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一年一次南理國敬送貢品的時節了,此次因為南理國新君登基,為示隆重,出使的使節是原本的二皇子段明輊,不過,現在已正式得到冊封為召誥王。
纖纖聽芳芷說著這些消息,心思不由飛的遠遠,又憶起當年三人一起元霄看燈的光景,那一河的燈船,隨水流去……那時候何曾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光景。
纖纖現在懷孕已有兩個月了,害喜的反映也漸漸開始有了,每日裡吐的利害,芳芷與沅珍都數次要請太醫,都讓纖纖給拒絕了,纖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可是,只是不想確實的從別人那裡聽到自己懷孕。
只是這後宮裡的消息又怎麼瞞的了人,纖纖這些天的不對勁早就傳到了有心人的耳裡,自是各有心事。
今天皇后宴請六宮妃嬪及新入宮的妃嬪,也算是開個新人歡迎會吧,纖纖位例一宮主妃,自然是受邀之列。
因怕太醫來診脈,再也不能稱病不去。
纖纖端坐於梳妝台前,看著鏡中自己憔悴的樣子,喃喃自語道:「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關心我怎麼樣了嘛?」默默的抿了抿唇,劃過一絲粲然的笑意,轉對沅珍說道:「沅珍,可有辦法可以弄到紅花。」
「主子,你要那種藥做啥?紅花是宮裡的禁藥,一般是不得用的。」沅珍驚詫的回道,心下更是見疑纖纖的反常。
纖纖歎了口氣,這深宮裡還有誰能幫助自己呢?別的妃嬪是怕流產,可是自己是想流產,卻不知道在那裡能拿到墮胎藥。
胭脂染紅了蒼白的雙唇,花粉掩去了臉上的倦容,淡掃娥眉,細細裝扮過後,再看看鏡中的樣子,好像也不是很憔悴,纖纖自嘲的笑了笑。
到了鳳儀殿,眾嬪妃按位份高低,聽從皇后的安排分主從坐下,纖纖看著新進的青春美貌的少女…….長歎一聲,皇上又有新的美人了。
竟然。皇上與皇后一起來了。眾人一起齊聲見禮。山呼萬歲。甚是壯觀。
皇上抬眸看了一眼賢妃。溫和地說道:「蓉兒現在有孕再身。以後這些虛禮就免了吧。」
皇后頷微笑道:「是。眾位妹妹都免禮。」
賢妃嬌媚一笑。俏聲說道:「謝皇上恩典。謝皇后恩典。」
「賢妃妹妹客氣了。現在妹妹身懷龍裔。自是要小心身體。還是快些入座吧。」皇后依舊笑地溫婉。
賢妃巧笑入席。白皙地指尖輕輕拾起一塊糕點。送入櫻桃之嘴中慢慢咀嚼著。眼眸卻在慢慢掃過纖纖。見她一臉漠然地坐在席間。不由咀嚼地越快了。
纖纖偷眼,看了一眼坐在上面的皇上,見皇上正與皇后說話,笑容溫柔。垂,收起眸中苦澀,淡淡歎了一口氣。
「瑜妃。」纖纖聽到皇后喚自己,不由一驚,抬望著皇后。只見皇后溫柔一笑,輕聲問道:「瑜妃一直什麼都沒有吃過呢,可是東西不合口胃?」
「沒有的事,只是臣妾近日胃口不好。」纖纖強自笑了笑,牽強的解釋著。
「哦,可傳過太醫來診斷過?」皇后娘娘關切的問道。
「臣妾感覺沒有大礙,沒傳過太醫。」纖纖隨意的應承著,看著因為皇后再與自己說話,場內的人都注視著自己,特別是皇后身邊的那一雙深堪的眼眸,更讓纖纖有些不自在。
皇后眼眸轉動了一下,輕輕笑道:「這可怎麼行,有礙無礙那能靠自己感覺,宴會過後,還是傳太醫來看看吧。」
「不用傳太醫,只是……只是……可能臣妾早飯吃的太飽了。」呃,纖纖有些慌亂,說話都有點語無倫次,只是說完自己也覺得這個理由有點丟人。
「呵……瑜妃…….」皇后還想再勸上幾句,已讓皇上打斷:「好了,梓童,你就不要再管她了,身體是她自己的。」皇上說完又對著眾新進的妃嬪笑了笑說道:「你們新近入宮,可還習慣。」
立時各新進的妃嬪們曼聲低語,婉聲做答,只見鶯鶯燕燕,燕瘦環肥,各有特色。
纖纖立時感到有些疲倦,垂下濃密卷長的睫毛,鎖住明眸中的失落,只希望自己能夠變成隱身的人,誰也看不見自己,自己也看不見任何人。
