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大喪在八月二十六按時舉行,這一天,整個京城和各大州府在官差的督促下變成了一片素白,所有人家都將門上對聯用白紙遮住,並扯三尺白布繫在頭上作為孝帶;婚嫁之事近一個月前就已經被明令禁止,至於聽書聽戲這樣的娛樂活動更是被嚴禁。總之,皇家至尊的太后死了,全國的老百姓都要跟著舉哀,這當真是有「威儀」,當真是有「氣勢」,當然也當真是霸道的令人氣憤。
宮外面是如此情景,宮裡更是一派哀喪卻又肅然緊張的氣氛,各宮各殿中,懸滿白綾的高大屋簷下,一群群渾身素裹的宮女太監忙碌的身影進進出出;前廷金陽大殿前的廣場上,兩千多王公國戚、六品以上京官、三品以上地方官以及外番使節早已穿著孝衣列隊等候大典的進行。
巳時三刻,太監總管顧巡帶著禮部尚書蕭雨明來到我暫時休息的勤政閣,請我去金陽殿召見群臣,以示安慰。
來到金陽大殿,早已等候在那裡的王公親貴、文臣武將們轟然跪倒,「萬歲萬歲萬萬歲」的呼聲響徹雲霄。我微微抬了抬手,幾個專門被安排來傳話的太監扯開大嗓門便是一聲吼:「皇上賜眾臣平身——」
「謝萬歲——」又是一陣轟響,群臣全數站了起來。
「皇上,四王果然也來了。」在我向下逡巡的時候,陳淼靠近我小聲說道,並輕輕向下努了努嘴。
果然,群臣的前排,四王正低著頭若無其事的站著。你終於還是出來了,不過不管你與烏布圖做了什麼「交易」,我今天都要讓他劃上終止符!想到這裡,我又向較遠處的外番使臣處看了看,在那裡,烏布圖插著野鳥毛的大圓帽子特別醒目。
「眾臣靜候,各部機樞進殿議事——」在我走進大殿後,值殿太監高喝一聲,三品以上官員魚貫走進了大殿裡。
「四王,朕聽說你身有重恙,這些日子可好些了?」坐在龍椅上,我假裝關切的向四王問道。
「謝皇上。臣突聞太后薨逝,萬般震驚哀痛,所得微恙不足為皇上掛懷。咳咳……」四王道完謝,以拳護口連咳了好幾聲。不知道他這是真的還是裝的,不過看他的臉色倒確實有點蒼白,然而這一定是有病嗎?對於四王這樣一個視權如命,並且為之不惜使盡一切手段的人,突然的失勢才是他最在意的。
「太后薨逝,舉國哀痛。四王又在這節骨眼上病了,讓朕當真是棘手。」我順著四王的話說道,「前些日子,六王,九王他們未得朕的宣諭,不知從哪裡聽說了太后的喪訊,竟帶一眾親貴要闖入宮來逼問朕。他們是朕的皇叔啊,別的那些人也都是咱們的親戚,雖是大逆不道,但朕也對他們無從處置。唉,親不親,打斷骨頭連著筋。他們對朕無禮,朕卻如何忍心重責他們?」
「皇上,此事臣也有錯。」四王爺說道。他也有錯?難道是我聽錯了,再不就是他翻然悔悟,要向我投降?想不明白,先聽他如何說吧,「臣作為皇族近支,本應在太后薨逝的時候為陛下解憂。可這個節骨眼上臣卻病倒了,只能看著老六,老九他們行那大逆不道之事。皇上,這是臣之過。」
原來又是給自己洗脫罪名。四王,你這話要是讓六王他們聽到,他們又將如何想?同盟尚且不顧,我還能指望你翻然悔悟來效忠我嗎?最後的機會是被你自己丟掉的,不要怪我。
「朕知道四伯這些日子身體虛弱,不過既然是太后大喪,朕也說不得什麼。四伯是皇家族長,既然來了,就替朕有始有終的操操心吧,要是累的撐不住,你老人家就知會朕一聲。如何?」哼,你給我裝病,我就讓你病的像個樣子!
