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王宮政德殿。
「大王,太后!」拜舞已畢,呂不韋搶先出列奏到:「老臣有本啟奏。昨夜左相國屬下騎都衛以及城都衛突然對宮衛大軍動攻擊,致使統領魯殘以下三千六百一十七人殞命,老臣有請左相國對此做出解釋!」
嗤,聽到呂不韋這樣說,我不由心裡暗笑,這老傢伙,居然使出了這名明顯的倒打一耙這一招,可是看他現在色厲內荏的樣子,除了實在是不忿我昨晚上的霹靂手段之外,恐怕主要的目的還是要保住他對於宮衛的控制權吧。
「竟有此事?」朱姬雖然對於昨晚上的事情有所耳聞,但卻並不知道呂不韋的損失竟然這麼大,連忙向我問道:「少龍,右相國所奏,是真的麼?」
「太后,」我不慌不忙的走上前兩步,道:「臣也有事情要奏聞於大王和王后。」
「哦?是關於右相國所說的事情麼?」
「第一,」我淡淡的看了朱姬以及趙盤一眼,明顯地現趙盤在躲避著我的目光,我微微一笑,卻轉過身來,環視著殿內的眾位大臣,朗聲道:「將軍杜璧,夥同武士行館丘日興,結連賊寇,妄圖行刺本相,經本相以及將軍上將軍鹿公,上將軍徐先,大將軍王齒……等查審屬實,議其罪當斬。」
說到這裡,我從袖子裡面掏出了一份庭審記錄,卻沒有交給宦者,而是捏著兩個角抖開,向著大殿內的大臣們展開,晃了一圈之後,我才接著剛才的話語,向大殿裡所有的人繼續我的宣告:「驗明正身之後,本相已於昨夜斬之!」
嗡嗡……大殿裡面頓時沸騰了起來,除了昨晚到我的客廳裡的那些將軍之外,包括呂不韋、朱姬和趙盤都忍不住驚呼起來。他們昨晚就已經知道了我在對付杜璧,也一個個的都在盼著我成功,可是,無論是從什麼角度考慮,他們都不認為我會像現在這樣,公然宣稱將杜璧斬。要知道,杜璧也是一個大將軍級別的重臣,即使是呂不韋、朱姬他們恨得他牙根兒癢,但是也一直沒有敢於明目張膽的要幹掉他。照他們的想法,如果我能夠抓住杜璧的話,我也應該將杜璧交給朱姬治罪,這樣我才不會引火燒身。可是我這麼一搞的的話,不僅顯得我藐視朱姬和嬴政,同時秦國本土派的那些傢伙,也會因此跟我死磕,而且,擅自殺害朝廷重臣,這本身就是一樁重罪。
然而,這還沒有完,我略略停了一會兒,等大殿裡面最初的混亂過去了以後,突然高聲喝道:「肅靜!大殿之上,有如鬧市,成何體統!繼續聽我接著說——查將軍杜璧,與昨日擅自將王子成皎接入其府,以至王子成皎失蹤,其罪大矣,因此杜璧雖死,當奪其爵位,罷其封地,因此,其封地杜邑,我已經派人接管……」
無恥!
