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要死的,所以有的人乾脆俏皮地說:「人生就是一場奔赴死亡的賽跑,就看誰跑的快誰跑的慢罷了。」如果真按照這句話的意思來說,那剛剛出生便夭折的孩子反而是人生這場比賽的冠軍了。
對一個生命來說,生與死,確實是最為重要的一個問題,其它的一切,都建立在這個基礎上。任你是帝王將相,豪門貴胄,抑或是文宗巨賈什麼的,最終都必然要面向死亡。所以,在地球上,任何的宗教,只要是個教,就不怕沒有信徒。
因為所有的宗教,主體上說的都是關於生與死的問題。而這個問題,偏偏是人類當前無法證偽的。所以,一個宗教,哪怕是教義再不完善,也有信它信得一塌糊塗的教眾。
何況,一個再聰明再有智慧的人,在生與死的這個問題上,也不比一個最愚笨的人更多知道些什麼。所以,不要說那時的地球,就算是一百萬年之後的地球,只要人類生死的問題還沒有揭開,就不可能真的產生什麼有意義的關於「神」的結論。
人都是要死的。
這本是讓人悲觀與絕望的一個結論。但一旦句子裡有了個「都」,許多時候,人們看待它的目光便不一樣了。
——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有錢人?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有權人?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聰明絕頂的人?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智慧通天的人?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相貌一流的人?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風度極佳的人?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學識豐富的人?
——
答案是,太多太多,多的真正的無法計數。但身為凡人,就是有這樣的一個好處,那就是「鼠目寸光」,對身外的、對自己沒有直接關係的一切,都可以視而不見。
你知道世界上有無數個身家百億的巨富,你對此並沒有什麼感覺,但若是和你一起蹭著公車上下班的鄰居買彩票一下子中了五百萬,你會嫉妒的眼睛冒血。
你知道世界上有無數人左擁右抱,遊戲花眾。對此,你同樣談不上有什麼感覺。但若是你公司的兩個小姑娘偏偏都對你的一個同事情有獨鍾,你會把牙咬得狠狠的,恨不得他哪天一出門就被車撞成個一等殘廢。
如果真地認真分析起來,人類的這種,嗯,可以說是某種『本能』吧,有好也有壞。
壞處是不言而喻的,那就是對於身外的一切,他們都缺乏相對客觀的認知,基本上,許多時候,都是以近乎於『想當然』、『理所當然』等方式行事和生活,如同瞎子一樣,幾乎無法正確地評價身外的一切。
而至於好處,那就是讓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變得像小強一樣的強——人都是要死的?——怕什麼,到那天再說,還有幾十年呢。
所以,有了這種『本能』,人才能正常地生活,而不至於一生下來剛懂事的時候,便因為對死亡的恐懼而一直生活在絕望之中。
本能地依照著這種『本能』去生活,這是普通人過的日子。
但是世界上,還有另外一些人,他們偏偏努力地用某種方法,去克服、改變這種『本能』,而把自己納入一個自定的坐標之中。當坐標豎立起來的時候,自身的什麼『本能』什麼情緒之類的,通通無視,堅定不移地按照自己的坐標前進,擴展著人生的領域。
如果你就要死了——可能就在明天,你會考慮做些什麼?
真實的情況是,你大概什麼也做不了。一顆心像被懸在空中,空蕩蕩的,毫無著落。你的情緒要麼很低沉,要麼很暴躁,卻絕對地無法平靜,更談不上什麼『靜心』。
這是按照本能行事的人的表現。
但是如果你已經有了自己的坐標,那一切就不一樣了。
這是一個不少人知道的故事:明朝的永樂年間,楊溥為太子門下,一次,朱棣出征返回的時候,太子派人迎接的晚了。朱棣懷疑太子有謀反之心,便把迎接的一干人等通通下獄,而倒霉的楊溥便是其中之一。
那種情況下,是真正的生死未卜,因為時時刻刻——說不定就在下一刻,這些人就被拖出去喀嚓了。然而楊溥在獄中的表現是——
讀書不輟!
