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準那光潤的黑種子,芊澤使下力,刀鋒割據時,她聽見悶響一聲。芊澤咦了一聲,見種子沒切開,刀卻出不支的銳鳴。芊澤手便一顫,刀一歪,種子沒切到,卻切傷了自己的手。鮮血倏地湧出數滴,落得滿桌星星點點。
「哎呀。」
她把手指放進嘴裡,刀也丟在桌上。待到不疼的時候,她走近一看,果不其然,種子絲毫無損,刀鋒卻似有幾分損傷。她完全震驚了,居然連明夏將軍送給她的刀飾都不能割開芊澤花的種子。
它竟如此堅硬!
芊澤清眸蒙上郁灰,拾起那染血的種子坐回床榻。了半晌的呆後,她才起欲吹滅燭火,準備置寢。哪知剛一呼氣,火光是滅了,而與此同時一道黑影也掠了過來。明暗交接的瞬間,芊澤還未來得及驚呼,人已佇立在巍巍殿宇之上。
涼風襲在她嬌好的面容上,絲絲扣涼,芊澤僵硬著脖子,轉動瞳孔,瞧見了身旁一襲月白錦衫的男子。
他饒有興致的望向她,見她神色慌張,嘴畔便戲謔的勾起。
「皇……皇上。」
芊澤氣竭,她此刻站的高度可謂是前所未有,加上猝不及防的驚嚇,她聲音顫。祁燁若有似無的笑,說道:「怎麼今日如此怠慢,竟忘了給朕來換藥?」
芊澤聽罷,臉色不解道:「皇上,這傷不是已經好了嗎,上次給皇上換時,已癒合的差不多了。」他的傷雖重,但癒合能力真是驚人,不過短短半月,已不再需要上藥了。祁燁聽後,先是一蹙眉,然後伸出錦袍裡的大手,擱在芊澤眼前。
傷口又重新破了,鮮血還汩流不止。芊澤看是,清眸一瞠,不可置信的注視祁燁,祁燁的神色幽深,意味不得而知。
「皇上,這……」
「傷口裂了,你得再治。」他說的輕飄飄,芊澤一顰眉煞是不解。難道他又被利器所傷?只是怎麼會傷到同一個地方呢?芊澤雖有疑惑,卻也不敢多問,只道:「那奴婢先下去拿藥箱可好?」祁燁一頓,點了點頭。
半個時辰後,芊澤成功的換好紗布,那血漬也收斂起來,男子一直看著她,從她清洗,上藥,到包紮,一刻不曾挪去視線。芊澤包紮的十分認真,倒沒有注意他灼熱的目光,結束之後,她釋然一笑道:「好了,這下皇上可不要大動,傷口若是再破,那肯定是要留疤的。」
祁燁瞇著眼看她,笑而不答。
「這傷口破了,又得換幾次藥?」他意興闌珊的問道,芊澤思酌了會兒,回答道:「大概四到五次,若是恢復的好,三次就行了。」女子自顧自的說著,卻未有瞧見男子潭眸中,閃過一絲光芒。他望了望自己的手,不覺得分毫疼痛,只是暗忖,三天以後,若是傷口好了,他是不是又該自己把它弄破?
他不明白,為什麼想見她的**,越來越濃。
曾經,他只願意一個人享受在屋頂的清寂,夜色無垠間,他的心能慢慢沉澱。但現在,他再也無法獨自一人,他開始習慣瘦弱的她,跟在自己身後。
芊澤見祁燁微微怔忡,以為他在想心事。轉而又憶起了前幾日,洛羽晴和她說的話。
「皇上的母妃,是被人害死的!」
宮廷間爾虞我詐,因勾心鬥角死去的人,數不勝數。只是從前,她都是在小說裡,電視劇裡感受這些無奈。而此刻,這感受,卻近在咫尺。
他會不會時常想起他的母妃。洛太妃死時,他應當還只是個孩子。漫漫歲月變遷,如今的他,心口的傷,是不是已然結痂,抑或仍舊血流如注?芊澤一時間,竟感到分外惆悵,她與祁燁各懷心事,卻不約而同的沉默。
忽然,男子躺下身來,斜斜的面朝黑甸甸的天。雲層很薄,月色撩人,在經歷一輪盈虧之後,飽滿的輪廓已然被侵蝕。但那光芒卻十分奪人,祁燁瞇著眼,眸底裡銀輝流溢。
芊澤見他躺下望天,也不自覺的揚起小臉。此刻的月亮離著自己很近,芊澤站在那,遙遙的以為伸手可觸。忽然之間,她突然明白了,為什麼皇帝總是喜歡待在屋頂。或許,他只是為了靜靜的待在一地,享受片刻的寂寥呢?
