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敬看她長時間的沉默,此時,朝陽初升,她的睫毛闔住眼簾,臉色蒼白得出奇。
孟元敬心裡很想放聲大哭,卻強笑著用了輕鬆的語氣道:「宋玉、潘安等美男子古已有之,但是大家都沒有見過,幸好有君玉這個樣板讓我們參考。有時,連我都不由得想『若君玉真是女孩子該多好。』何況那些別有居心的人。那些流言蜚語你別理睬就行了。我是永遠都相信你的。」
他見君玉還是沉默著,輕聲道:「君玉,你怎麼啦?」
君玉這時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微笑道:「元敬,你第一次來這個地方,覺得這裡的景色可好?」
「的確跟外面的天地完全不一樣。」孟元敬歎道:「常年征戰,身累心更累。那西北苦寒地,你的日子更不好過。」
「是啊,我現在特別厭惡戰爭,厭惡戰場,希望回到普通的日子。」
「幾場戰爭下來,胡王主力基本被全部殲滅,而真穆帖爾也撤逃千里之外,整個北方一線總算安定下來,你可以有一段輕鬆的日子了。」
君玉想起,如今周以達、張原、盧凌、林寶山等人基本都能獨當一面了,尤其是張原,更是運籌帷幄,有大將之風,即使自己不在西北軍中,有他們鎮守,也已經足夠了。而鳳凰城裡的孫嘉,更是得其所用,揮所長,完全不需要自己操心了。
孟元敬又道:「可是,按照慣例,只怕你會進京述職了。」
君玉沉默了一下,才道:「元敬,我不想再回京城了。」
一旦再回京城,要想離開,只怕難如登天。
「為什麼?那道奏折已經被皇帝下令沉淪,誰敢再風言風語?」
「不是奏折的原因,比起戰場,我更厭惡朝堂上的權謀與算計。我想換一種生活方式。」
孟元敬沉思了一下:「其實,宋太祖的『杯酒釋兵權』真是一件好事。但是,如今,皇帝正要利用我們給他掣肘朱丞相,正等著你進京呢。指望他『杯酒釋兵權』輕易讓你解甲歸田可能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伴君如伴虎,如果你真不想進京的話,我們一定要好好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是啊,我正在想呢。我也沒完全想好,等完全考慮好了,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孟元敬點點頭:「也好,無論你做了什麼決定,我都會你的。等你安排好一切,我們真該找個時間,好好去遊山玩水的。」
「可是,你剛剛升任兵部尚書,已經告假三個月了,只怕,以後再告長假就十分困難了。」
「只要你有時間,我什麼時候都會有時間的。」孟元敬笑道:「你若不再進京,無論是回鳳凰城還是其他別的什麼地方,都會和我隔了千山萬水。如果能夠距離朋友比較近一點,那還是近一點的好。你都不希罕什麼『兵馬大元帥』,我不作這個勞什子尚書也沒什麼了不起。」
君玉笑著搖搖頭,看他一眼:「你和我不一樣。石嵐妮姐妹在宮裡,更需要一個穩定的後盾。」
孟元敬一呆,忽然記起表妹的話來「我真希望你和君公子都在朝中。」
石嵐妮姐妹雖然正得寵,但是,和皇后之間的矛盾也越來越激烈。如果后妃沒有家族巨大的*山,在激烈的爭鬥中是很難立住腳的。
皇后出身戚勳世家,石嵐妮姐妹卻出身武林,加之父親已逝無以為*,在朝不保夕的後宮爭奪裡,不免在心理上將戰功赫赫的表哥和君玉等人當作了最大的依*。
色熾而寵,色衰而敗,富貴榮辱不過繫於一個人的喜好而已,今日可以寵冠群芳,明日也可以冷宮深深。哪怕一時集中了三千人的寵愛,也終歸是要還給那三千人的。
孟元敬道:「我倒忘記了,上次見到嵐妮,她還叫我一定記得替她問候你。其實,她們姐妹在宮裡的日子,倒比我們在戰場上的日子更加激烈。真不明白,為什麼我舅母會讓她們姐妹進宮。」