除了徐先他們以外,幾乎所有的人都被我驕橫無恥的態度激怒了,當下廷尉蔡乘出班喝道:「項少龍!你身為掌管軍事的左相國,有什麼理由來審理案件處決犯人?你太……」
「來人,」我實在是懶得跟他們這些人囉嗦,毫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向殿外喝道:「將廷尉蔡乘拿下!」
「是!」
大殿外突然傳來一聲爆喝,接著昌文君昌平君兄弟兩人帶著一眾護衛衝進了大殿,在呂不韋他們錯愕的注視之中,上前一腳將蔡乘踹倒,然後五六個人服侍他一個,將他捆了個結結實實。
「項少龍!」呂不韋大驚,指著我叫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哼!」我瞪了呂不韋一眼,卻不答話,轉過臉來,冷森森的目光掃過,大殿裡頓時鴉雀無聲:「廷尉,現在知道自己的職責是什麼了!可是有人強佔河西三十里良田的時候,你在幹什麼呢?有人強搶烏家八十匹駿馬的時候,你又在幹什麼呢?你這個廷尉到底是我大秦的廷尉,還僅僅是某個人的廷尉!尸位素餐倒還罷了,你還枉法徇私,今天我就要當著大家的面,審審你這個跳樑小丑,撤了你的廷尉府!來人,設文案,將蔡乘貪贓徇私的證據都拿上來!」
「是!」下面昌文君答應著,指揮護衛抬上來一張木幾,就在大殿中央設了一個小小的文案,然後他親自鋪開絹帛,拿起毛筆,準備做記錄。
「廷尉蔡乘,」眾臣之中,徐先先開口:「於莊襄王元年六月十二日,收受呂雄白璧一對,隨後對呂雄強佔河西三十里良田不聞不問……」
「項少龍,你這是攪鬧王庭……」
在呂不韋的示意下,右監侯賈公成跳了出來,指著我嚷嚷。我也不理睬他,只是衝著昌平君喝了一聲:「擾亂法庭者,立即拿下!」
「是!」幾下之後,又一位朝廷重臣被捆成了粽子丟在了地上。而那邊的訴訟愣是絲毫沒有受到這一幕的影響,照常進行著。
看到了這一幕,是個傻瓜也明白我的決心了,因此無論呂不韋做什麼眼色,他的那些手下卻再也不敢跳出來了——好漢不吃眼前虧麼。
「呵呵,」我看了看呂不韋,低聲朝他笑道:「呂相國,您還有哪些鐵桿,您儘管都叫出來吧,小婿一定都給您包圓了。呵呵,別忘了,您自個兒的**都還沒有擦乾淨呢!」
呂不韋瞪了我一眼,也也低了聲音道:「少龍,你到底想幹什麼?難道你真的要跟著徐先他們一起,廢了政兒麼?」
「切!」我搖著頭,低聲道:「我殺了杜璧,又讓你們能夠乘機除去政……大王所有的威脅,你們難道還不該有所表示麼?看看,現在我又主動地同大王和太后拆伙——您老讓你家別拿大王說事兒,我們都知道了大王是誰的種,我可不想養出一個白眼狼出來——所以現在我需要足夠的保證,也就是說,足夠的權力!」
「你現在的權力還不夠大麼?」呂不韋惱火的道:「要不要把我手中的權力全部都給你?」
「那樣的話,當然最好了。」我一副恬不知恥的樣子,不過看了呂不韋哆嗦的嘴唇,我也知道調戲不能過火,過火的話就成猥褻了,要負法律責任的,連忙接著道:「不過呢,您老畢竟是我的泰山老岳父……之一,我這做晚輩的再怎麼著也要給您留下點東西老養老不是,所以呢,您老原來的那些權利,除了這個不知高低的蔡乘的廷尉之外,我是一概不要,不過呢,話說回來了,以前不屬於您老的權力,這次您也別打算從我這裡扣了去,怎麼樣?成交的話,您就接著看戲!」
「成……交!」呂不韋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兩個字,不過接下來他還是有些不解,頓了一頓,又問我道:「少龍呀,我有點兒奇怪,你是怎麼進來了……你別個我玩什麼ど蛾子,我是說你的那些人,那些護衛!」
「呵呵,」我知道他奇怪我是怎麼控制住眼前這個局面的,要知道,現在在王宮裡面還是他的宮衛當家的,可是現在我神不知鬼不覺得就把政德殿給控制在自己的手中,這才是讓他不得不對我讓步的根本原因。看我現在的架勢,連朱姬都不答理,擺明了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這要是真的不答應我的話,在沒弄清楚我憑借依仗的是什麼之前,他還真沒有能夠跟我魚死網破的膽量。「跟我一樣唄,走著進來的……嗨嗨,您老人家別著急麼,我這不還沒有說完麼……我們走著進來的沒錯,不過和我不一樣的是,給我引路的是咱們大王的近侍,可是給他們引路的卻是您的手下,宮衛統領周子桓……」
