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歎息著,自認開眼界了,郎一平把宋江研究得這樣深,不是欣賞宋江這個人,而是學習他御人的手段,也就是權術,每個人在他心裡,估計都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根據他的心裡地位的重要性,被安排到不同的位置上,揮著他需要的作用和影響。
我不停的點頭,郎一平滿意的笑了,這是我以前從未看見過的得意的笑容,看來先鋒縣的局面已經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你現在也是一局之長了,有些事不能只看眼前,就事論事,一根筋到底,一條道走到黑,那樣是會吃虧的,要從全局、長遠看待問題,分析每一個方面的利害得失,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結果。」
我感覺他話裡有話,問道:「爸爸,你請明示。」
「你知道我今天和薛秋陽在忙什麼嗎?」我搖頭表示不知,他接道,「市委副書記魯大東到了先鋒。」
「是他?」我有些明白了。
「魯書記來先鋒調研招商引資工作,我們看了幾個企業,也到了楊柳鎮的工業園區,他對先鋒縣這些年招商引資工作還是滿意的,對縣委縣府招商的策略、措施、取得的成績給予了高度的肯定,但是,在說到如何扶持本地企業展時,很有意見,認為我們縣委縣府搞燈下黑,在爭著搶著把別人的兒子抱在手裡時,放棄和虐待了自己的親生兒子,搞了個本末倒置,6川,你應該聽出這其中的味道吧?」
我點頭說道:「弦外之音。」
「是啊,先鋒縣的幹部前些年熱衷於窩裡鬥,拉幫結派的現象普遍存在,外面來的幹部要想站住腳跟及其困難,不用說一心一意謀展,把全縣經濟搞上去,改善人民群眾的生產和生活了,搞企業的人也捲入了官場,形成官*商*勾*結,這一兩年隨著招商引資工作成效越來越顯著,全縣的工業企業出現了可喜的變化,形勢一天比一天好,但也要看到,以前的一切勢力依然很頑固的生長著,而且與一些權勢人物想勾連,形成了千絲萬縷的聯繫,很難在短時間內得到徹底的解決,所以,許多時候我們不得不花大量的精力去應付各種工作以外的事,給經濟展謀求一個好的壞境,在官場就叫政治。我最喜歡高中教材的一種提法:政治經濟學,政治和經濟很難截然分開的,有時候講政治就是抓經濟,比如眼下的先鋒縣,保持穩定的政治局面是壓倒一切的大事,薛秋陽、金鑫、張儀馬上要過市委常委會了。我這樣說你明白意思嗎?」
我十分清楚他說的意思,如果三人這次順利通過市委常委會討論任命,意味著他在先鋒縣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有了政治上的絕對保證,才談得上其他的一切。
我心有不甘,如果毫無條件的放過趙大富,今後在煤管系統哪裡還說得起硬話?別人把我6川門縫裡瞧人——看扁了!我試探著說道:「涼水泉煤礦難道就這樣算了?不說安全問題,單就趙大富越界開採,偷盜國家資源的問題,如果不加以處罰,全縣這樣多的煤礦、企業都在觀望,他們會怎樣說,怎樣看?同樣會造成一種政治上的被動和輿論上的重大影響。」
他把手一揮,說道:「該怎麼處罰還是按規定執行,只是在具體的數額上要有一些靈活處理,另外,安全問題的整改給他規定一個具體的時間,你們煤管局搞一個具體意見,明天在縣委常委會上做一個說明,最後怎麼做由縣委常委會作出決定。」
「這樣最好,我吩咐他們立即辦。」估計魯向東給他施加了極大的壓力,由常委會集體決定這件事已經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了,他要不是看在翁婿份上,直接給我一個命令,也得乖乖執行,最後還不是搞得爺爺灰頭土臉的?
「嗯,」他滿意的點著頭,說道,「6川,你現在是一個部門的負責人了,今後還會擔任更加重要的工作,不能只想到把任務完成,把工作搞好,這些事可以交給其他人去辦,要學會五個手指彈鋼琴,學會看清形勢,顧全大局,學會這個。」他把桌上的《水滸傳》拍了拍,我知道他說的的權術。
「我會努力學習的,盡快適應工作的需要。」
「要多看多想多動腦子,認真琢磨一些人和事,拿不準的可以找薛秋陽,也可以直接來找我,」他見我很認真,寬心的笑道,「你不是經常和王文剛在一起嗎?他對先鋒縣的歷史是很熟習的,多向他請教是很有好處的。」
我乖乖的答道:「好的。」
「你平時都看什麼書?」
「小說還有專業書籍。」其實我現在看書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郎一平關心道:「堅持看書很重要,尤其是要看一些歷史方面的書籍,歷史是可以讓人智慧的知識,很難想像一個立志仕途的人不懂歷史,要養成好的習慣,工作再忙,每天也要擠出一定的時間看點書,比如《資治通鑒》、《中國通史》等,古人說,以史為鑒可以治天下,同樣,搞好一個單位,主持一級黨委、政府的工作也可以以史為鑒的,前人總結的有些經驗,到現在仍然十分有用。」
我點頭答應了,這時候我聽得郎燕和她媽媽忙完了廚房裡的活,回到了客廳。
郎一平吩咐道:「你出去吧,材料上把問題寫透寫明白,不要打折扣。」
「我親自把關。」我見他點頭同意才起身出了書房。
「6川、燕子,你們鍋碗瓢就別準備了,天天回來吃飯,人少了吃飯不香。」
「好啊,我們天天過來白吃,要不要繳伙食費?」郎燕笑嘻嘻的對母親說道。
劉姨輕輕敲了她一下,「養你這樣大,還想到白吃。」她看了我一眼,說道,「燕子一個人工資自己用不完,每個月繳一半,6川就免了。」
「哎呀媽媽,你好虧心哪,我是你親生女兒呢。」郎燕明顯在給母親撒嬌,她哪裡會繳伙食費?一個月工資用不到半個月,再說她真的上繳,劉姨也不會要的,說不定每個月還會倒貼幾個。
劉姨認真說道:「我這樣說自然有我的道理,6川的父親一個人在老家,每個月要寄點錢回去,養你這樣大,要知道孝順,在農村,父母養兒就是防老的。你成了6家的媳婦,也要知道孝敬公婆,不要再像家裡,事事都靠我和你爸,自己不想事,我當媳婦那會……」
郎燕突然摀住耳朵,嚷道:「知道了,又說,耳朵都聽起老繭了。」
我被劉姨的善良深深感動,動情說道:「媽,我聽你的,一年寄兩次錢回去。」
劉姨慈祥的微笑說道:「要不要把你爸爸接來一起住?」
「不了,我準備過一兩年在老家買一套房子,將爸爸從農村接出來,再找一個人伺候他的生活。」
「這樣也好,故土難離,上了一定年齡的人都不想離開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有感情,捨不得啊。你們結婚後,每過一兩年就接老人家過來住幾天,我們親家一起也好見見面。」
我忙不迭的答應著,看看時間也不早了,對她說道:「媽,燕子,我先回去了。」
「好,你也早點休息。」
郎燕起身送我下樓,她問道:「明天有時間嗎?」
「沒有,明天要準備材料,縣委開常委會要聽我們煤管局工作匯報。」
「嗯,那你注意安全。」
我輕輕吻了她一下,說道:「別擔心,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