君玉想起石嵐妮經歷幾番折磨,卻又被母親送進宮裡,經受那樣可怕的爭鬥,不禁歎息道:「是啊,一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你們怎麼不去休息,還在這裡閒談?你兩人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啊,一見面就說個不完,為什麼和別人,比如我,就沒有這麼多話?」
秦小樓笑嘻嘻地走了出來,他昨晚大醉,此刻卻很有精神的樣子。
君玉不禁笑道:「小樓,你真是好酒量。」
秦小樓道:「元敬酒量更好,他醉都沒醉呢。」
孟元敬大笑:「我從來沒有這般清醒過。」
此時,朝陽已經完全升起,遠遠地,早已有成群結隊的人往「哲西林卡」園林的方向而去。「雪域節」有連續好幾天的戲劇表演,遠近的民眾是絕不會放過這樣的狂歡的機會的。所以,今天的人依舊一點也不比昨天少。
一群穿著十分鮮艷的當地服裝的美貌少女唱著輕快的民歌遠遠走過。
秦小樓吹了一聲口哨,有幾名少女回頭,忽然見到這樣的三名青年男子,不禁紅了臉,笑著跑開了。
秦小樓眨了眨眼睛:「元敬、君玉,你二人都沒娶親,要不要先在這裡尋一房妾室?這裡的女孩子雖然不如江南佳麗,但是也別有風情。」
秦小樓早已娶妻生子,正室夫人是京城一世家之女,是有口皆碑的賢惠孝順婦人。夫人沒有隨他赴任,帶了子女在家侍奉公婆。因怕丈夫獨自在外,無人照應,在秦小樓赴任之前,還專門為他討了一房小妾,讓他帶到駐地照應他的飲食起居。到了駐地後,當地官員又送了他兩名本地的美姬,秦小樓一併收為妾室,因此,雖然獨自一人在異域,倒也生活得十分愜意。
孟元敬笑道:「你倒真好福氣啊,有嫂夫人這樣一個賢惠妻子,整天花團錦簇,也不怕後院起火。我可享不來你這種福。」
「你也別太挑剔了,據我所知,去年你得勝回朝的時候,京城豪門都競相打聽你有沒有成親,如今官至兵部,提親的怕不踏破了你家門檻?你不著急,你母親就不急?」
孟元敬不經意地看了眼君玉,頓了一下才道:「也不是什麼挑剔。如今,我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跟自己心心相印的女子白頭到老。」
秦小樓道:「聽你這語氣,莫非已經有中意的人選了?是誰家千金竟惹得元敬你如此?」
「沒有,沒有。這只是我的理想而已。」
秦小樓看著一直笑而不語的君玉,忽道:「我知你在西北苦寒之地,軍中生涯枯燥無比,曾有好幾次想給你送幾名美姬來,可是,想想你,再看看這些美姬,不知怎的,便覺得如塵土一般,所以不敢厚顏送來,還是我這種俗人自己享用罷了……」
「哈哈,小樓,你倒真是有心了。多謝多謝。」
秦小樓道:「我們幾人當中,朱渝早已娶了個如花似玉的郡主,元敬還尚有母親為他操勞,就只君玉你孑然一身。要不要我給你留意一下?」
君玉尚未答話,孟元敬先笑了起來:「小樓,你幾時改行做媒婆了?君玉此等人物,尋常庸脂俗粉怎入得了她的法眼?」
「也是,看來我也不用瞎操心了。」
三人正閒話間,駐地大臣府邸的侍從恭敬地走了過來:「請三位大人用早餐。等一會兒,戲劇就要開始了。」
隨即,另外一名侍從快步走了過來,道:「秦大人,活動馬上要開始了。」
秦小樓道:「哦,我差點忘了,今天上午,我必須出席聖宮的一項互換哈達活動,得馬上出了。」
兩人都道:「你忙你的,不要管我們。」
孟元敬看了看遠處一群一群正往「哲西林卡」湧去的人群,不由得想起拓桑看著君玉時那樣熱切的目光,心裡如有針扎,忽道:「君玉,這戲劇也沒什麼好看的,我們今天去看看這地方的風景,可好?」
「好啊。」君玉爽快地道:「你第一次到這裡來,我雖然也不是地主,但總比你要熟悉一些,今天就充當你的嚮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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