聲中,死神露出了獰笑。
這一戰,在人的求生本能下,一百多名礦工無畏法國兵手上的槍,把平日累積的怨恨都爆出來,導致十六名法國兵死在凶悍的搏殺中,而礦工們也付出了三十多條性命為代價。
這一戰,強悍的亞洲人用鮮血來打碎了史蒂文要獨霸礦井的夢,也嚇破了法國兵的膽。本來他們法國兵在越南就很謹慎,每次出兵都成群結隊,很少單獨行動,這次更加,經過當天倖存下來的法國兵的描述,礦工們的敵對仇恨情緒被無限誇大,一傳十,十傳百,再也沒有人願意到這老林裡來。
而這次騷亂令一批煤無法準時交貨,被對方追討賠償,史蒂文終於意識到,現在訂單越來越多,能準時出貨,按時收錢,才是頭等大事!
現在,就算張紹華自己不提出,史蒂文也不得不放下架子,放手讓張紹華來管理礦工,從重新招募到工資待遇等等,只要不出底線的,他都睜隻眼閉只眼;對張紹華要組織自衛隊也不再有意見,還自願提供2o支法制步槍。
經過這次較量,張紹華等人終於收回了礦井的控制權,雖然一時還不能合法成為礦場的擁有人之一,但已經解決目前的當務之急如資金,人力和技術,其他的暫時不計較。
於是,他們從中華村調來幾個有管理經驗的人,對礦場實行現代化管理,對工人們實行底薪加獎金制,適當提高礦場福利,改善伙食,這是整個越南都沒有過的先例,極大地激了工人們的工作熱情,產量節節提高。
在張紹華眼裡,不斷累積的資金當然寶貴,但也不及可以名正言順地擁有私人武裝來得讓人興奮!現在的護衛隊已經曾加到5o多人了,鐵坤和張平把護衛隊編成了一個排,下轄四個班每個班12人,由原來的2o人當中選出四個班長開始了正規軍的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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