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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3章 重圍 文 / 悍戚

    車胄,關中人。

    建安三年四月,漢廷使謁者僕射裴茂至關中,詔命段煨等關中諸將討殺李傕。

    段煨依詔而行,並聯合車胄等關中豪強,將李傕斬殺,夷其三族。而在此前一年,也就是建安二年,郭汜被其部將伍習殺死。再加上張濟早死於建安元年,董卓餘黨至此盡數消滅。

    雖如此,曹操並未立刻佔居關中,而是任段煨為安南將軍,令其駐守關中。

    車胄作為關中世族的馬前卒,被遣往許都。曹操拜其為後將軍,極為重視,也是對關中士族釋放善意的一種手段。

    所以,車胄對劉闖並不熟悉,只知劉闖年紀不大,乃漢室宗親。

    他對劉闖並不是特別看重,總覺得曹操此次如此興師動眾的對付劉闖,不免有些過於謹慎。

    聽麋竺說劉闖身受重傷,車胄便立刻動了心思。

    不過車胄不瞭解劉闖,那簡雍卻不陌生。

    他堅決不同意車胄出兵偷襲的計策,「闖賊詭詐,猶好奇謀。

    此人即便受傷,也必然會有所防備,冒然襲營,恐無勝算。曹公命我等在此堅守兩日,如今已過去一日,只待過了明天,便大功告成,又何必擅自決斷,偷襲他呢?還是小心一些好。」

    簡雍是好意,可聽在車胄耳中,卻變了味道。

    他怒道:「區區小賊,何需如此謹慎?

    怪不得玄德公不是此人對手,被他打得狼狽不堪。有道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行軍打仗,哪有一成不變的道理?恐怕曹公也不會想到,劉闖會在城下受傷。若知如此,必不放過其人。」

    簡雍心中闔怒,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有道是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劉備這輩子最大的恥辱,恐怕就是幾次敗給劉闖,連老婆都被劉闖搶走的事情。

    車胄說話毫不客氣,讓簡雍心中不滿。

    可沒辦法,車胄是主將,他不過是隨行,根本沒有任何權利。既然車胄主意已定,簡雍就算想要阻攔,也沒有辦法。他倒是有些後悔,早知如此,又何必配合車胄,奪了麋竺兵權?

    想到這裡,簡雍向麋竺看去。

    卻見麋竺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好像老僧入定一般,無動於衷。

    這一回,可算是得罪慘了子仲!

    當晚,車胄率三千兵馬,悄然出城。

    他命路招從左面,自己從右面兩路並進,很快便來到劉闖營前。

    大營中,燈火通明。

    轅門外豎著鹿角拒馬,卻不見軍卒看守。

    看樣子,劉闖受傷對軍中士氣影響頗大,連守衛都變得鬆懈了……車胄心中大喜,在馬上拔出寶劍,厲聲喝道:「三軍聽令,與我沖營。」

    剎那間,號角聲響起,鼓聲如雷。

    車胄與路招分左右衝進劉闖大營,一路直抵中軍大帳。

    入營之後,車胄就感到有些不太對勁。這一路上,怎地不見劉闖軍士的蹤影?

    「後將軍,我們中計了!」

    路招縱馬而來,大聲呼喊。

    車胄恍然醒悟,立刻撥轉馬頭就要往外走。

    就在這時,大營外戰鼓聲隆隆響起。

    從四面八方湧來一隊隊軍馬,來到轅門口,二話不說便挽弓搭箭。

    一支支火箭沖天而起,直入營地內。大營裡,早就佈滿了乾草硝石和火油……火箭襲來,營地裡的引火物一下子燃燒起來,特別是轅門口,更被大火迅速封堵,車胄和路招衝到轅門的時候,見大火阻路,一下子驚慌失措。

    曹軍更慌亂不堪,亂成了一鍋粥。

    車胄馬打盤旋,與路招嘶聲吼道:「路校尉,向後營突圍。」

    可整個營地裡都是引火物,火勢蔓延開來之後,把夜空照映的通紅。

    曹軍在火海中奔走逃竄,更有無數人想要強行衝過火海,卻被大火吞噬……大營外,高順指揮弓箭手不斷射殺從火海中衝出來的曹軍,面色如鋼鐵一般,不見半分波動。他看著那些個嘶喊呼號的曹軍士卒,心中不禁暗自冷笑,「熊羆軍,與我把營地圈起來,休放走一人!」

