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當地簡陋不堪的酒吧裡幾乎一個客人都沒有,酒保看到他們這群人進來,先是愣了愣,認出是軍官路易,忙堆起笑臉前來招呼.
張紹華很豪氣地叫酒保開了十二支紅酒,舉起杯說:「為了自由的法國和中國乾杯。」
這些街頭巡邏的法國人在越南自然都是不得志的人,被分配到這偏遠的山區小鎮,早已牢騷滿腹,在幾杯酒下肚後又在張紹華刻意的拉攏下儼然成了朋友。
張紹華雖然沒有去過外國,但在那個資訊達的時代,哪個人不是對全世界出點名的民族瞭如指掌?因此他和路易很談得來,東南西北,美國英國法國意大利,印度泰國越南日本,說得路易瞪大牛眼連聲稱奇,心服口服地為這個中國人的見識廣博而傾倒。
喝得兩頰紅,路易的醉態越來越濃,用手拍著張紹華的肩頭說:「張。您是一位高貴的中國人,在這個地方,有什麼我幫的上的地方儘管來找我。」
張紹華單刀直入地問:「那麼,您是這地方的最高長官嗎?」
路易不好意思地抓抓頭,憨笑道:「不不不,這個地方的最高長官是我們中尉史蒂文,不過你有什麼事和我說也一樣。」
張紹華看看其他人喝得興高采烈,和路易打個眼色,神神秘秘地低聲說:「我在山裡現了一處煤礦需用辦理手續,您是否能有權力批准?」
「這……」路易面露了為難之色:「張,不瞞你說,這得由我們的總督批准,不過只要史蒂文中尉不反對您盡可以開採,只是這錢……
張紹華當然知道一個小小中尉是沒有權力批准這些的,更清楚這些殖民統治者的貪婪,因此上根本就沒有打算通過正常手續來辦理,見到路易說到錢正中下懷,忙順勢提出:「我的朋友,還請您引見史蒂文中尉。」
路易掂量一下,見張紹華眼珠子直直看著自己,酒意上湧,毫猶豫拉起張紹華便去見他們的中尉。
邱健不懂法語也不知道張紹華說些什麼,出於信任也不問只是跟在張紹華後面。
於是路易令帶著張紹華來到小鎮一角,在一棟充滿法國情調的建築面前停下來,和站在門口的衛兵打了個招呼就帶著張紹華走進去。
這是一個很開闊的廳堂,高高的天花下吊著盞相當大的水晶吊燈,看清楚了會現燈上有很多根白色的蠟燭插著,可以想見晚上燈火搖曳時的璀璨和浪漫。燈下是一套款式古老的沙,這是套酒紅色的歐式沙,線條流暢優雅,和張紹華以前在電影《魂斷藍橋》上看到的一個風格,沙前的矮几上擺著籃盛開的鮮花,正在散著幽幽的花香,沁人心肺。
他還來不及看看牆壁上的那幾幅大油畫,就留意到正中的沙上端坐著一名深眼高鼻的法國人,正用鷹鷲一般的目光冷冷地打量著自己和身後的邱健。
張紹華彎起嘴角淡淡微笑,等路易上前為自己引薦。
原來這位正是駐江河鎮的法軍頭子,史蒂文.凱德中尉。
路易介紹完了,才走到史蒂文的跟前,低聲把張紹華的來意簡單道明。
史蒂文沒有說什麼,也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盯著張紹華看,藍中帶灰的瞳孔變幻不定,不知道在想什麼。
沉默也是種壓力,路易不知道上司的意思,生怕他怪自己魯莽,也覺得在這兩個中國人面前有點丟面子,因此有點難堪,只好裂開嘴乾巴巴地笑。
張紹華手心也捏著把汗,在心底偷偷衡量,希望今天的臨時決定不會太草率,也不要引起對方的戒心和反感,他清楚,眼前這個法國人是這個鎮子的最高長官,這個法國佬的決定,直接影響到他們這一行人以後的路是平坦還是崎嶇!
他拿出以前工作時談生意的功底,鎮定自若地保持最合適的笑容,不亢不卑,淡泊然——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對方小看了自己!
