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夢似醒之間,忽然聽得一陣十分奇怪的聲音。
君玉站起身,那奇怪的聲音再次響在耳邊。君玉不假思索,立刻出門,循了那聲音而去。
此時,天色已經微明,君玉感覺中那個一閃而過的人影居然是拓桑。她再無疑惑,立刻向門口的兩名衛士簡單交代了幾句,自己悄然跟了前去。
拓桑正背轉身子隱於一棵樹的陰影裡,待君玉一走近,他也不回頭,立刻大步走在了前面。
拓桑越走越快,君玉儘管心裡不解,卻因為那是拓桑,也並不追問,始終以同樣的度跟在他身邊。
清晨的寒風砭骨,前面已經根本沒有路了,全是高低不平的石岡子,石岡子越來越高,兩人已經進入山區了。
君玉四面望去,除了高聳雄峻的山峰之外,幾乎沒有別的任何東西。
太陽偏到西邊的時候。已經到了一個無名大山谷,山谷地勢相當平坦,到處全是突如其來的嶙峋大石。
「君玉,你看。」
君玉循他指到的方向看去,是一塊巨大的褐色的石頭,巨石凹凸不平,但也看不出跟四周的眾多大石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拓桑忽然走了過去,君玉跟在他身後,卻見那巨石的旁邊,有條一尺多寬的石縫,拓桑修煉密宗,瑜迦縮骨功夫早已爐火純青,只見拓桑一個閃身已經鑽了進去。
那石縫並不十分狹窄,君玉本就身形單薄,一個側身也擠了進去。
有太陽的光線從一個非常特殊的角度射來,君玉幾乎驚呼出聲。
山洞之中,有一種燦然奪目的金色光芒,而山洞外面,則是一個極大的深坑。
深坑中,凹凸嶙峋的金色石塊上,全是一顆一顆的寶石、翡翠、珍珠、瑪瑙……而那些金色的一大塊一大塊亂七八糟的石塊竟然完全是堆砌的黃金。更多的黃金則淋結成樹柱,猶如澆鑄,根本休想拔動分毫。
目測下去,也看不出這坑到底多深,黃金到底有多少。
君玉自然知曉在這片廣袤而神秘的土地上,教眾擁有數量龐大的財產。但是,眾多僧侶們一生都在勤修苦練,沒有什麼物質享樂,根本不會對這些世外之人孜孜以求的東西有多大興趣。儘管各種外來的勢力無不對這片廣袤的土地和神奇寶藏抱著好奇之心,但是,千百年來,那片神奇的寶藏除了教中極少數人外,其他人早已不知道也並不關心。
拓桑看著滿坑黃金和寶石的目光,跟看著旁邊石塊沙粒的目光毫無二致:「如果這些東西對西北軍有用的話,你就帶一些走吧。」
君玉駭然搖頭:「拓桑,你這樣是會受到懲罰的。」
這些東西,儘管在僧人們看來無異於石塊瓦礫,千百年來,它一直死寂地躺在那裡,誰也不去關心,但是,它畢竟是聖宮之物,絕不允許任何外人覬覦到這個秘密。
「既然它們躺在這裡毫無用處,為什麼不能給那些真正有用的人?如今西北軍中瘟疫橫行,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想,佛祖也不會怪罪於我的。」
君玉尚未開口,拓桑忽然拿出一隻大袋子來,隨手撿起了一些金塊和寶石扔在裡面,君玉見狀,呆了一下,立刻也行動起來。
由於朝廷禁止黃金、白銀外流,歷來,在邊境交易的都是鐵錢、少量銅錢,運送起來十分不便,那些少數民族也十分不滿意,尤其是在購買馬匹這種大宗交易上,更是因為沉重的鐵錢常常拒絕交易。因此,在西北地區,使用黃金、白銀的購買力和受歡迎程度遠遠過等值的鐵錢、銅錢。
拓桑不通外務,也不知道哪些東西更能便利快捷地交易,君玉卻是知道的。儘管那眾多寶石無不是稀世之珍,但是在這西北苦寒之地一時之間卻難以變賣籌措,君玉便只拾了少量寶石,多選那些可以通過那條狹窄石縫的沉甸甸的小塊黃金。
拓桑見狀,也有樣學樣,專選那些沉甸甸的小金塊。
估摸著這些金子剛能接上朝廷軍餉到來的時期,君玉站起身道:「走吧。」
拓桑點了點頭。
月亮已經升起。