畢竟天一亮,他就不再是現在的他了。
芊澤曲膝而坐,離著祁燁一尺之遠。
此時此刻,她沒有想要離去,她也喜歡這樣的感覺,微風拂面,月影襲人。
天亮之時,芊澤已迷迷糊糊的休憩了良久,半夢半醒間,她似乎靠著一個結實的胸膛。祁燁抱著她下來,她還仍未睡醒。他把她送到她屋子跟前,並未急著抱她回去,而是靜靜的站在原地,注視著睡夢中的她。
男子清然一笑,眸光璨亮,只見女子的眉眼舒展開來,睫翼微閃。他忍不住打量,從細長的娥眉,到白瑩如玉的肌膚,再到輕輕啟著的嘴唇。
她的嘴唇很小,薄薄的兩片,惹人憐愛。
祁燁望時,心中一空,眸色加深。
他並未多做想法,微糲的手指滑過她的下唇,下一刻便印上了自己的唇。他吻的很輕,在觸碰那柔軟後,不再多使力量。舌尖也只是輕帶她的嘴瓣。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直到她雙唇已然濕潤。
睡夢中的芊澤嚶嚀一聲,口中呵出氣來,男子忽然覺得心浮氣躁,呼吸也重了,眸子更顯深。他知道再這樣吻下去,她就算不醒,他也要忍不住了。他不想讓她知道,不想讓她像上次一樣,無情而絕然的逃脫,更不想聽見那句:我討厭你。
他強迫自己離開那馨軟的唇,卻依依不捨的吸吮了一口。芊澤一蹙眉,像是感知到什麼,但祁燁卻先行點了她的睡穴,她索性睡的更沉了。男子苦澀一笑,覺得自己竟也有無措的時候,他擁起女子,送她回了屋。
放下她以後,祁燁望了望天色,冉升的太陽正迸射第一道金光,使得藍甸甸的天色,一時騰亮起來。男子一揮袖,瞬間就蹬地而起,消失在婪月宮的別處小院裡。
只是他走之後,另一個幾近僵硬的身姿,才從院內僻暗的一角,挪步而出。
洛羽晴瞠著雙目,先是望了望祁燁離去的方向,繼而又看了看已然緊閉的芊澤屋門。
她半晌無法反應。
女子的手中還端著一土盆,她昨夜思考了許久,終於被她悟出可能使芊澤花芽的方法。天濛濛亮,她就忙不迭的興高采烈來找芊澤,她向來都是急性子,向來都無法掩飾什麼,卻不料被她撞見了如此一幕。
無數的不解襲上心頭,又有無數被背叛的感覺,充斥胸間。
手上的力道一鬆,那土盆應勢跌落,啪呲一聲,摔得粉碎淋漓。
兩個時辰之後,花圃之中。芊澤正在撥土,一旁的洛羽晴自始至終都未有說過半句話。她倍感狐疑,於是問道:「羽晴,你怎麼了?」
洛羽晴先是一頓,然後抬起眼簾。那眸光冷冽逼人,使得芊澤微怔,洛羽晴不答話,只是許久的凝視芊澤。那目光久了,便演化成一把利刃,直刺人心。
芊澤頓覺如芒在背,不自然的一笑:「羽晴,你怎麼這樣看我?」
「芊澤。」
洛羽晴幽然出聲,忽的問道:「你可否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
芊澤聽後,小吃一驚,不過是問一個問題,怎麼如此嚴肅?她點了點頭,回應道:「你說吧,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你不得有半絲瞞我,否則我們便不再是朋友。」洛羽晴一咬牙,危險的擠了擠眉眼。芊澤聽著心驚肉跳,忙湊上前道:「羽晴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你要問什麼?」
洛羽晴仔細打量芊澤,彷彿要從她的神情裡瞧出一些端倪。只是芊澤急切遠不是裝的,她於是淡淡問道:「你可是喜歡皇上。」
芊澤聽罷,心下大詫。她清眸一瞠,眨了眨,沒有直接回答問題,倒是反問:「你為什麼會問這樣一個問題?」
喜歡皇上?她如何會#####問這樣一個問題?
