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和市長,關係是很微妙的一對政治搭檔,既有合作又是矛盾,一般情況下,書記要用的人市長會支持,市長反對的人,書記也會順水推舟做人情,只要不是他的心腹,書記也會賣市長一個面子,這是一種權力的讓步與分享,在不停的妥協中獲得一種平衡。
龔市長明明白白提出反對,蕭書記說:暫時擱下,下一次再議,責令組織部重新考察。這說明什麼呢?蕭常山以退為進,先鋒縣的縣長就6川合適。
我擔心的是,以毛德旺旗幟鮮明的反對和龔自成的不同意,蕭常山會不會因為我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命運而鬧得剛剛出爐的班子不和諧、不團結,我又不是他的什麼什麼的關係,不過是欣賞我這個人的辦事能力而已,再就是省委組織部秦副部長的推薦。
老實說,這些關係在一個政治家眼裡是微不足道的,一個市委書記先考慮的是大局,是班子的團結問題。6川與整個吳德市的政治大局比起來,孰輕孰重一目瞭然,如果毛德旺和龔自成臨時勾搭成奸,以王八吃秤砣的執拗勁反對,我的犧牲就成為必然了!
先鋒縣的幹部支持我的實際行動就是春節趕到吳德市請客送禮,我既感動又煩惱,酒我不想喝,因為喝進去化成愁腸,禮我一律不收,因為我不想再在即將壓垮的駱駝上加一根稻草。
專案組長期住在吳德市,如果順手牽羊把我牽了進去,那才叫冤枉。
郎一平關鍵時刻給了我信心,他囑咐我沉著冷靜,要相信市委領導的水平和政治素質。
薛秋陽回市裡看望老丈人時,我們見了一面,希望我擺正心態,接受組織的考驗。
我慢慢堅強起來,感覺自己又可以面對風雨了,郎一平和薛秋陽比我從政經驗豐富多了,他們有信心,為什麼我本人不可以有?
春節時間很短,晃眼就該上班了,上班第一天,楊青山給我傳來一個驚人的消息:龔自成今天沒有到市政府上班,在省政府大院裡被帶走了。
我激動得聲音顫:「青山,你哪裡聽來的?」這消息連溫軍也不知道,他如果知道了,會第一時間告訴我的。
「省煤管局的一個領導,他從省紀委聽來的。」
無風不起浪,一個省煤管局的領導造這種謠言沒意思,消息多半是真的。我恨不得大聲來一段「今日同飲慶功酒……」,起身在辦公室來回走了幾十圈,兀自沒感覺到雙腿疲勞。
下午時,我到張澤民辦公室,說完工作,他看著我說道:「市上的人事可能會有變化。」
「是不是龔?」我想進一步證實,其實我心裡已經百分之百相信了,兩個渠道相互印證,就是事實。
他點點頭,「我今天去蕭書記辦公室匯報工作,他感歎了一句,要求各縣區今年務必把反腐倡廉工作納入各級領導班子的考核內容,實行一票否決。班子成員出了問題,集體挨板子。」
他眼裡帶著憂鬱,我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勸道:「**說過一句話: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沒辦法的事。相信經過古震的案子,每個人都會及時警醒,回頭是岸。」
「6川,說實話,我捨不得放你走啊,古人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陵水縣剛剛有點起色,需要你這樣的人在重要崗位上揮重要的作用。」他笑了笑,「市委這樣安排自有他們的意圖,而且事關你個人的前途,我不好再說什麼,這樣吧,你還有什麼要求需要我解決的?說出來我幫你辦。」
我搖搖頭,說道:「謝謝張書記,雖然我們共事時間不長,但我個人是非常敬佩你的,政治上光明磊落,對朋友肝膽相照,永遠是我學習的楷模。」這是我自內心的感受,他也感受到了我的真誠,「我個人沒什麼要解決的,只是前段時間有人舉報我生活作風問題,讓喬柳和黃鸝受了委屈,蒙受了不白之冤,我內心非常難過……」
他點點頭,說道:「這件事的確很無聊,陵水縣的幹部派系鬥爭、告狀是老毛病了,惡習不改,事業難成!」他沉吟了一會,徵求我意見,「我看喬柳工作能力不錯,幹事業也很有激情,完全可以到更重要的崗位去幹,你覺得呢?黃鸝嘛,這小女子很單純、無邪,現在已經成了陵水縣人民心目中的明星了,哈哈哈…6川,和你扯上一點關係的人都很優秀啊。」
「張書記過譽了,喬部長能力的確很強,雖然是個女同志,我看比有些男人做事有頭腦,有幹勁。」
「是啊,招商局的老宮簡直成了老油條……」他說著看了我一眼,我及時點頭表示同意,「如果再不換人,工作就快癱瘓了。」
「張書記,招商局是我沒管好,宮建明膽子小,不敢放手開展工作……」
他手一揮,「不關你的事,班子問題是縣委用人沒選准,我要負主要責任。」
我趁機說道:「喬柳對外交往是她的特長,協調能力很強,屬於情商很高智商也很高的幹部,招商局需要的就是這種人才,我本早想向你推薦,但是…….我一直有顧慮,說明6川還不夠坦白,也是有責任的,為黨委政府選人才,就應該保持**員的本色,不拘一格,個人的一點顧慮算什麼?在這一點上我也要向張書記看齊。」
他呵呵一笑,「6川,後生可畏啊。」
「張書記也不老嘛,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郎書記對我說了一句話,如果你早從辦公廳出來的話,就是一個強勁的對手。」
「哈哈哈……他真這麼說?郎書記才真的是襟懷坦白,具有**員的本色。」
我們一直談得很開心,不知不覺一下午就混完了,回到辦公室,我給喬柳打了個電話,透露她工作可能有變動。
「到哪裡?」
「招商局。」
她在電話裡沉默了,難道不滿意?我解釋了一句:「當局長。」
「嗯……6書記,已經定了嗎?」
「什麼意思?有要求就說。」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現在有小孩在身邊……」
這倒是一個很具體的問題,不過這次的確是她的一個機會,錯過了可能就難了,一等就是五年,女人能有幾個五年?
「這是一個機會,張書記已經同意了,你好好考慮清楚。」我提醒她。
「行,我去。我把母親接來,孝心和愛心一塊敬了,謝謝你。」
「別客氣。」
現在可以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龔自成一去,毛德旺就不算什麼了,馬上要下課的人,說話能有多大的份量?在事關縣區班子的配備問題上,書記的意見才是決定性的意見,政協不過是建議罷了,建議的含義就是:可聽也可以不聽。
晚上剛吃完飯,溫軍就打來電話,當秘密新聞告訴我「龔自成出事了」,我很冷靜的聽他說完,問道:「事情多大級別?」
「據說不下千萬,夠無期了。」
這和我估計的相差甚遠,按說他和盧從高、古震合謀,古震十個億,他也應該過億才對。
溫軍意猶未盡,繼續爆料:「辦案人員今天抄了他家,陽台上的紙箱裡裝了兩大箱嶄新的人民幣,你猜多少?五百萬!狗日的太厲害了。」
「嘿嘿,正常嘛,古震搞了十個億,五百萬不過是毛毛雨。」
他在電話裡感歎了一番,言語裡充滿了無窮的羨慕。
我只顧和溫軍說得高興,忘了李冰冰正在看電視,她嚷道:「什麼事說得這麼起勁,影響人家看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