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濤走後,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在宣傳部工作,更多的是思考,干在其次,如果自己心裡都沒想明白的事,如何去教育別人?那不是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嗎?現在的政策和官場,太值得思考了,尤其是宣傳部門。沒事時我愛琢磨如何搞好宣傳工作,也愛把建國以來搞各個時期的宣傳進行分析對比,從中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宣傳部犯政治路線錯誤是最多的!雖然說這和那段特殊的歷史有些關係,但從中也看出思想工作的難搞。
比如今天是張書記,我組織全縣的幹部搞解放思想,以農為綱,明天來一個李書記,也許就會提出解放思想、工業強縣。
張國良和曹大勇很明顯在這個問題上有分歧,馮選民搞的《解放思想實現陵水縣的新跨越》我看了,展農村經濟、改善民生這方面戲份很重,充分迎合了張國良的治縣思想。他是張國良的人,估計這份報告已經給張書記看過了,我一字未動,批閱:「可以,以縣委名義下,作為各級各部門學習的輔導材料。」
張國良為什麼逆大勢而動?國家搞工業化他搞農業現代化。我分析有三方面的原因:一是陵水縣的先天性條件制約,地理位置、交通優勢、地上地下資源都不適合以展工業為主導的戰略思想。現在西部地區展工業主要是靠引進,以陵水縣的基礎,想引進外面的企業的確很難,沒有任何優勢可言,費力不討好;二是他對展工業心中無底,曹大勇雖然也不是學工業的科班,但畢竟比他見多識廣,抓工業更有心得,一來就搶他的風頭,心裡自然反感,如果以展工業經濟為未來五年的主導思想,就有可能把他邊緣化的危險,這也是一種政治風險,搞得不好自己重蹈羅洪波的覆轍;三是個人利益使然。目前有些苗頭已經暴露出他的這種思路,全市其他縣區都在大干快上工業企業,唯獨陵水縣以農為本,「建成吳德市的糧倉」也不失為一個新思路,必然引得上級的關注和重視,農業上的各種專項資金自然會向陵水縣傾斜,這中間豈非大有利益可圖?
在陵水縣,除張國良、曹大勇、趙良德、鄭和外,趙平安以一個分管農業的副縣長而最具實權,不能不說是一個特例。
看清了這一點,我自然也理解了張國良書記為什麼要叫我6川抓東勝村的試點,為什麼要求比楊柳鎮的平安村的標準還要高?一切都是想做給上級領導看,證明陵水縣在農業方面也是可以做出大文章的!
而我6川因為曾經搞出過楊柳模式的典型,自然也就成了張書記棋盤上一顆衝鋒陷陣的最好的過河卒子!
「我甘心當這顆卒子嗎?不當又能怎麼樣?」我眼睛望著黑暗的屋頂,苦惱的思索著。「以道御術?付林推崇以道御術,官場上的道似乎很難悟,面對張國良和曹大勇、趙良德、馬洪逵的爐火純青的為官之術,自己能有那麼高深的道行,足可以去應付嗎?什麼樣的道才能有效的對抗這些神鬼莫測、只求結果不講過程的謀術呢?」
自從和付林校長一席談,我也看了許多歷史和政論方面的書籍,以及一些偉人名人的傳記,以史為鑒。我認為,釐清陵水縣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迅找準自己的位置,這是我目前要解決的問題。
付林校長所說的「道」,特別是為官之道也並非沒用,我通過思索和對比分析,從另一個角度也看清楚了目前生的一些事件背後本質的一些東西。
付林校長所說的道無非就是「為民」,那為民的反向呢?毫無疑問是「為利」。張國良和曹大勇之間的矛盾、曹大勇和政協主席馬洪逵之間的合作、趙良德與前二者之間的微妙關係等等,說穿了都是一個「利」字,為什麼陵水縣比先鋒縣更窮,鬥爭卻更激烈,矛盾更表面化呢?我把這些人的矛盾好有一比:餓狗搶食!