    熊羆軍軍士齊聲吶喊,聲音直衝九霄。

    車胄和路招在火海中奔走,好不容易衝出一條路來,哪知道才一逃離火海,就聽一個如雷巨吼聲響起:「虎癡許褚在此,爾等還不拿命來!」

    一匹沙裡飛,如離弦之箭,從遠處飛馳而來。

    馬掛鑾鈴聲響,馬上一員大將,手持九環金背大刀,嘩稜稜金環亂響,許褚就已經來到跟前。

    路招擰槍上前阻攔,只三五回合,便被許褚一刀斬落馬下。

    與此同時,車胄從馬上掀下來,被熊羆軍一擁而上,繩捆索綁。

    「休要殺我,我願投降!」

    車胄見況不妙,連忙大聲叫喊。

    許褚催馬上前,看著車胄,臉上露出一抹森冷笑容……

    劉闖大營火起,簡雍第一個便得到消息。

    他登上城門樓向外眺望,心中暗叫一聲不妙,連忙衝下城樓,想要點起兵馬,出城救援車胄。

    哪知道,他才來到城門口,就見麋竺身披甲冑,策馬從遠處趕來。

    在他身後,尚跟隨數百家丁僮客,一個個皆手持兵器。

    簡雍看到麋竺,不由得心中大喜,連忙叫喊道:「子仲,請速速出兵救援後將軍,若不然郯縣危矣。」

    麋竺聞聽,微微一笑,「憲和休要慌張,我正要出城。」

    說完,他在馬上厲聲喝道:「我乃東海郡太守麋竺,三軍兒郎聽令,立刻放下兵器,打開城門。」

    「啊?」

    簡雍一怔,猛然醒悟過來,指著麋竺道:「子仲,你……」

    麋竺冷笑道:「玄德公待我如草芥,我又何必為他效忠?

    孟彥乃大漢皇叔,中陵侯之後,更是我妹婿。我哪有不幫他,反而要幫外人的道理?憲和,就請你委屈一下。」

    說著話,麋竺一擺手,十數名家僮如狼似虎,便衝到簡雍面前。

    簡雍身邊,也帶著扈從。

    但畢竟人單力孤,十幾個扈從,如何是數百名家僮的對手?

    麋竺在東海已近兩年時間,加之他就是東海郡人,所以在東海郡的聲望,自然非車胄等人可比。

    今麋竺決意投降,城中軍士自然相隨。

    曹操派來的兵馬,幾乎都隨著車胄出城去了,留守在郯縣的軍士,基本上都是跟隨麋竺兩載的士兵。在他們眼中,自然麋竺更為可親。車胄之流雖然強勢,但現在怕也是自身難保。

    「子仲,你這是在尋死。」

    簡雍大聲叫嚷:「我知你是受劉闖挑撥,今日之舉也不過一時糊塗。

    聽我相勸,立刻把我放開,而後出城救援後將軍。我可以保證,曹公和玄德公絕對會既往不咎。」

    麋竺道:「憲和,你果然是死到臨頭,尤未知曉。」

    說罷,麋竺一擺手,林癩子衝上來,抬腳把簡雍踹翻在地,而後找了一塊濕布塞進簡雍的嘴巴,命人連拖帶拉,把簡雍拉到一旁。麋竺隨後命人打開城門,他帶著一干僮客從城中行出。

    遠處,劉闖大營烈焰熊熊。

    喊殺聲,哀號聲隱隱傳來。

    一隊兵馬正迅速向郯縣行來,他們點著火把,麋竺可以清楚辨認出,那行在最前方的大將,正是劉闖。

    麋竺連忙下馬,快步迎上前來。

    「麋竺,拜見皇叔。」

    劉闖連忙翻身下馬,上前一把將麋竺攙扶住,「大兄,你我是自家人,何來這許多虛禮?若非大兄今日在城上提醒,我險些中了曹賊奸計。只是,我現在更想知道,到底是怎樣的狀況。」

    麋竺心中一喜!

