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派遠遠多於狼派,但狼派很明顯要壓過狗派,像張晶晶、我都是屬於不久就會出頭的年輕才俊,狗派人數雖多,多是鄉鎮基層幹部,等熬出頭,估計頭也快白了。
對於狗派多於狼派的想像我開始沒想通,後來聽顧常用一提醒,才恍然大悟:「先鋒縣的幹部都好比兩根從東方大荒山牽下來的葫蘆籐上結下的葫蘆,一根通市裡的毛宅,一根攀市裡的魯宅,誰長得快長得大就看這兩根籐吸收的營養誰快誰慢了。」
毛宅自然是指毛德旺,魯宅則是市委副書記魯大東,原來的先鋒縣委書記,和苟大全搭檔過先鋒縣的縣委班子,苟大全那時候是副書記,二人親密無間,鬥垮了當時的縣長,苟大全才從幕後走到了前台,所以苟魯的關係非同一般。
按一般人事任免關係,魯大東是從先鋒縣出去的,先鋒縣的副縣級領導幹部在市委常委討論時他最有言權,所以縣裡大多數都是魯系,緊緊團結在以苟大全為的周圍,但自從郎一平、薛秋陽走上縣委領導崗位後,先鋒縣的人事格局生了巨大的變化,毛系幹部逐年遞升,如金鑫副縣長就是新進的縣府領導。毛系掌握了先鋒縣的人事大權,所有重要崗位的人選,基本上都郎一平說了算,苟大全每況愈下,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只能在一些次要部門和各部門、鄉鎮的副職安排上,郎主動讓步以平衡關係,所以才有這期黨校培訓班狗派多於狼派的現象。
狼派人數雖少,可一個頂倆,在氣勢上並不弱於對方,這從相互請客上可以現。狼派的人雖然是副職,可請客很大方,黃塵中無意中透露了一個情況,因為這些人雖然都是副職,但和單位一把手都是一個爹,回去都可以入賬的,狗派就很難了,只有個別的像胡適才,手裡有權,哪裡不可以解決過千兒八百的?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黃塵中對我的事這樣上心,七斤多重的老甲魚居然動用了公家汽車和專人派送,敢情他們柳樹鎮領導是狼派人物啊?以為我是孝敬「未來的老丈人」的。
還有,我原來在單位挨王大錘整,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了?錢向勁和我鬥法只是被王大錘利用,當成了槍使,他***,官場這趟渾水原來這樣深,一不小心就掉進漩渦黑洞裡。幸虧有薛部長及時給我打預防針,不然以我血氣方剛的脾氣和王大錘的陰險奸詐,免不了老子後來又來一次「6川醉打山門」的幼稚行為。
慚愧,當時不理智,還以為郎一平、薛秋陽用人不當,識人不明,不瞭解下情就耍官僚作風,私下裡還問候他們家的女人,原來是在保護我,給我熱的腦子潑涼水降溫。
這次王大錘「自取滅亡」,估計煤管局這塊陣地苟大全也要丟失了,他沒臉也沒底氣和郎一平要價,加上毛德旺的電話指示,我6川坐上這把交椅看來是遲早的事情。
甲魚的事還可以進一步做文章,既然毛德旺喜歡,老子就和他簽一個長期供貨合同,「6川專供——竹溪老甲魚!」
我把意思給黃塵中說了,他很把細,問道:「多長時間一次?」
我想了想:「一個月吧。」一週一次太頻繁,我目前也負擔不起,一月一次估計沒問題,五萬元還有三萬多,用完之時估計那時候我也掌握局長大權了,可以用公款名正言順的解決。
他一力承擔下來,說「沒問題」。
利用一次黨校搞集體活動的機會,黃塵中專程回了一趟楊柳鎮,落實專人負責。我估計他是找書記匯報這事,畢竟長期供貨不是一個小事,光資金來源就是一個很原則的問題。
他第二天回來時我表示每月提前付兩千元定金,他一笑,說道:「6局,你這是瞧不起我們基層幹部啊,再說我們是哥們兄弟,你在不是拿錢扇哥哥的臉嗎?」
「你誤會了,我這樣麻煩你實在有些過意不去,還要你貼錢,我還是人嘛我?」
「實話告訴你吧,王書記同意由鎮上解決,又不是我黃塵中出血,你就安安心心把錢收起吧。」
我感歎著,不得已說道:「找個時間,我請王書記聚會一次,表示感謝,你幫我聯繫一下。」
「好哇,他正要請你呢,我給他匯報6局如何如何夠義氣,他拍胸口說,一定要交一交你這個朋友。」
我看著黃塵中那憨厚誠實的面容,心裡不由感歎:環境改造人吶,像他這樣一個實誠的人,一旦認定我就是縣委書記的未來女婿,也不惜血本要來巴結討好我。
唉,難怪有人說,官場就是個怪胎:人進來變成鬼,鬼變成魔鬼。
個個都喪失了原來的本性,唯利是圖,貪得無厭。
能不能成為郎一平的女婿我自己還在猶豫盤算呢,許多人已經開始打上我的主意了。
我和郎燕約定的三天時間未到,郎燕跑來先鋒了,而且直接到了黨校,自然在同學中間激起了巨大的波瀾,因為我一直否認有這麼回事,現在在他們看來,我6川假話連篇,誠信不足。
「你怎麼來了?不是說好晚上qq嗎?」
