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誓要開始一個卑鄙的人生,可面對這樣一個心靈純潔,又是一心一意愛我的人,我卑鄙得有點恐懼和不安,現卑鄙也是一種很深奧的功夫——易筋經,要洗毛伐髓,根骨奇佳。
起碼我目前好像還不具備一些必要的條件,比如:道德的約束,良心的不安,愛情的憧憬和嚮往。如何把五臟六俯變黑了,變爛了,變得自己也討厭了,這似乎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高尚很難,卑鄙同樣不容易,這是我思索良久才得出的結論。
「冰冰,你為什麼這麼老大遠來西部工作?」我老早就想問這個問題,李冰冰似乎也有一些秘密,一些不想對人說出的秘密。
她一怔,沒想到我突然問起這個問題,好像有點腦筋急轉彎,「響應國家號召唄,支援西部建設。」
我知道她說得不實,按她的條件,李冰冰應該是一個很開朗的女孩,一個很陽光的姑娘,可她離群索居、落落寡合,如果不是由於「6川事件」,派她臨時到醫院看護,也許她現在還是孤獨一人,「高高在上」,冷冷清清,高處不勝寒。
「說罷,我想知道。」
李冰冰沉默了許久,才下定決心,問道:「6川,你也看出來了?」
「我看出什麼了?我只知道你有事瞞著我。」
「不是,6川,我本來……本來想結婚後才告訴你,既然你已經覺察,我提前對你說了吧。」她幽幽歎了一口氣,繼續道:「我父母已死,只有一個繼父,十五歲我就離開家,一直沒有回去過……」她有些情緒波動,突然停了下來,反問我,「你為什麼不問我?」
「問什麼?」
「不回家。」
「等你說呢,我聽著。」
「繼父是我十三歲那年和我媽結婚的,不到半年,我母親就生病去世了,繼父是一個國營企業的工人……是個老光棍,四十歲才和我媽結婚,媽媽死後,他……」她好像說不下去了,「他對我越來越好,我怕黑,他有時候陪我睡,我生病,他比我親生父親還著急……平時也省吃儉用給我買衣服,買好吃的,供我上學,可是,到了我初中畢業後,我現越來越不對勁,有時候洗澡、換衣服老感覺有人在偷看,我還以為自己讀書讀傻了,疑神疑鬼……直到有一天晚上,我正睡得香,突然覺有人摸我,脫我衣服,醒來後大吃一驚,雙手使勁亂抓,黑暗裡有人受傷驚叫,我才知道是繼父……我連夜跑出家,住在同學家裡,直到開學。」
「畜生!」我惡狠狠的罵了一聲,氣死人也。
「他也很害怕我說出去,千方百計找到我,給我道歉,下跪,央我回家,我不理他,也不回家,一直住在學校裡,寒暑家就住同學家……大學畢業後,工作很難找,有一家公司倒是面試上了,可那主管……那主管心懷不軌,我上了三天班就辭職了,由於找不到工作,心裡便想到西部來工作,遠遠的離開,不再去想那些令人煩心的事情。」
我再一次被震撼,被感動,對她產生了的深深的憐憫,雙手在她腰肢上一緊,給她以鼓勵,李冰冰感覺到了,很依戀的用雙臂穿過我後頸,將滾燙滾燙的面頰貼在我胸脯上,我感覺好沉重,好壓抑,雙手像一根絞索,在我頸脖越收越緊,幾乎讓我窒息,我忍不住長長出了一口濁氣。
「6川,你不嫌棄我吧?」
「傻話。我喜歡你,冰冰。」我誓我這一刻說的是真話,絕沒有半點其他雜念,很純潔很純潔的那種,這是我夢中的女孩,理想中的妻子,自尊自愛,自強不息,善解人意,溫婉賢淑,一個放在家中讓人很放心的女人,一個你出遠門十天半月,回來後依然不埋怨,不嘮叨,很體貼很溫柔地給你拿來拖鞋,泡上一杯香茶為你寬心解乏的女人。
李冰冰很幸福的依戀在我胸前,也許,在她心目中,6川已經是他一生忠貞不渝的丈夫了。
天終於亮了,起床後李冰冰收拾床鋪,我現床上有幾滴血跡,在泛黃的被單上是那樣的顯眼,讓人觸目心驚,心驚肉跳。
這一刻,我很迷茫,無為在歧路,雲深不知處。
李冰冰羞澀地問我道:「有新床單麼?」
我急忙找出一條遞給她,李冰冰換了,把舊床單折好,拿回了自己的住處。
坐在辦公室,我腦子很混亂,無法正常思考,一支筆在手裡晃來晃去,張主任進來我才現自己不知不覺在稿箋紙上寫了兩個人的名字:依依冰冰冰冰依依……我嚇了一跳,急忙拿一本書蓋了,張主任一臉的秘密,雙眼興奮得光彩熠熠,根本沒注意我的舉動。
「小6,上班挺認真啊。」
「謝謝張主任誇獎。」
我見他磨磨蹭蹭,本以為他又要布什麼最高指示,沒想他在我對面坐了下來,臉上一股抑制不住的得意和幸災樂禍的神色。
說實在的,雖然銅川主任工作快要退休了,辦公室主任也干了有十來年,但這人修養不夠,心裡有一點大的秘密是藏不住的,像是被點燃了的爆竹,非得爆出來不可,否則,他自己就得被活生生的憋死、脹死。
這就是他為什麼幹了幾十年卻無法再前進一步的致命原因。
我一看他就知道他心裡有重要事情拿出來與我分享,本來老子這時候也煩躁著呢,不想聽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可張銅川語不驚人死不休,話一出口就把老子嚇了個半死。
「小6,知道麼?楊財豐被省紀委雙規了。」
「張主任,咱是小民膽也小,別嚇我。」
「哪個哄你不是人,千真萬確的,縣裡都嚷開了。」
「是真的?」
真的,我騙你幹啥?」這倒是實話,騙我又不能陞官財,嬌妻美妾。
我知道張銅川對楊財豐恨之入骨,起因就是縣常委會研究張銅川擬任秀水鎮副鎮長時,楊書記突然問了一句「張銅川是誰?我怎麼不知道?」據說當場就把組織部長搞了個下不來台,萬分尷尬,一張胖臉像注了水的豬肝。
按慣例,像一般的副科級職務,書記是不會特別在意的,除非是大局大鎮,比如財政局、建設局、教育局等,像秀水鎮這樣在全縣排不上號的小鎮,提拔一個副鎮長,一般組織部長擬定了名單,常委會過一過就行了,不知道為什麼楊財豐書記突然腦殼短路,居然問了一聲「張銅川是誰」,他一個堂堂縣委書記當然不認識了,張銅川同志遠離縣委,默默無聞在秀水鎮工作,除了揣個皺巴巴的信封偶爾拜訪了組織部長之外,楊書記的門他想也沒想過,因為不敢想,想也白想,「雲泥之別啊」,偶爾辦公室會餐,銅川主任便會心生感歎。
這條消息本來與我無干,「吹皺一池春水,干卿甚事?」等張主任起身遊蕩到下一間辦公室宣佈秘密的時候,我越想越不對勁,不是說南美洲叢林的一隻蝴蝶扇動翅膀,大西洋上就會刮一場颶風麼?
楊財豐倒了,薛書記不是要受牽連?薛書記受牽連,我這個小小的未來公務員豈不是要大大的不妙?唯一的一顆遮陰大樹要被吹倒,我自然有些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