「是,臣竭盡全力。」四王猶豫了猶豫,終於還是有些不情願的應下了。
等禮部尚書蕭雨明和太常寺卿顧同文將大典的安排匯報完,已是午時了,太后大喪正式開始。群臣隨我來到了停放太后棺槨的儀泰殿廣場上,等我跪在三層高階上向著殿裡的棺槨磕下三個頭去以後,司儀官高聲宣道:「舉哀——」隨著這聲音的落下,儀泰殿前哭聲雷動,把大典儀式帶向了第一個**。
大典是熱鬧的,可接下來的程序卻讓人不大喜歡了:整個大典光在宮中就要進行六天,然後才會將太后棺槨移到先帝陵寢進行合葬,然後又是三天的祭祀活動。這整整九天裡守靈的人們不能洗手洗臉,每天都必須在宮裡候旨,除了有實職的官員因為要處理公事能離開儀泰殿偷偷的吃上點東西或者瞇上一會兒,其他的那些王公貴族們就算輪不到他們守靈,也必須吃住都在宮裡,絕不允許離開宮廷半步。可以說,這大典對於這些福窩中的高官顯貴們刊稱痛苦考驗。
儀式一天天按部就班的進行著,頭開始的三天,四王還像七王似的頻繁的穿梭在各宮各殿之間進行指揮安排,並每天在我面前匯報幾次,但從第四天開始,四王出現的次數少了,並且臉上疲憊越來越明顯。這也難怪,他一個文人的精力是不能與常年帶軍的七王相比的,再加上每天吃的膳食裡……嘿嘿,我就不說了。
到了第五天,當我例行到儀泰殿進行叩拜時,顧巡跑過來在我耳邊稟報道:「皇上,四王爺讓老奴代他告個假,他說他有點精力不濟,望皇上准他回家稍事休息,過一會就回來伺候。」
我點了點頭,剛想進殿時,顧巡又神秘的說道:「皇上,四王本來想親自向皇上告假的,可老奴看他已經累得面色蠟黃,而且還有點精神恍惚,所以就勸他先回去,這事老奴擅做了主張,還請皇上恕罪。」
「你做的很好,四王就是自己來,朕也是得讓他回去。」我敷衍了顧巡一句,轉頭看了看站在殿門口的陳貴。陳貴迎著我的目光微微點了點頭。於是我放心的跨進大殿,在鐘鼓樂聲與和尚道士的唸經聲中向太后的棺槨叩下頭去……
太后大喪結束後,接著便傳來了四王重病不起的消息,當四王的長子陳楓哭喪著臉來報信時,我十分「關切」的詢問了四王的病因。陳楓告訴我,四王自從為辦太后大喪大典累病回家以後,就茶飯不進,臥床不起,不時還精神恍惚,最終太醫也看不出是什麼病症,只得開了幾副平緩的藥讓他靜養。
這個效果差不多了,那些平緩的藥也就能起個心理安慰的作用,四王要想再參與朝政,只怕很難,如果還能「操勞」國政,那至少也得個幾個月以後,到那時,我君權穩固,還怕他一個病癆鬼?
第二天早朝,我向群臣宣佈了四王的病訊,群臣頓時愕然,有幾個平日頗得四王友善的大臣更是掉下了眼淚。我沒理會群臣的反應,頗為感慨的說道:「太后剛剛薨逝,四王爺便接著病成這樣。四王不能為國效力,實為一大損失。著太醫院全力醫治,務必使四王早日康復。另外,四王的職事由七王暫代,各部務必謹慎辦差,不要因為四王不能參政影響了政務。」
「遵旨,群臣轟然答道。
我點了點頭,下面應該安排安排陳楓他們的事了,不能讓群臣說我有意排擠四王:「四王病重,朕想了很多。皇家血脈相連,怎可輕棄?四王世子陳楓頗具其父之風,特授鄭國公爵,往禮部供職。另外,六王、九王雖然做出那些荒唐事來,朕卻不能因此也跟著糊塗。傳旨,六王九王從輕落,只革去一切實職,仍然保留王爵,就讓他們在家養老吧。另外此事不可牽連了他們的世子。吏部曾楚卿,你受些累考評一下他們的幾位世子,酌情安排適當官職,讓他們為國效力吧。」
「皇上聖明,皇上明君聖主!」群臣轟然說道,聲音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整齊過。
明君聖主?呵,明君聖主不是今天就能看出來的,不過從今天起,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擋我前進的步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