「什麼!」呂不韋顧不得壓低聲音,直著嗓子就叫了起來:「怎麼會是……」
「別價,」我一拉老頭:「您叫這麼大聲音幹嘛?想讓昌平君把你拉到麼——那愣小子可是真的能做出來的!」
「你……」呂不韋不僅沒有感激我的關心,反而反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怒氣沖沖的瞪著我道:「你怎麼敢……」
「哎,老爺子,」我不滿的甩了甩他的手道:「您這是幹嘛?我做了什麼了您就這樣?我這只不過向別人要點權力而已,就是蔡乘那玩意兒也是他自找的,我到底怎麼敢什麼了我!」
「你還說!」看著我一副得了便宜還不認賬的樣子,呂不韋真的被氣得不輕:「你還說不要我的權——你把周子桓……那是怎麼回事?還不是敲我的牆角……奪我的權!」
「沒有呀,根本就沒有的事呀!」
我一臉的無辜,看的呂不韋只想給我純潔的臉蛋上添幾個巴掌印,當下勉強壓低了聲音,衝著我吼道:「項少龍,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真的沒有撬您的牆角。」我這話倒是真的,撬他的牆角幹嘛,我本來是打算把他的那堵牆直接給推倒的,可是當我埋伏的人手正要攻進王宮,把周子桓連同魯殘一起幹掉的時候,那傢伙居然自個兒偷偷的跑到了我的府門前求見,說是要投奔我。然後沒容我懷疑,他自個兒就把對他的手下控制權,整個兒的交到了我的手中。雖然一是還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可是他既然已經這樣做了,那我也不能太客氣,以至於寒了人家的一片赤誠之心不是,所以,在立刻將他手下的中低層軍官換成了我的人之後,我依然還讓他繼續做宮衛的統領,而且,照這個架勢展下去的話,除非能有比宮衛統領更高的官職,我是不打算把他換掉了。所以,從實際情況說來,呂不韋現在這樣怪罪於我,那是真的冤枉了我了——可比竇娥冤還冤呢。
所以我真的很無辜的向老頭解釋道:「我也不知道周子桓為什麼要幫我,我又跟他不熟,倒是您老人家跟他一向挺熟絡的,要不您自個兒去問問他?不過,您老說說看,不管他到底怎麼想的,他既然願意幫我,我也沒有拒絕的道理吧?」
「哼!」碰到我這樣裝瘋賣傻的主兒,呂不韋徹底是無語了,一摔袖子,不理我了。這老傢伙,還知道修心養性,在這樣跟我研究下去的話,估計他自己也知道,那跟他吃那個他給莊襄王下的毒藥的效果是一樣的——早晚的變成馴獸一族,還是朝西邊飛的那種。既然他對於駕鶴西遊這樣比較風流高尚的行為不感興趣,他決定還是跟我保持一定的距離才算是明智。
「哈哈……」看著呂不韋對我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我憋不住的想笑,用些小手段,來佔大便宜,這樣的事兒,我可沒少做,而且還越來越喜歡起來了。其實稍微用腦子想一想也就能夠明白過來了,要是我沒能控制住王宮,這次我也不敢走進來呀,殺杜璧,襲宮衛,無論哪一條,我都夠掉腦袋的了,雖然說我現在控制了秦國的軍隊,可是一旦我將自己置於無法自保的境地,誰知道有沒有人鋌而走險,先滅了我的小命再說。比如說那個坐在王座之上的趙盤,不殺我,他將永遠活在我的陰影之中,而一旦除掉我,他不僅沒有任何損失,還可以藉著師徒的關係,接管我的一些勢力。
不要以為所以我這是杞人憂天,我現在可是真的不保證趙盤沒有殺我之心。在兩年前,我們從邯鄲逃到函谷關外,跟朱姬告別的那一刻,我就從他看著函谷關的眼神裡看到了對於權力的渴望,他是那種為了權力能夠拋下任何事情的人,也許他不會因此殺了他的親生母親趙妮,但是對於我這個便宜後爸,就像小說裡寫的一樣,當屠刀在他的手中時,他絕對不會猶豫半點兒!所以,我也絕不能給他半點兒權力,不管是為了我的小命,還是為了趙妮。我想,如果趙盤真的殺了我的話,趙妮恐怕也活不了多久吧——不是被別人害死,只是愧疚和傷心就能夠要了她的命。