史蒂文故意拖了很長時間,終於揚揚眉,開口沉聲問:「您一個中國人,第一次來這裡,怎麼會知道此處有煤礦?」
張紹華充滿自信地一笑,巧妙地岔開話題:「史蒂文中尉,您在越南就不想財嗎?我有一個好主意不知道你是否感興越?」
史蒂文銳利的目光一直在張紹華臉上盤旋,沉聲道:「你都有些什麼計劃?」
張紹華平視著對方,簡單扼要地說:「合作。開煤礦,所得利潤你我平分。」
史蒂文同樣是法國沒落貴族,由於家道中落便冒險參加了被派到越南的軍隊。其實上,這時的法國駐東方軍隊中到處都充滿了這一類打算來東方大撈一筆的軍人。
說他們是軍人,骨子裡,大都只是一夥披著軍衣的強盜。
來到了東方,也是要講關糸的。史蒂文後台不過硬,被分到了這個偏遠的小鎮,每月只能從那些越南人和進入的中國人身上撈取有限的錢財,對於他來說,簡直是和理想隔了個大西洋。
此刻他聽到張紹華的話,頓時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但他臉上卻毫無表情地冷冷道:「合作?你憑什麼能和我平等合作!」
張紹華笑得雲淡風輕:「憑我在美國經營煤礦多年的經驗,憑我能判斷什麼地方可以開採出煤!這樣說,您認為夠了嗎?」他依稀記得在江河市附近有個6o年代開採的煤礦,剛才他在酒吧裡正是忽然想起這一茬兒,才臨時冒出的主意……他目前一無所有,只有那四十多個團友,根本是不可能自己開採銷售的,他就是要拽住這些法國人的衣角,由利益合作起始,把他們的人力和財力都拉過來,為自家展壯大!
史蒂文果然露出點有興趣的神色,他看了看路易,才開口說:「不知張先生在美利堅何處開煤礦?您見慣大世面,這窮鄉僻壤只怕留不住您啊!哈哈!」
他這話說得很油滑,一方面不置可否,還質疑張紹華的來歷和來意,另一方面還存了打探對將來的想法,的確是個有點道行的老江湖!
這種人,張紹華在商場上可謂見多了,這當兒他更加從容鎮定,拿起小奶壺往傭人送上來的黑咖啡裡倒了點,用銀匙慢慢攪均了,動作標準地把銀匙擱在托碟一側,端起咖啡杯先聞了聞香味,讚了句「好香」,然後才嘗了一口,頓覺頰齒留香,不禁笑起來:「呵呵,您的品味很一流啊,這樣純正的咖啡我也有好些日子沒機會喝到了。」
看到史蒂文被自己吹捧得滿臉沾沾自喜,張紹華立即抓住機會擺開龍門陣,把從地理頻道看到的美國西部的風土人情狠狠揮了一番,無形中把自己說成了是來自田納西州的煤礦場家族的主要成員,末了,還順口說了幾句開採煤礦的利潤,又漫不經心地說了句:「越南北部人工低,幾乎完全沒有稅收,中尉大人,和在美利堅對比,在這裡開礦,本錢很小,利潤卻很高,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金子。」
他的法語不算特別流利,但該說的都表達得意思不差,而財的機遇面前,史蒂文和路易兩人自然是能意會,只聽得雙眼金光閃閃,對這個言談舉止非凡的中國人不禁刮目相看,有種無意中現座寶藏的興奮……但史蒂文也算是個精明的法國人,他在寶藏的大門前站定了,強忍激動裝得很鳥的樣子說:「張,您的意思是,您將到這裡投資開採,我們平分利潤?」
這一問,可是出賣了他那已經認同這個計劃的小心思。
我丟!這個法國鬼子真不是個東西,老子指點了你生財之道給你,還要我掏腰包,自己開,你坐在那兒分錢!老子有錢有人,早就捲起袖子開坑去了,還用得著來找你?