    說起來,他即便是和劉闖保持聯絡,但心裡一直有些忐忑不安。

    畢竟當初麋竺可是往死裡收拾劉闖,雖然沒有成功,可這仇卻是實實在在結下。

    直到後來,麋芳投奔劉闖,跟隨劉闖前往青州。

    麋竺才感到一絲悔意,但對劉闖還是有些看不上……再後來,劉闖得大漢皇叔之名,灌亭侯,北海相,隱隱為一方諸侯。而麋竺呢?雖然為東海郡太守,但他感覺得出來,呂布也好,劉備也罷,都對他隱隱有些敵意。呂布對他有敵意可以理解,麋竺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可你劉備……我對你劉備忠心耿耿,從你來徐州之後,我就一直想方設法為你造勢。

    你沒錢,我給你錢。

    你沒有人,我給你人……

    到頭來,你自己沒本事被人趕出徐州,卻還要責怪於我?

    麋竺心裡當然會不舒服,甚至對劉備產生一絲絲怨念。好在,他一直留在東海,沒有跟隨劉備四處漂泊。有時候想想,當初若是跟著劉備一起逃離徐州,天曉得會是怎樣一個結果。

    去年,劉闖途經郯縣,麋竺在三思之後,讓林癩子警示劉闖。

    不多久,他就收到麋繯的書信,兄妹二人重又恢復聯繫。

    只可惜去年麋繯大婚,麋竺不能前去道賀。可私下裡,劉闖卻讓麋繯送了兩罈酒過來,告訴糜竺說這是麋繯的喜酒。雖然麋竺不能去高密,但妹妹的喜酒卻不能錯過。那天晚上,麋竺喝得酩酊大醉,更痛哭流涕。父親生前讓他好好照顧麋繯,如今麋繯有了歸宿,雖然並不是他安排的那樣,可一樣非常幸福。麋竺心裡即歡心,又難過……從那天起,他便下定決心。

    而今,聽了劉闖一番話,麋竺算是徹底安下心來。

    他朝著劉闖一拱手,而後朝遠處被大火籠罩的營地看去。

    劉闖微微一笑,輕聲道:「大兄休要擔心,不出意外,今天晚上前往偷營的人,一個也別想回來。」

    麋竺一定,鬆了口氣。

    「皇叔,咱們入城說話。」

    九百飛熊衛隨劉闖進入郯縣,在麋竺的陪伴下,來到縣衙。

    對這座縣衙,劉闖一點都不陌生。

    兩年前,他曾在這裡居住,也正是從郯縣走出,北上青州。

    一晃兩載,郯縣縣衙並沒有太大變化,甚至在走進縣衙的時候,他還看到縣衙大門旁邊那根生鐵鑄成的馬樁子。那根馬樁子,還是劉闖當初留下來,沒想到麋竺居然沒有把它拆除。

    「大兄,究竟是什麼狀況?」

    在縣衙裡坐下後,劉闖就迫不及待詢問。

    麋竺苦笑一聲,「皇叔……」

    「大兄,你我一家人,休要用這種稱呼,便喚我表字即可。」

    劉闖這麼說,麋竺卻不敢這麼做。

    他笑道:「那我便和其他人一樣,尊一聲『公子』吧。

    公子,你這次出兵徐州,實不穩妥。曹操既然決心討伐徐州,又怎可能不對你加以提防?

    據我所知,此次曹操圍攻彭城是假,因公子你前來是真。

    公子你若不出兵,一切都好說。只要你出兵徐州,曹操就會不惜一切代價,要把你留在這裡。」

    嘶!

    劉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輕聲道:「大兄,那曹操究竟如何打算?」

    「依照曹操的吩咐,車胄要在郯縣拖住你兩天時間。

    同時,曹操命大將朱靈自泰山郡出兵,屯駐襄賁,而後命離狐太守李典自武原秘密出兵。具體的情況,我並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之所以朱靈和李典到現在還沒有動作,全因時機尚未成熟。我不知道他們在等什麼。但我相信,一旦他們發動攻擊,公子你必遭滅頂之災。」

    朱靈,李典?

    曹操這次可是下得好大本錢!

    哪怕是劉闖,在聽了這兩個名字後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這兩個人,可都不好對付。

    朱靈的名聲也許並不算顯赫,但李典,劉闖卻不陌生。

    他沉吟片刻,輕聲道:「大兄,若你是曹操,還會安排什麼後手?」

    麋竺愣了一下,還以為劉闖是想要考校他,當下笑道:「若我是曹操,必斷公子歸途。

    如此一來,公子孤軍深入。曹操只需牽制住呂布,便可以將公子全殲於東海郡治下。不過,琅琊郡為臧霸所轄,他是呂布麾下八健將,呂虔要想攻佔琅琊郡,恐怕也不是一樁易事。」

    臧霸!