正因為陵水縣太窮,可供當權者爭奪的利益蛋糕(骨頭)就越少,外界物慾的刺激、精神的誘惑就更大、更迫切!骨頭少了,餓狗一樣多,不打架就沒天理。張國良和馬洪逵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常年在這片土地上耕耘、培植自己的勢力,自縣級幹部以下,幾乎都是裙帶關係,千絲萬縷,無人沒有聯繫,只是程度的深淺而已,像申外財這種和張國良關係特殊的人就被放在了重要位置,朱全明這種不善拉關係的人就在一邊閒涼……連群眾文化藝術館副館長這樣一個無職無權的位置,也搞得雞飛狗跳,差點把自己陷進去……
當官為什麼?徐其耀金科玉律第四條看來就是答案:「做官的目的是什麼?是利益。要不知疲倦地攫取各種利益。你不但要明確的把攫取各種利益作為當官的目的,而且要作為唯一的目的。你的領導提拔你,是因為你能給他帶來利益;你的下屬服從你,是因為你能給他帶來利益;你周圍的同僚朋友關照你,是因為你能給他帶來利益。你自己可以不要,但別人的你必須給。記住,攫取利益這個目的一模糊,你就離失敗不遠了。」
「窮凶極惡、不擇手段,難道我6川也注定要走這條路嗎?」
在看孫中山的傳記中,我曾經為這位革命先驅的理想很激動了一陣子,特別是有一段話,我至今也能背誦「……我年輕時學醫,後棄醫從政。立誓顛覆滿清,造福國人。離開香港時,母親大人眼見我常年奔波,心疼規勸:革命的目的在於救人,行醫的目的亦是救人;同是救人,何必東奔西跑?我說,母親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行醫只能救助很少的人,而革命,卻能救助中國的億萬大眾。兩百六十年亡國之痛,兩千餘年**之禍,中國睡夢之深,滿清政府**不堪恰如江河日下。如此黑暗的政府,只能帶給人民災難和罪惡連綿不絕。今日革命風潮已經興盛,人民思想逐步開通,我們當鼓起勇氣,趁此良機,推翻滿清政府,建立真正的人民之國。革命者革之以命,以吾人數十年必死之生命,立國家億萬年人民之幸福,其價值之重可知。屢敗屢起,百折不餒,豈畏其難其痛。為了千千萬萬的百姓不再水深火熱,為了千千萬萬個家庭不再背井離鄉。欲求文明之幸福,不得不經文明之痛苦,這痛苦就叫作革命!」
中國上下五千年文明,如果要說致仕為官的「道」,我認為孫中山先生的「天下為公、三民主義」是最值得稱道和欽佩的。他一生所從事的事業和自己的理想也是一致的,是「知行合一」的典型代表,越了古代的所有聖賢。三皇五帝的賢明是在生產力很原始的狀態下,而且故老相傳、無從考證;孔子、孟子、老子等等是坐而論道卻無力救世、治世,孔子和學生被困陳倉,束手無策就是明證。唯有孫中山,一生為了民族、為了國家,絲毫沒有考慮個人的名和利,共和成功自己為了大局願意讓出大總統職位,這種高風亮節、以民族大義為重的情懷,試問從古到今有誰能做到?!
但是,孫中山最大的失敗卻敗在別人的陰謀下,袁世凱稱帝復辟,他不得不二次革命。
「以道御術?狗屁!」
再高明的聖賢,如果不懂得或者不重視術的運用,注定是要失敗的,在這方面,唐太宗、朱元璋、太祖都是高人,所以都毫無例外的獲得了成功。」
術合於道,相得益彰;道術相離,各見其害;重道輕術,紙上談兵,百無一用;輕道重術,則智術濫用,手段極盡,多酷吏與小人。君子常有道而小人多有術;故君子以道經世而小人以術害人,君子以道而殺身成仁,小人以術而殺人成事。
君子之德不足以滅洶洶人欲,聖人之言無能救貪婪人類。唯有德行一致、知行合一,才是經世之正道!
以暴抑暴,以惡制惡,以小人的手段對付小人,有何不可?「只要心中一盞明燈未滅」。
燈是什麼?天下為公,三民主義!
「我6川區區一九品小吏,談天下為公豈不是笑掉別人的大牙?!」我忍不住苦笑,思索半夜,輾轉反側,夜不能寐。「人活著總得有些意義吧?否則,只為一日三餐、男女之欲,這與豬狗何異?」
………我想得頭痛,爬起來沖了個涼水澡,再次躺下時,窗外已現曙色。
天亮還要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