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準備出手救美的當口,一個老學究突然開口了:「我說這位少爺,看你不過十三四歲模樣,小小年紀為何如此大火氣?就算人家有錯,你便扯了他的燈籠,這難道不是你的錯?這位大哥怎麼也比你長上幾十歲,難道你家裡沒教過你尊老?」
十三四歲?噢,這小丫頭是嬌小了點,再加上一身男裝便更顯得年幼,其實怎麼也得十五六、十六七歲。
小姑娘不屑的說道:「那又怎樣?許他不講理,難道就不許我?不要說那幾個燈籠,他要是不給我,我就把所有的燈籠都扯了!」話音剛落,小姑娘甩開中年人拉著她衣袖的手就要去搶其他燈籠。中年人沒有防備,不由得向後趔趄了兩步,連忙撲身護住了身後的燈籠:「你要打人!」
「快搶啊,不要對他客氣!」
「少年人怎麼這麼不像話!還有家教王法沒有?」
眼前的情景引起了人們的不同反應,眾人議論紛紛,更有人起了哄,不過我看這些閒人不管說什麼,目的恐怕都是想把事挑起來好看熱鬧。
都是些什麼人啊?機不可失,我該出場了:「喂喂喂,兩位暫且少安毋躁,萬事總有個理非,聽在下一句如何?」
爭執的兩個人停了下來,準確的說是被陳淼隔開的。兩個人都看向了我,圍觀的人也紛紛向我看來。
我享受了片刻「萬眾矚目」後說道:「剛才的事在下沒看見,誰是誰非也不清楚,不過要分個對錯也簡單。小兄弟,你說你猜對了他的燈謎,誰又看到?不如再猜幾個,要是猜對了,那就是他的錯,咱們讓他奉上所有燈籠。」
小姑娘詫異的看了看我,隨即很自信的說道:「這有何難?這位仁兄倒是明白人,你們都做個見證,免得他又耍賴!」
說完這話,小姑娘繞過目瞪口呆的中年人走到一排燈籠前指著一個說道:「這個說的是『三元開泰』,不過是些歌功頌德的東西罷了,謎面詩句毫無韻律不說,遣詞用字更是錯誤百出。要不是本……本少爺看他燈籠做的精緻,才懶得理他呢!還有這一個……」
小姑娘一口氣連破了四五個燈謎,我也跟著帶頭連喊了四五聲好。此時中年人臉色大慚,忙攔住那小姑娘道:「少爺別猜了。算小的錯了還不行。你要看著哪個燈籠順眼,小的就送給少爺了,只求少爺別攪了我的生意。」
「不行!」我和那姑娘幾乎同時喊出了一聲。小姑娘看了看我便不吭聲。我走上一步,用折扇指著中年人的鼻子怒道:「你這人蠻不講理。剛才說好了這位小兄弟猜對,你就把所有燈籠送他,為何又不認帳了?」
「我沒答應!」中年人抗聲道。
「你沒吭聲便是答應了!」我也是毫不相讓。
「小兔崽子,還了不得你們了,再不滾,老子打死你們幾個!」中年人沒了詞,擼起袖子便要動粗。陳淼眼疾手快,搶上一步趁中年人不注意,抬起右手將中年人揮出的拳頭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陳淼有的是力氣,他這一按,中年人登時脫不出手來,在別人看來就好像是他打了陳淼。陳淼一副吃痛的樣子罵道:「你***打人?我和你拼了!」話音未落,左手已經探到了中年人腰間,不輕不重的就是一拳,還沒等中年人喊出疼來,陳淼已經脫離接觸,退後了兩步。
「不許以大欺小!」我配合著陳淼說道,「有話說話,為什麼動粗?」
中年人這時估計感覺到疼了,頭上頓時冒出了汗。不過他還是不服軟,捂著肚子惡狠狠的說道:「有種的你們別走!」一邊說一邊就要擠出圍觀的人群去喊人。
陳淼這時又衝到了中年人前頭攔住,嬉皮笑臉的說道:「大叔別動怒,我們錯了還不行?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不講理的混蛋一般見識。少爺,是不?」
陳淼這是在拐彎抹角的罵中年人,我跟著應了一句:「說的對,不和混蛋一般見識。」
站在一邊的小姑娘撲哧一聲笑了。這個丫頭還真大膽,馬上就要打架的場面她居然不怕:「兄長說的混蛋是他吧?」小姑娘笑容可掬的指著中年人對我道。
姑奶奶誒,你就別找事了!在這裡還不一定有他們多少人呢?好漢不吃眼前虧,為避免中年人喊來一大幫人使我們脫不了身,我決定還是和平解決問題:「大叔也別生氣。這位小兄弟弄壞了你的燈籠也有他的錯,他有錯,你也有錯,我看這事就算了。」