可是賢妃卻不想就這樣放過纖纖,站起身溫婉淺笑輕輕拿起桌上酒杯:「皇后娘娘,瑜妃妹妹素來深居簡出,甚少與我們六宮姐妹交往,我有心結交也不可得呢,現在想借娘娘的盛宴,與瑜妃妹妹共飲一杯,聊述情誼。」
皇后微微一笑,淺淺說道:「賢妃妹妹有孕在身,可能飲酒?」
「有勞皇后娘娘關心,臣妾特意備有四物青梅酒,最宜孕婦飲之。」賢妃淡淡笑著,立起身,微側著,對著纖纖舉杯。
纖纖看了一眼自己面前酒杯中的中山酒,酒香濃烈,一嗅便知是烈酒,自己一向不喜歡喝酒,現在懷孕了,聞著都食慾全無,那裡喝的進去,坎坷不安的站起身,無奈的解釋道:「臣妾胃口不好,而且不擅飲酒,還望賢妃娘娘許臣妾以茶代酒。」
賢妃不悅的說道:「瑜妃妹妹可是不願意和我這個姐姐共飲此杯。」
「呵呵……我看賢妃難得如此盛情,瑜妃不可再推卻了。」皇后微笑著,勸解道。
纖纖無奈的舉起酒杯與自己同席但坐在上位的賢妃微一碰懷,輕聲說道:「那謝賢妃娘娘厚誼。」
酒一入口,纖纖只感到一陣辛辣之味直衝喉間,竟再也壓不下那胸前翻湧的感覺,剛想用絲帛摀住嘴,已是來不及了,居然「哇」的一聲,吐了出來,污物飛濺之下,沾到同席的賢妃衣上。
賢妃嗅到這污物的異味,不由也是一陣噁心,乾嘔了數下,方才平復下來。
皇后已是不悅至極的說道:「瑜妃,你太失儀了。」
纖纖那裡還敢多言,立時跪下,趕緊解釋道:「臣妾……」只說了兩個字,又是一陣噁心,連連乾嘔「噢∼噢∼」的幾聲,皇后臉色黑的更加利害了。
賢妃此時方才平復下來,不由大怒道:「瑜妃你是想污辱本宮嘛?居然將污物吐在本宮身上。」說完又復望著上席說道:「皇上,皇后娘娘,要替臣妾做主啊。」
「臣妾決無此意,不知道要如何責罰臣妾才能讓賢妃娘娘覺得消氣?但不論如何處罰,臣妾都願意領受。」纖纖無奈,自己這次只怕是再劫難逃了吧。在這宮裡殿前失儀就可以減奉,降級,甚至打入冷宮,現在還把污物沾到了賢妃的身上,冒犯上位的妃嬪,哈,罪大惡極啊。
「依本宮看,就罰瑜妃向賢妃倒茶認錯,再罰減奉半年,賢妃你看可好?」纖纖聽後暗暗歎了一口氣,這已是算輕的了。
「皇后娘娘,臣妾知道皇后娘娘一向仁厚,澤及六宮,可是今天,新進的妹妹都在看著呢,若是這樣處罰,只怕以後再無人把宮裡的規距當成規距了,皇上,您看呢?」賢妃不依不饒的說道。
皇上聽後淡淡的「唔」了一聲,然後看著纖纖,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見纖纖只是漠然的望著他,最終那絲玩味漸漸散去,淡淡說道:「朕也覺得輕了些。」
皇后立時露出有些尷尬的表情,但她還是淺笑著說道:「那請皇上聖裁。」
「就罰瑜妃在鳳儀殿外長跪四個時辰,減奉半年。」皇上的聲音冷洌而清澈,纖纖抬起頭望著他,眼眸中儘是哀傷。
這時候,嚴若雨已站起身一福,說道:「皇上,瑜妃自上次受傷之後,一向體弱,只怕跪不得這麼長的時間,還請皇上憐惜。」
皇上眼眸一暗,望了一眼纖纖,纖纖已經站起身一福道:「臣妾甘願受罰,只望賢妃娘娘與皇上可以消氣。」
皇后淡淡說道:「瓊婕妤坐下,一切遵從皇上的意思,瑜妃就跪在鳳儀殿外的龍鳳壁前吧。」
鳳儀殿內的宴席還在繼續,纖纖隻身跪在鳳儀殿外,漸漸天陰了下來,空中飄漫著細細的小雨,漸漸打濕了纖纖的衣裳。
纖纖漠然的跪在雨中,感受到在寒冷的浸擾之下,腹痛如絞。竟有些神經質般的淺笑出聲,心裡暗歎,這樣也好,不需要再去尋墮胎藥了,孩子啊孩子,你的父親也不希望你來到這個世上呢。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劇烈的痛苦中,纖纖緊緊咬住了下唇,兩隻手緊緊的撐在地上,以避免自己灘倒下去。
鮮血終是慢慢順著纖纖的腿流到了裙上,在雨水的濕潤中,一片血紅,更顯的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