是的,讀書不輟。和他一起被下獄的人問他:「眼看就要死了,你還有心情讀什麼書?」楊溥的回答卻是極為牛b:「朝聞道,夕死可也。」
這一讀,就是整整十年的時間。正是這十年,打下了他以後人生的基礎。再看和他同牢的那些人呢?這十年中,早就廢了。
所以說,世界上,成功的人,從來就不是那些知識多的人、口才好的人、腦子轉得快的人——當然,這些都是走向成功過程中極為有利的條件——但真正將你導向成功的條件只有一個——
走!
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你步子邁的慢,沒關係!你知識少得讓人覺得你可憐,沒關係!你笨得要死讓人不自禁地同情你,沒關係!你對世界認識的讓人覺得你幼稚得不可救藥了,沒關係!你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沒關係!
這些,統統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一個——
走!
不停地走。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永遠不停地走。在這個過程中,克制你所有的情緒,疲累、畏縮、自卑、害怕、驕傲、鬆懈,無視眾人對你行為的所有反應,無人喝彩、嘲笑、譏諷、質疑、讚美,你惟一需要做的就是不停地走,一直地走下去。
就算下一秒你就要死了,而之前的這一秒,你依然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這就是擁有自己坐標的人的做法。
擁有自己坐標的人,當他舉步的時候,他那個世界裡的一切,都會向他讓路。擁有自己坐標的人,哪怕他永遠也不成功,他也是他自己那個世界裡的王。
☆☆☆
這種意志,一直是唐遠極為欣賞的,他也一直這麼做了。但事實是,在來到這個世界的這幾年裡,他一直是個廢柴。不是能力上是個廢柴,而是從根本的心態上來講,他是個廢柴。
走?堅定不移地走?
如果確立了目標,唐遠自信他可以辦到。但問題偏偏在於——他向什麼地方走?
在社會中生存下來,然後努力地往上爬,活得好一點?然後想辦法做個貴族做個領主以至於做個國王?
不是,不應該是。
看到了存在於世界之外的那種神秘莫測且不可思議的力量,他惟一的要求,就是去見識那種力量。此時,普通世界的一切,其實已經對他沒有了半點的吸引力。
那麼,是在魔法的領域中紮下根來,潛心地研究,一直攀上魔法的高峰?
如果沒有變故的生,或許會是這樣。因為魔法就是他以前未接觸過的神秘力量。但偏偏,巨大的變故,就那麼忽如其來地生了。
從平靜的魔法學院,一下子被送入了血腥殺劫的卡其頓要塞,然後,剛剛憑藉著自己的能力可以活下來了,卻現自己的精神力居然強大到了形成了一個黑洞,而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並且,沒有什麼解救的辦法!
他又能怎麼做呢?
還不就是無奈地隨波逐流?還不就是有一日沒一日地過著他過往自己一向討厭的生活方式?
而就算時光倒流,現在重新回到降生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他知道這幾年後將要生的一切,他又能怎麼做?他還能怎麼做?
還不一樣是隨波逐流!
巨大的力量,可以操控一切。而身在力量漩渦中的人,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權利。你是愚笨也好,你是聰明也好,你心中是抗拒也好,你心中是樂意也好,總之,你——
身不由已!
你沒有自我選擇的權利。你也沒有說一聲『我不玩了』就退出不玩的權利。
所以,以前的那一切,並不是唐遠的錯。縱然以唐遠現在的心境來分析,他依然得到這樣的結論。
但是,從更高的層面來說,這又確實是他的錯。
錯在他,沒在豎立自己的坐標!
他是身不由己,但他的心誰能左右他?有人有資格讓他『心不由己』嗎?那為什麼之前的幾年,他一直心由身動?整個人從外到內,完完全全的就是一株漂萍?
說到底,他也只是個廢物。
只是,還好。現在的他,終於有資格對自己說,『我是我自己的王』了。現在的他,對於自己心內心外的一切,再也不迷惑,也再也沒有什麼人、再也沒有什麼力量可以讓他迷惑了。
身在異世,六年漂泊,換來的是對己心的大徹大悟,也算是值了吧。而今,確立了自身坐標的他,終於有了立足自身,放眼天下的資格。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躍。
未來是漫長的,道路是曲折的。但是,邁到哪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的他,終於有資格心抱天地,閒庭信步了——
哪怕就算是一步也沒有邁出,他也已然頂天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