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見慧靈一遍遍地為盛唐宗死去的五人不停誦經,便沒有打擾,捧起青竹細細查探,現果然如他們所說,驅蛇藥粉的藥效正在逐漸消退,青竹的活動已不像剛才那般吃力.放下心來的秦風小心翼翼地將青竹至於胸口間,又看了慧靈一眼,便盤膝打坐運動真元,取出方才得到的那三粒金丹,以地火鍛燒起來。
時值午夜,正是生門打開之時,此時行功運法對修行之人大有脾益。三粒金丹中有兩粒是前期進境一粒為中期進境,在真元力促成的地火包裹中,微微出「嗶嗶啵啵」的輕響。秦風催動真元力將地火控於掌中,反覆灼燒著這三粒金丹。
過了許久,秦風突然收起了地火,皺著眉頭查探著三粒金丹。他急功近利的心太盛了,以元嬰前期的修為竟然想一次煉化三粒金丹,委實有些貪多嚼不爛了。好在秦風覺醒得及時,摸索了片刻收起兩粒,只留一粒前期進境的金丹,至於掌中復又催出地火再次鍛燒起來。
隨著地火地不停灼燒,那粒前期進境的金丹在秦風的掌心裡漸漸軟化,並不時飄出絲絲或黑或白的霧氣蒸騰而去,那正是金丹的雜質被祛除的顯現。金丹最終化作了一股純金色的流態液體,有了上次的經驗秦風不緊不慢地將金液汲入口中緩緩嚥下,細細體會著它在體內的變化。
當那股金色液體進入心脈再經由血液進入四肢時,秦風感到了身體的蛻變——肉身的堅硬程度在加強、骨骼的負載能力在變大、就連經脈也比往日寬闊了許多。他明白,自己有了這粒金丹的催化,已經再次提升了進境。
秦風沒有忙著收工,趁著生氣大開繼續進行著胎息吐納。這一次胎息的時間非常之久,直到秦風明顯意識到生氣全無、再也無法汲取天地間靈動之氣後才緩緩睜開了眼睛。一輪耀眼的紅日立在當頭,卻已是正午時分了。
慧靈在一旁閉目打坐,不知何時停止了誦經。見到秦風行功結束便站起身來,不冷不熱地說道:「豐施主,恭喜你已邁進了元嬰中期的進境。」
由於沒有元嬰,秦風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和統計自己現下的進境,但他還是明顯感覺到了自己的進步。現在聽慧靈這麼一說,心裡不由喜滋滋的。並沒有聽出慧靈的嘲諷,笑呵呵地打趣道:「不是說了不要再這麼客氣地稱呼嗎?怎麼還施主施主的,你叫得別嘴,我也聽得不順耳。呵呵,還是叫豐兄弟吧。」
慧靈沒有理會,拾起錫杖轉身欲行,邊走邊說:「那金丹的滋味,不錯吧?」
秦風直到此時才聽出了慧靈的話外之音,明白了他是在怪罪自己昨晚沒有放過剩下的那兩個人,還取了他們的金丹煉化來提升修為。放眼望去闊野之上已沒了那五人的屍身,料想定是慧靈在自己打坐行功之時將他們葬了。忙追上前去死皮賴臉地湊到慧靈身邊說道:「嘿嘿,昨晚煉化了一粒,還剩下兩粒,要不將那粒中期進境的給你?」
慧靈越聽越氣,停下腳步大聲質問道:「他們即已誠心悔過又對我們沒了威脅,你為何非要趕盡殺絕?」
秦風退後兩步看著慧靈,緩緩問道:「那日三尾妖狐的金丹我也煉化了,怎生不見你如此氣惱?」
「妖物便是妖物,怎能與人相提並論?便是你將那黑龍的元嬰煉化我也沒有一點意見,可是我佛慈悲,佛語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兩條人命就這樣喪於你的劍下,叫我如何不氣惱?」
秦風收起笑容,慢慢地說道:「妖物害人便是死有餘辜,那歹人害人為何卻有著悔過的機會?只因為他們是萬物之長的人嗎?你信不信,若不是最緊要的關頭我們恢復了真元,也許現在的你我便要橫躺在這荒野之上任風吹雨打、蟲吃鼠咬?救下我們性命的青竹也是獸類,按你的說法也當為妖物,也是死有餘辜嗎?