因此,在決定讓趙盤假冒嬴政的時候起,我就做了預防,除了讓趙盤從心底裡畏懼我,使他在除掉我之前不敢加害我身邊的任何人以外,我還仍魯句踐時刻跟在他身邊。當然了,他一定以為我這樣的安排就是要魯句踐監視控制他,所以當他覺得安全有了足夠的保障的時候,就會試探著把魯句踐派出去,做一些無關痛癢,又不會引起我懷疑的事情,就像他實際上做的,在呂不韋立他為大王之後,鼓動朱姬派魯句踐催促我盡快趕來咸陽一樣。如果我對於這樣的事情不起疑心的話,那麼以後,你將會逐漸頻繁的把魯句踐派離他的身邊,知道我和魯句踐都習慣了這樣的情況,到那時,魯句踐對他的監視作用就徹底的喪失了。
不過,他卻不知道,我將魯句踐放到他的身邊卻絕不是為了箭矢他的,除了保護他的安全之外,風更大的作用卻是要魯句踐做一個風向標,就是他趙盤其心要對付我的風向標!現在,他自覺的自己在王宮之中的安全已經有了保障,所以就開始要動魯句踐的主意了。正是這樣,讓我知道了他現在已經由依賴我的保護,開始向利用和提防我的方向轉變了,因為,在他看來,我現在已經不只是他登上權力寶座的階梯了,與此同時,我還是妨礙他取得巔峰權力的絆腳石,因此,在有機會的時候,誰能夠保證他不會把我這個絆腳石給一腳踢開呢?
有鑒於此,為了保命起見,我是一定要控制住王宮之後,才有可能踏足這裡的。而踏足這裡之後,我要做的就是要狠狠地給他一記耳光,讓他徹底的明白,在這個世界上,到底誰才是老大——不管是為了我自己,還是為了他的那個苦命的媽!所以,我才會這麼囂張、這麼無忌的在宮廷之上、在大殿之中就擺開了庭審。
隨著呂不韋鐵青的目光,我再次的轉過臉來,笑盈盈的看著王座之上的趙盤,在他那嚴肅的面孔之上,我分明的從他的眼睛中看出了一絲憤怒。我知道,他一定是明白了我將要做些什麼。下馬威!我這就是要給他一個下馬威!蔡乘,只是帶他受過而已,看我早有準備的樣子,這次就算蔡乘不自己跳出來,我也一樣會把他給揪出來的。什麼徇私枉法,我這就是藉著蔡乘告訴他趙盤,他打的什麼心思,我項少龍一清二楚。在他趙盤面前,我項少龍就是法!我項少龍讓他做嬴政,他才成了嬴政!我項少龍要是讓他做不成這個大王,那麼,他根本就什麼也不是!
看著我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的目光,趙盤心裡狠勁勃,迎著我的目光,一拍桌案就這麼站了起來——不就是一拍兩散麼,小爺我還就不在乎了!反正我這個假嬴政也是你搗鼓出來了,我就在這裡把這件事給揭穿了,看你怎麼收場!
「母后!」趙盤轉頭看向了朱姬,就要把整件事情兜底托出。
「什麼事……」朱姬慌亂的看了他一眼,隨即有看向了看著他們倆,嘴角露出了淡淡嘲諷笑意的我,心裡沒來由的一陣慌:「政兒,有什麼事情坐下來說,少……少……左相國會為我們做主的……」
「母后……」趙盤心裡突然一涼,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突然有點兒明白過來,我現在不僅是在警告他,更重要的是,我已經正式的同朱姬撕破臉皮了,如果現在向著整個秦國的王公大臣宣佈他只是一個假的嬴政,那麼倒霉的將不會是別人,而是他趙盤,以及他旁邊,因著他坐上了太后寶座的朱姬!
再抬頭看了看大殿之中,不受他絲毫影響,依然毫無阻滯進行著的對蔡乘的審理,以及徐先、鹿公等將軍們偶爾轉向他的冰冷與不屑的眼神,他終於明白了,不管到什麼時候,棋子只是一粒棋子——而他,注定了,就是我的一粒棋子!
「沒什麼……」趙盤頹然倒坐下來。真的沒什麼了,還能有什麼呢?他現在只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而已,他能夠有什麼呢?曾經他也曾有過一個教訓他、關心他保護他的如父的老師,可是現在,他什麼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