洛羽晴見她一臉無辜,先是鬆下一口氣,卻又不甘完全懈怠,繼續問道:「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羽晴問的乾淨利落,芊澤一懵,誠然想到:她怎麼會以為我喜歡皇上,這怎麼可能?她對皇上,雖然不再像從前般排斥,但也壓根沒有往那方面去想。
想罷,芊澤脫口而出:「不喜歡。」
她本以為說出這三個字,理所當然,不會有半分遲疑。哪知三字剛畢,心就詭譎的一跳。芊澤熟悉這種跳躍,從前,一旦自己跟哥哥撒謊,她的心就會老老實實的慌跳一拍。這樣的反應令芊澤心下一驚,面上卻未有半絲波瀾。洛羽晴聽後,又深深瞧了瞧芊澤,緘默一刻後,她忽的堆起笑容:
「那就好。」
她擁起芊澤,語氣中斷然沒有剛才的陰霾。芊澤怔怔然的讓她抱,她的心居然還緩不過來。
「芊澤,我告訴你,我昨天試了一種可能讓芊澤花能芽的方法!」洛羽晴撇開所有顧慮,雀躍的說道。芊澤聽罷立馬神情一凜,急切的問道:「當真?」
「嗯!」
洛羽晴牽起芊澤的手,從花圃的中央走到小亭子裡。她拾起一顆種子,說道:「有沒有試過用火去燒?」
芊澤搖頭,卻道:「難道火對它,起作用?」
「不錯。」洛羽晴興奮的點頭,得意洋洋的掏出她昨夜燒過的種子。只是當她拿出種子,擱在手心一瞧時,卻訝異的愣住了。
怎麼……怎麼……
「怎麼恢復了!?」洛羽晴驚奇到。芊澤睨視那枚種子,見它並無異常,疑惑道:「怎麼了,這種子不就是如此嗎?」
「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洛羽晴急了,忙不迭的拉起芊澤往亭子口走。她拾起地上的枯柴,劃一根火苗,燃起它來。芊澤靜靜的站在一邊,出神的看她一步一步的搗弄。洛羽晴顰著眉,用火焰去燒那顆堅硬的種子。
燒久了,它果真開始有反應。
像是被強行催開一般,種子裂出一個縫隙,這縫隙極小,卻證明了它的確是一枚貨真價實的種子。芊澤不可思議的望著這一切,那縫隙愈演愈烈,裡面滲出縷縷白絮。洛羽晴見那白絮溢出,興奮的呼道:「芊澤你看,它開了!」
它的確產生了變化,只是這白絮露出,就一定能生根芽嗎?不等芊澤問出口,洛羽晴把那火苗移去,匆匆忙忙站起身,欲把變化之後的種子埋進土裡。哪知,臨沒土時,芊澤多看了一眼,卻道:「它,它變回來了!」
洛羽晴一愣,撥開土來,果不其然那黑種完好無損,哪裡見得剛才的白絮和縫隙!?
「這……」
「變回來了它。」芊澤驚詫於它恢復的度,而且那光亮圓潤的成色,絲毫沒有被傷的痕跡。洛羽晴怔怔然半晌,她手執那種子,竟忿忿然站起身。芊澤一驚,見她折回亭子,便知她想做什麼。果然,羽晴又劃起一根火苗,欲燒之。
只是這一次,這種子巍峨不動,如泰山般穩健,再也不會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