中年人見我服了軟,氣焰立刻又升了上來:「什麼叫算了?他毀我賺錢的燈籠,我豈能和他罷休?快還我燈籠,要不誰也別想走!」
「就不還你,省得你再騙人!」那小姑娘依然是毫不相讓。
***,你勇氣可嘉,正義感十足不假,可你真想和他們打一架不成?我這是救了個什麼人?趕快想法脫身吧:「不就是想要幾個銀子嘛?開個價,本少爺替小兄弟還你。」
「我這燈籠是費了心思做的,不是一般燈籠。」中年人敲起了竹槓,「他扯了我三個燈籠,一個是半錢銀子,三個就是一錢半。你給吧!」
「你這是什麼燈籠,要半錢銀子一個?也太心黑了吧!」小姑娘怒道。
我制止了那小姑娘,接著向陳淼伸出了手,陳淼在袖裡摸了半天,實在找出那麼小的銀子了,只得將一塊五兩的銀錠遞給了我:「少爺,讓他找!」
「拿去吧,不必找了。剩下的銀子就當這位小兄弟買你其他燈籠。都給我摘下來。」我把銀子隨手扔到了中年人的手裡。中年人不敢相信的把銀錠咬了一口,這才眉開眼笑的說道:「少爺富家公子,出手果然大方,小的謝賞了。」一邊說著話一邊把那一排四五個燈籠摘了下來,低頭哈腰的送到了小姑娘的手裡,小姑娘像是受了很大委屈,把燈籠扔在了地上,一邊亂踩一邊蹙起秀眉怒道:「誰要你的臭燈籠。白給我我還不要呢!」
唉,這女人的心思是難猜啊!我拉了她的胳膊一把,小聲說道:「小兄弟,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這回那小姑娘倒不再使性子了,沒再吭聲便乖乖的隨我和陳淼走出了人群。
「仁兄,你剛才也太長那個壞人的氣焰了。為何要破費,便宜了壞人?」行出了老遠,小姑娘有些責備的說道。隨即便想取銀子還我。
這錢我能要嗎?真是的。我制止了小姑娘的舉動:「破財消災嘛。小兄弟也別太在意了。咱們有緣相見,不如一起逛逛燈會。在下陳鑫,這是在下的伴當陳淼,不知小兄弟怎麼稱呼?」
小姑娘想了想道:「小弟叫……叫做張靈哥。萍水相逢,兄長仗義相助,小弟感佩。」
還張靈哥,你就裝吧!我沒點破她的話,裝做很隨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一起走。小姑娘臉紅了紅,但沒吭聲便和我並肩向前走去。
就這樣穿街走巷,我、陳淼和張靈哥遍嘗各種美食,觀盡各色花燈,關係更是近了一步。到此時我才現,這小姑娘著男裝出來看來是有她的道理的,她活潑的有些過了,什麼熱鬧都想攙和攙和,還動不動就想打抱不平一回,因此要是以本來面目出現,肯定會被人笑話,而現在這個樣子則誰也不會起疑。
說實話,這姑娘的性格有點像我以前的女朋友,想到此,我心中難免有幾分傷感,也就故意縱容和她的胡鬧,這反過來又進一步拉進了我們的關係,以至於到後來,張靈哥開始大呼知己難求,相見恨晚了。
陳淼見我對張靈哥很有興趣,自然不敢太過顯擺,很自覺的拉下一步,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不吭聲,不覺已到後半夜,這時街市上的人漸漸少了。等我們走到燈市盡頭的鼓樓下時,來回的行人已經明顯的少了。
「陳兄,咱們……咱們就此別過吧。」張靈哥有些不捨得說道。
「在下送送張兄吧,不知張兄府上在哪裡,自己回去要是遇見個壞人……」我低頭看見張靈哥掛在腰上的精巧香囊,決定點她一點,「要是遇見個壞人搶了張兄的香囊,只怕送香囊的小姐便要傷心了。」
張靈哥的臉紅了紅,輕輕一笑將香囊解了下來:「兄長說笑了,哪有什麼送香囊的小姐?這香囊是小弟自小帶的,兄長要不嫌棄的話,小弟便送給兄長吧。」
我為何不要?於是雙手接了過來:「恭敬不如從命。在下卻之不恭了。咱們走吧,在下送兄弟一程。」
「不必了,要是遇見壞人,誰搶誰還不一定呢!」張靈哥調皮的說道,「十五上元正會,小弟亥時在此恭候兄長大駕。」
說完,張靈哥沒等我回答,轉身飄飄的走了。
「不錯!」等張靈哥走遠,我和陳淼看著她的背影異口同聲的說道。
陳淼現了失禮,忙解釋道:「我是說少爺對她不錯。」
我將香囊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沒去理會陳淼蹩腳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