張紹華心中暗罵,卻不得不一臉誠懇地繼續忽悠:「中尉大人,按照國際貫例,我們合作開,在我出技術負責開採管理的情況下,您呢……應該負責提供設備和人員。您是這裡的主人,您來張羅設備和招工比我這個陌生人有利。至於產品銷售方面,您只管打開歐洲的門,我來負責美利堅那邊的市場……目前國際局勢嚴峻,覆蓋全球的戰爭隨時會爆,到時候,軍工產業對煤這種燃料的需求必然急劇上升;就算打不起來,依目前歐美的重工業和民用工業的展度,煤炭也是黑色的金子啊!」
史蒂文很明顯對大戰論抱懷疑態度,他呵呵笑道:「呵呵!張先生還想著戰爭財去了,這個可能性不大!不過工業展對煤炭的需求大增倒是很有道理。」
張紹華笑,笑得高深莫測:「中尉大人,您記住我今天的話,不出5年,世界必將爆大戰!到時候我們的黑金子價格飆升,您就等著用油輪來裝法郎吧!哈哈!」
真的不用等5年,1939年底就會爆第二次世界大戰,這點張紹華可是十拿九穩。這個煤礦,將會成為中華村拓展的第一塊基石!
和風柔柔吹進這個充滿異國情調的大廳,史蒂文邊招呼張紹華喝咖啡,隨意把話題扯到越南的天氣物產上面去,對合作的事隻字不提,顯然是對要他出錢出人有所保留,還在慎重考慮。
這法國鬼子真是摳門的要死,估計是個只肯做穩賺不賠生意的傢伙!張紹華嘴裡應酬著,眼睛往牆上的油畫溜了一圈,中央那幅大油畫吸引住了他的目光,畫中濃色描著一身軍裝威風凜凜的史蒂文和一個金少婦,看樣子應該是夫妻二人的合像。
「這位美麗動人的女士肯定是您的夫人,她也來了越南?」張紹華滿口稱讚。
史蒂文果然很高興地說:「是的,她是我的妻子伊麗莎白,她去河內了,也許明天就回來,我很樂意向她引見您這位中國紳士。」
張紹華靈機一動,掏出個精緻的小飾盒打開了,動作瀟灑地遞過去:「可惜今天無緣,一點小心意,請中尉轉交,希望您的夫人會喜歡。」
這是徐林在海防市旅遊時買給妻子唐嫣的鉑金戒指,本來打算留著緊要關頭才動用,現在也算是用得其所吧!
盒子一打開,裡面熠熠生輝的碎鑽戒指立即讓史蒂文和路易看得目不轉睛。史蒂文也算是個見過些小世面的貴族,但這樣剔透晶瑩的小碎鑽,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情不自禁地接過,從盒子裡拔出戒指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
雖然不是大鑽石,但這些小小的碎鑽,竟然可以打磨得出這麼多的稜面,讓鑽石能充分折射光線,呈現出比一大塊鑽石更加瑰麗的魅力,真是鬼斧神工!
還有,這白銀戒指圈,怎麼可以做得如此光滑潤澤,而且硬度比常見的白銀高很多!這應該不是白銀能做出的!
史蒂文好不容易從戒指上抬起眼,瞪著張紹華困惑地問:「張,這是美利堅的新產品,是嗎?」
張紹華勾起嘴角笑了笑,淡淡道:「這是我二叔家做的,他除了幫忙經營家族生意,還喜歡金銀飾,開了間小小的工場,呵呵,您別見笑。」
我的上帝!路易的眼睛都瞪圓了,在一旁緊張地看著史蒂文,生怕他拒絕合作,放走了這個財神,那就要遺憾死了。
能有技術在美國開這種專走高檔路線的工場,那是什麼概念?絕不止是一個小工場而已,這其中牽涉到的人脈、財富,那可多了去了。路易雖不知道具體會要多少本錢才能操作,但他知道一個大道理。那就是,他這一輩子的錢,也是開不起的。
他在心中震動,卻不知道他的上司史蒂文的心也是怦怦亂跳,有種要走大運的歡喜,改了原來的傲慢態度,開始熱情有加地招呼著張紹華,話題順著話意越帶越投機,對彼此的合作再無異議小遊戲,等你來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