兩人像辛苦的馱牛一般在砂石滿地的山谷中蹣跚著佝僂而行。
拓桑扛著那個大袋子,而君玉扛的袋子則是用拓桑的寬大外袍臨時打結成的袋子,攜帶起來,倒比拓桑那個大袋子稍微容易一些。
裡面,都裝滿了沉甸甸的金塊和小部分寶石。
君玉不小心踩到一塊石子,腳步一陣趔蹴,差點摔倒在地。
拓桑趕緊停下腳步道:「君玉,你怎麼樣了?」
君玉坐在地上,一望無垠的月光照著這片黝黝的沙地,她看見拓桑的臉上全是汗水。
此時的拓桑,即不是袈裟簇新的神聖莊嚴樣子,也不是蜀中園林彈琴、鳳凰道上摘花的瀟灑出塵。他衣衫單薄,卻滿頭滿臉汗水,扛著沉甸甸的大袋子,彎著腰,直如一個苦役的勞工。
拓桑自幼在深宮修煉,以他彼時彼地的身份,只怕一生之中也從來沒有親自用過任何金銀錢財。現在,卻背了如此一大袋金子在茫茫黑夜裡拚命趕路。
君玉看著他大汗淋漓,一臉擔憂的樣子,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拓桑,你看起來簡直就像亡命天涯的逃犯。哈哈哈。」
拓桑第一次見君玉笑成這般模樣,但見得往日那英名赫赫、翩翩風采的少年也這般灰頭土臉大汗淋漓,再也忍不住,生平第一次哈哈大笑起來。
他乾脆也放下袋子,在君玉身邊坐了下來。
靜靜的月光下,兩人都累得氣喘吁吁。
君玉忽然道:「我一直以為『博克多』是絕對不會如此大笑的。居然讓我見到一次,哈哈,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拓桑學足了她的語氣:「我也是第一次見『鳳城飛帥』這般灰頭土臉。我是幸還是不幸?」
兩人對視一眼彼此的狼狽模樣,再次大笑起來。
在黎明的微光裡,玉樹鎮駐軍大營已經在望。
拓桑放下袋子,君玉點了點頭,輕聲笑道:「拓桑,再見。」
拓桑深深看了她一眼,也微笑著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再看她一眼,然後,加快腳步,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清晨的薄霧裡。
真穆帖爾的營帳燈火通明。
「報,大風口和玉樹鎮的瘟疫都得到控制。」
「報,大風口目前只得2ooo多士兵,據可*消息,糧草尚不足維持三日。」
「報,據可*消息,玉樹鎮5萬駐兵,糧草也不足三日,現在軍中人心惶惶……」
「報,我們抓獲了西北軍的一名軍官,得知西北各地府衙湊集的糧草軍餉已經過了武威城,正在往西寧府趕送。據悉,這批糧餉是林寶山等人派軍要挾各地官員強行征斂的,雖然比不上朝廷派下的軍餉,但數額估計也相當可觀,目前,西寧府已經調集三萬大軍全部趕去接應……」
這已經是第三撥軍情回報,西寧大軍走投無路之下秘密挾持各州官要糧草了。真穆帖爾沉思著,林寶山此人匪氣十足,君玉走投無路之下縱容他兵逼各府衙雖然是大過,但是,西北軍一旦糧草到手卻是大患。
更令他意外的是,「鳳城飛帥」居然調集了包括西寧府精銳在內的三萬大軍去護糧,可見已是背水一戰了。
一名大將站了起來:「大汗,如今西北軍的疫情已經基本控制住了,這批糧草就是他們最後的救命稻草,我們務必要拿下這批軍餉。」
另一名大將道:「大風山瘟疫嚴重,兵力空虛,不去管它;玉樹鎮雖囤積重兵,但是糧草不繼。如今,『鳳城飛帥』派出三萬大軍保護糧草,顯然是不容任何閃失,可是我們就一定要讓它『閃失』,務必要截斷玉樹鎮和西寧府的糧草補給。否則,一旦讓他們拖延到軍餉到來的時刻,就錯失良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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