那些人,對我們沒了威脅,你若放了他們可以保證他們對別人沒有威脅嗎?你口口聲聲將『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掛在嘴邊,有沒有想過我們昨日誅殺的五人曾經害過多少人的性命?日後還會害下多少人的性命?我們誅殺了這些歹人,便是救下了日後還有可能死於他們之手的性命,這又勝造幾級浮屠?
妖孽害人自當除之,可有些人的心腸還不如畜生,又留它何用?殺一個十惡不赦的歹人可以救下千百條無辜的性命,這又是造下了多少級的浮屠?」
慧靈被秦風的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的確是這樣,如果不是昨晚青竹為他們吸出了縛靈散的餘毒,只怕現在埋入黃土的真的便是他們二人,更甚至連三尺薄土也不得入便要暴屍荒野。那樣的情由,還想著靠佛法去感化,委實有些徒增笑耳了。
秦風走上前去拍了拍慧靈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不願我妄添殺戮日後渡劫徒增凶險。可是我覺得,倘若老天有眼,遇該殺之人而不殺也當是一種罪過。你的佛法修得有些太過死板了,有時候隨心由性未嘗便不是一件好事。」
慧靈沒有再說話,但臉色明顯緩和了許多。也難怪,自出生便開始接觸佛門思想洗禮的他自一初識便存著對萬物好生之德的理念。可是秦風方才說的話又的確有理有據不容駁斥。慧靈在心中暗暗記下了這份矛盾,打算回師門後找師傅好好詢問一番,也算是此次下山歷練的一些收穫吧。與此同時,慧靈對秦風率直的好感又進一步地增強。
揭過了了敏感的話題,二人商討起下面的行程問題。在瀲城酒樓時秦風曾詢問店小二,得知了這古燕帝國是最東的一個國家,再向東行便要到達東海了。秦風雖然心急不見師尊師伯所說修真福地的蹤影,但畢竟事先說過了此行是要回東海找散修的師尊,再向東行也說得過去。
慧靈沉思良久道:「我下山歷練時日已不短,此間經歷也頗為豐富。眼下雖還有些時日卻也是當回師門閉關修習,以備此次的宗門比試了。沒想到此次下山歷練在最後的時光裡卻是收穫最多的,很高興認識你這樣一個朋友。如此,我便陪你至東海之畔,而後你回東海我便回師門,算是為兄的再送你一程如何?」
秦風聽到慧靈如此煽情的話也是一時激動,想了想也便應下了。畢竟就算沿途現了師尊所說的修習福地,大不了到了東海之畔等慧靈走後自己再折回便是。於是二人便各自御起靈器向東而行。
一路再無城池村落,二人也始終駕馭著靈器飛行,不出半日便來到了東海之畔。秦風遠遠在空中便看到了浩瀚的東海,禁不住有些失望——看來師尊所說的修習福地已經不復存在。慧靈沒有覺察到秦風的異樣,突然說道:「豐兄弟,下面有一個小漁村,不如我們徒步經過那裡直至海邊,也算我此次下山歷練的完滿如何?」
秦風緣何不知道慧靈其實是在和他作著最後的道別?順著慧靈手指的方向看到,他們前方不願的確有著一個不大的漁村。便點了點頭,二人早早降下雲端走進了這個只有十餘戶的小村落裡。
這是一個漁村,村裡的人靠到海中捕魚為生,安靜祥和的場景不禁令秦風想起了兒時的家門。也許村中的勞力都下海捕魚去了,剩下都是些婦孺和年邁的老人。一個打著赤膊的老者嘴裡哼著打漁的調子正在織補著自家的漁網,看到秦風和慧靈笑了笑,便低下頭繼續手裡的活計。