    要想圍殲劉闖與東海郡,毫無疑問,琅琊郡便是關鍵。

    臧霸,臧霸……

    劉闖腦海中突然迴響起黃劭在前往既丘途中,與劉闖說過的那些話語。

    曹操身邊謀士眾多,既然決意要剿殺劉闖,又怎可能留下如此大的紕漏……臧霸,必已投降。

    想到這裡,劉闖不由得激靈靈打了個寒蟬。

    他總算是明白過來,為什麼他會一直感到不安。

    其實,黃劭此前已經提醒過他,只是劉闖這兩年發展極為迅速,可謂一帆風順,不免志得意滿。

    同時,劉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郭嘉那種清秀的面容。

    這,就是你的絕戶計嗎?

    「咳咳咳!」

    彭城城外,曹軍大營裡。

    郭嘉突然一陣劇烈咳嗽,從睡夢中猛然驚醒。

    他撩衣而起,從榻上坐起來,只覺額頭上冷汗淋淋。

    他做了一個古怪的夢,夢到他身處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氣溫低寒,滴水成冰。

    所有人都不見了蹤影,曹操、荀彧還有他的妻子,孩兒……他在那片蒼茫天地裡行走,卻不見人煙。

    「主公!」

    他大聲呼喊。

    哪知道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雄魁壯漢,策馬而來。

    「奉孝,喚我何事?」

    郭嘉一眼就認出,那壯漢竟然是劉闖,把他一下子從睡夢中驚醒。

    該死,怎麼做如此古怪的夢?

    為什麼劉闖,會出現在我夢境之中?

    郭嘉有一種心緒不寧的感受,披衣而起,走出軍帳。

    大營裡,極為安靜。

    刁斗連擊兩下,預示著已是二更天。

    郭嘉看到,中軍大帳裡依舊燈火通明,於是邁步走過去。

    曹操,正在燈下看書。

    這已是他的一個習慣,哪怕是行軍打仗,也會隨身帶著書卷。

    「奉孝,這麼晚,怎麼還不休息?」

    當郭嘉走進中軍大帳時,曹操放下手中的書卷,愕然問道。

    「方一覺醒來,見主公帳中燈火未熄,故而前來探望……主公,已二更天,何以沒有休息?」

    「正要休息。」

    曹操放下書,起身上前,拉著郭嘉坐下。

    「這次征伐徐州,奉孝可謂費盡心思,實在是辛苦了。

    待解決了劉闖之後,奉孝便駐守彭城休息,我自督軍南下……闖兒一死,呂布便不足為慮。」

    「主公以為,那劉闖會中計嗎?」

    曹操聽郭嘉這麼一問,先一怔,旋即笑道:「宣高已經傳信,劉闖攻克既丘後,今已兵臨郯縣。而宣高今天就會動手,只要他奪下既丘,便封死了劉闖的退路。那闖兒,焉能不死?」

    郭嘉卻沒有露出喜色,反而眉頭緊鎖。

    「奉孝,怎麼了?」

    「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漏洞。」

    「哈,能有什麼漏洞?」曹操笑道:「奉孝你自去年便開始謀劃此事,而今最為關鍵的一點,已經被你解決,你又何必擔心?我知那劉闖勇如虓虎,但文博曼成也非等閒之輩。車胄雖說輕佻,但也算得大將。有簡雍和麋竺輔佐,他守住郯縣,必不成問題。到時候三下夾擊,闖兒焉有活路?」

    麋竺?

    郭嘉猛然打了一個寒蟬,呼的站起身來。

    曹操嚇了一跳,連忙道:「奉孝,你這是怎地?「

    郭嘉一跺腳,露出一絲悔色,「我怎地忘了麋子仲?劉闖是他妹婿,他必然不會坐視不理。」

    曹操道:「不會吧。

    據我所知,麋竺和劉闖恩怨頗深,當初劉闖被誣『背主家奴』,也是麋竺一手造成。他對劉備頗為忠心,與劉闖素無往來,怎可能會幫助闖兒?再說了,就算他想幫,車胄和簡雍也不會由著他作為。」

    郭嘉卻苦笑道:「正因如此,我更憂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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