郎燕滿臉紅彤彤的,低頭道:「我在家裡緊張,乾脆坐車就過來了,6大哥,你不生氣吧?」
我生什麼氣,她這樣執著,我感動還來不及呢,有一個這樣真心愛你的姑娘,而且身份又這樣特殊,我還考慮什麼呢,行動就已經代我做出了決定。
「你等我一會。」
「幹什麼?」
「我把書收了,還要向校長請假。」
「嗯。」
我回到座位把書和筆收拾好,黃塵中對我曖昧一笑,我無奈的搖頭,趁著老師轉身板書,溜出了教室。
帶著郎燕到校長辦公室時,郎燕問:「6大哥,那女人也在培訓?」
我一時懵懂,茫然道:「哪女人?」
「就那個啊。」
我才知道她說的是張晶晶,「對啊,她是辦公室副主任,培訓對象,有什麼問題嗎?」
我看她氣鼓鼓的,安慰道:「放心吧,這是好事,說明你……他們已經分手了。」
「為什麼?」
「天天參加培訓,哪有時間在一起?」
「中午啊,晚上啊,怎麼沒有?」
我見她有些小孩脾氣,笑道:「你別冤枉人家,中午她都是吃黨校食堂,晚上也有許多同學聚會,」我拍拍她肩膀,「放心吧燕子,三月咯,我們打的賭,你做好請客的準備。」
「請就請,只要他們不在一起,我請你天天吃都可以。」
「那不把你吃成貧下中農?」
郎燕笑道:「吃窮了我就給你打長工,當丫鬟。」
「怕怕,你這樣我惹不起,乾脆我請你吃得了。」
說著已經到了校長辦公室,付林正在寫東西。
「付校長。」
他抬起頭,「6川,你又請假?」
「什麼又,我這一月還是第一次啊。」
「這一月第一次,前一月呢?」他說著看見了郎燕,問道,「這位美麗的姑娘?我猜猜,叫燕子!對不對?」
我向郎燕介紹了,郎燕道:「你怎麼知道的?」
付林對我眨眨眼,說道:「我們6川天天做夢念叨,我一不小心就聽到了。」
「吹牛,我才不信呢。」
「不信你問他,看我有沒有說假話。」
郎燕疑惑的看著我,我知道付林是逗她的,說道:「我不知道,做完夢第二天就忘了。」
「看看,是不是?你多久來的?」
「剛剛下車就來了。」
付林道:「實話對你說吧,你應該叫我付叔叔呢,你才這麼大的時候我們見過,那時候你爸爸轉業到地方不久,到先鋒檢查工作時帶你來過。」
「沒印象了,爸爸也從沒有說。」
「那當然,我糟老頭子誰還記得?」
「付叔叔別這樣說嘛,我看你比我爸爸可愛多了。」
「哦,是嗎,我可受寵若驚了。」
他們一聊起來沒完沒了,我插話道:「就請半天,校長批准吧。」
付林笑呵呵道:「燕子叔叔都喊了,沒道理不成全你們啊,去吧。」
出了校門,郎燕道:「這老頭兒真有趣。」
「怎麼有趣?」
「你晚上睡覺他怎麼會聽到你說夢話?」
我一笑,心道:常聽人說,戀愛中的女人都很傻很幼稚。
看來這話真的很精闢,郎燕好歹也是大學畢業,由於心裡患得患失,竟對付林的玩笑話也迷糊起來。
郎燕太愛整潔,我看到街上燒烤羊肉串,興致勃勃買了幾串,正想分一半,她皺眉道:「哎呀,好髒啊,能吃嗎?」
我驚訝道:「你沒吃過?」
她搖搖頭,說道:「看到他們那黑糊糊的作料罐,我就沒胃口。」
「真不吃?」
「嗯……不吃。」她直搖頭。
我感覺有些奇怪,女孩子對零食最感興趣,從前和李冰冰逛街,見什麼買什麼,羊肉串是她最喜歡的。
我有意吃得吧唧吧唧很香甜的樣子,郎燕望著我偷偷吞了一口口水,我暗暗好笑,故作不知,吃得更帶勁。
她遲遲疑疑問道:「真的好吃嗎?」
「嗯,你嘗一口?」
她正猶豫著,我已經遞過去一串,她誇張的接在手裡,從包裡掏出紙巾,細細把上面的黑糊糊的作料抹去,拿在牙齒邊輕輕撕咬了一口,似乎感覺不錯,便慢慢吃起來。
「你那樣把味道全抹掉了,要這樣才香。」說著我對她狼吞虎嚥的示範了一次。
剛剛吃完羊肉串,一個買烤紅薯的小販走過,郎燕嚷道:「紅薯,6川,買紅薯。」
我買了兩斤,找小販用報紙包了,拉她進了公園,坐在長椅上看她慢慢的吃。
郎燕吃東西太挑嘴了,兩斤紅薯去皮去烤糊的部分,估計吃進肚裡的不過半斤,吃完仔仔細細把東西收拾好,丟進垃圾箱,在湖裡把手洗淨,才心滿意足的回來,說道:「好飽啊,今晚不用吃完飯了。」
「我不是節約了?正準備帶你進皇城酒樓大吃大喝呢。」
「嗯,不用了,我已經飽得不能才吃了。」
我只好陪他在公園到處走走,問了她一些其他情況,後來又進電影院看了一場電影,散場時已經七點了,我問道:「今晚你去你爸那裡還是住酒店?」
「我去爸爸那裡。」
我把她送到樓下,「燕子,明天你自己回去吧,我不送你了。」
郎燕炙熱的望著我道:「6大哥,你還沒說呢。」
朦朧的夜色裡,郎燕雙眼灼灼閃亮,少女的幽香陣陣飄進鼻端,我心裡一蕩,低聲道:「我答應你。」
「6大哥……」
「燕子,上去吧。」
「嗯。」
郎燕歡天喜地的進去了,我一個人慢慢沿著大街往回走,月亮圓圓的掛在東邊的房頂,清亮的光輝把街邊的路燈照得懨懨欲睡,一盞盞昏暗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