秦風和慧靈沖老者笑了笑,便一路不停留地走了過去。直到走過老者秦風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又折回身子來到老者身邊,躬身做了揖手緩聲問道:「老人家,我想打聽個事,不知您老知不知道?」
老人抬眼看了看秦風和慧靈,並沒有停下手裡的活,一邊熟練地織補著漁網一邊說道:「問吧,如果我不知道,那在這個村子就不會再有人知道了。」
秦風心裡暗想找對了人,便頓了頓問道:「我想知道,這裡從前便是始終靠捕魚為生的嗎?」
好含蓄的一個問題,慧靈聽得一頭霧水,卻是難以理解秦風的一片苦心。
老者聽到這裡終於放下了手裡的漁網,放眼東眺,良久才回過目光,又看了看秦風才歎了口氣說道:「我是歷代都靠打漁為生的趕海人,但他們卻不是。」說著話用下巴指了指旁邊那些錯落的簡易房屋。
「這裡現在是古燕國的境內,其實在很早很早以前再往東行還有著一個叫古趙的國家,那裡才是緊鄰東海之畔的。我的祖先便是古趙國的臣民,歷代居住在海邊靠捕魚趕海為生。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來了一場滔天大禍,不知道誰惹怒了東海裡的龍王,一天之間海水暴漲將古趙帝國盡數淹沒,一隻淹到了這裡。
我的祖上來到趙燕兩國的邊境販賣漁獲,是以逃過了這場滅頂之災。可憐趙國整整六百萬人口只剩下了不足十萬,那些倖免於難的人再不敢居住在海邊,紛紛向西遷居走了,現在這裡的趙國人便只剩下我老頭子一家了。而這些原本靠躬耕編織為生的燕國人也迫於生計開始靠捕魚度日了。」
老人的話語滄桑而低沉,彷彿在刻意淡化那場始終埋在他心底揮之不去的噩夢,卻又在不由間蕩起了更多的漣漪。秦風望著老者出神的目光,確認了師尊口中關於修真福地一說,原來是地脈改變淹沒了原來的土地,難怪他尋到海邊也沒找到。
秦風和慧靈彷彿被老者的講述所感染,一時間再沒了什麼言語。辭別了老者,兩人緩步東興來到了海邊的沙灘之上,慧靈幽幽地喃喃自語:「六百萬條性命,就這樣在一日之間化作了亡魂?」
秦風淒然笑了笑,想起了同樣在一夜之間化作亡靈的遁甲宗一千七百口性命,攬著慧靈的肩膀輕聲問道:「你說,便是真的有人得罪了那所謂的東海龍王,可那六百萬條性命都是罪不可赦嗎?都是死有餘辜嗎?便是老天最終懲治了這興風作浪的龍王,還能令六百萬亡魂起死回生嗎?
還有,那餘下的十萬人口哪個不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終生終世都要活在恐懼與悲痛的陰影之中?這老者不知是倖存者的第幾代後輩,可講起那場劫難卻仍是難以釋懷。這天道究竟何在啊?老天真的是有眼的嗎?人們日日掛在嘴邊的、救苦救難的神仙菩薩又何在啊?」
慧靈茫然地看了看秦風,將目光轉向此刻溫柔安靜的大海。
他真的茫然了。
就在二人各懷心事唏噓無限地眺望遠海的時候,平靜的海面陡然起了變化——一股股深藍色的浪花如同煮沸的開水一般不斷自下而上地翻湧而出,並且越積越多、越堆越高,無數魚蝦被這強大的翻湧之力**深海流於海面之上——這情形,令兩人不約而同想起了前幾日更歲潭黑龍出現時的場面。
一股強大的妖元力如同一陣颶風,從遙遠的深海傳來直撲秦風和慧靈的面門,他們感覺到這股妖元力要遠遠過更歲潭的黑龍,直大上十倍百倍不止。面對如此情景,二人第一次產生了手足無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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