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海南國的碼頭漸漸出現在眼中,戰船緩緩的*了上去。
有關海南國的傳說白雲飛聽得很多,江湖傳言海南國就是世界的天涯海角,這裡多的是奇人異士,所以白雲飛的意識裡,這裡應該是個美麗的島國。
現在他終於見到了這個島國,但他已完全失望,完全怔住。
寸草不生,光禿禿的石頭是死灰色的,冷、硬、猙獰,怒濤拍打著海岸,宛如千軍呼嘯,萬馬奔騰,這就是海南國碼頭的景象。
可更驚人的就是碼頭居然沒有停著一隻像樣的船,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漁船千瘡百孔、破爛不堪,碼頭上也有不少人,這些百姓衣衫襤褸、面黃肌瘦,情形和嵩陽城的那些難民沒有區別。
「這裡遭遇了饑荒麼?」白雲飛跳下船就沖碼頭上跑去,花如玉緊緊的跟在他身後。
白雲飛跑到一個中年漢子面前,他還沒說話,中年漢子卻搶先拉住了他的衣角:「大俠,你是東勝過來的嗎?給口飯吃吧,大俠。」
白雲飛愣道:「你們這裡怎麼了?」
中年漢子哀求道:「大俠,給口飯吃吧,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白雲飛這才注意到遍地的蝗蟲。
這些蝗蟲雖不及襲擊長州城的蝗蟲那麼多那麼大,但同樣遍地亂爬,令人作嘔。
難民個個慘狀,成群結隊,顯然是受不了烈日和饑荒的折磨。
「這裡……」白雲飛失聲道,「難道這裡也遭受了蝗災?」
海南國自己都遭遇蝗蟲災害,他們沒有理由放蟲害自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個聲音遠遠的傳來:「這裡的確遭遇了百年難遇的蟲災。」
白雲飛和花如玉抬起頭,只見一隊兵士正朝這邊走來。
「你們是什麼人?」為的一名將領問道,「你們是不是東勝國的人?」
白雲飛點點頭:「在下是東勝國的白雲飛。」
將領神情一變,喝道:「果然是東勝惡賊,把他們二人抓起來。」說完,一群士兵就湧了過來。
「慢著。」白雲飛大喝一聲,「我為蝗蟲而來,並非東勝的奸細。」
將領怒道:「一派胡言,我海南與東勝交兵多年,勢不兩立,豈容你這奸細混入?」他又揮了揮手,士兵們再次上前。
白雲飛和花如玉正欲暗中運力,遠處又有一個聲音傳來:「且慢動手。」
這個聲音雖然很低,但其中蘊藏的內力卻是十分深厚,人少說還在十多丈外,但聲音卻說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白雲飛吃驚不小,沒想到海南小國,居然也有這等高手。
再一抬頭,一個青衣童子緩緩向這邊走來。
那將領似認得這青衣童子,立即拱手道:「原來是大師的弟子,末將有禮了。」
青衣童子微微一笑:「有勞許將軍連日守衛碼頭,家師預計今日正午有兩位貴客光臨,弟子接家師之命前來迎接他們。」
許將軍還有些遲疑:「但是他們二人乃是東勝國之人……」
青衣童子又笑道:「東勝海南,源出一家,這位白公子俠名遠播,即使皇上和相國見他,也會以禮相待。」
許將軍這才吃了一驚,立即拱手道:「那麼請便吧。」
青衣童子這才走到白雲飛面前拱手道:「家師正在舍下等待白公子光臨,公子若不嫌棄,請跟我來吧?」
白雲飛驚訝的注視著他,他不過是個小小童子,卻有這麼大的權威和武藝,他的師傅又是誰?這當真令人好奇。
白雲飛立即還禮:「敢問令師大號,白某多謝公子來解圍。」
青衣童子笑道:「其實家師名號,白大俠早已聽說過,而且白大俠與家師也有不淺淵源。」
白雲飛更加好奇:「哦?」
青衣童子道:「白公子還能記得白日飛雲劍麼?」
白雲飛驚訝道:「北有藍大先生,南有風愚大師,令師莫非就是人稱鑄劍無雙的智者風愚子大師?」
青衣童子頷笑道:「正是!」
花如玉也吃驚不小,這風愚子的大名她也早有耳聞。
海南國倍出能人,風愚子大師就是其中一個,傳言風愚子大師不但精於鑄劍、而且面相占卜、天文地理、奇門異術等等神奇之法他都會,在海南國,風愚子大師的地位絲毫不遜色於海南國國君。
不過相比另外幾位東勝國的名師,風愚子的武功深淺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所有人都應該想到,一個精於鑄劍的人,對劍法的認知一定不會差。
所以白雲飛毫不猶豫的跟在青衣童子身後,花如玉自然也跟在白雲飛身後。
海南國郊外的環境其實和蓬萊島沒有太大的區別。
林木森森,蕭碧幽翠,一道木橋如彩虹般橫臥池上,池水青綠而冷冽,上面點點浮萍。白雲飛當然知道這清幽山澗流下的青泉彙集的泉水就是天下聞名的海南劍池,劍池僻靜,遠處雲彩四合,風中有暮鐘聲縹緲傳來。
繞過劍池,可以看見一個寬闊的石井,井旁有一個朱欄曲繞的六角山亭。
一縷孤煙從山亭中飄出,縹緲的煙霧中,清靜的山亭裡,有個羽衣高冠的白老者,在獨坐烹茶,他的寂寞,就和這動盪的世間一樣。
但凡那些英雄高手,總是在亂世中避世,世人只聞其俠名,卻不知其寂寞。
白雲飛忽然歎了一口氣,道:「海南劍池,悠由遠長,這劍池中洗過劍的高手,歷代光芒四射,烹茶品劍的人,可說無一不是絕頂的人物,天下無敵的雲飛揚、縱橫十九州的燕十三、神劍山莊的謝三少、魔教裡的任天行、神出鬼沒的逍遙侯、公孫谷主和藍大先生……都曾光臨於此,白某有幸,今日竟能被大師所邀,實在是三生有幸。」
青衣童子不禁面有驚色,這洗劍池的來歷,白雲飛知道得居然比他還多。
他雖吃驚,白老者卻一點不吃驚,只是緩緩的轉過身來,注視著白雲飛。
他的臉雖然消瘦,但一雙眼睛卻是相當有神采,白雲飛只覺得老者的眼光比劍光都還鋒利,還奪人,他甚至還覺得老者在這雙眼睛上修煉得有某種特別的功夫。
老者注視著白雲飛許久後,才歎息道:「那劍不適合你!」
「什麼劍?」白雲飛愕然道。
老者道:「白日飛雲劍。」
白雲飛和花如玉都怔住。
老者忽然道:「你知道我是誰?」
白雲飛道:「風愚子大師?」
風愚子點點頭,忽又道:「世人傳言白雲飛和十一郎是當代名劍客,十一郎劍快劍利,白雲飛才智過人,今日一見,真叫我失望得很,也不過如此罷了。」
在場的人立即全都愣住,這風愚子的口氣簡直大得不得了,他居然形容白雲飛「不過如此」。
白雲飛不禁道:「大師這話是什麼意思?」
風愚子道:「我的意思就是白日飛雲劍並不適合你用。」
白雲飛趕緊拱手道:「還請大師解釋一二。」
風愚子忽然笑了:「你倒是個聰明人,知道請教。」
「後生仰慕大師才情,願請大師為後輩指點迷津。」白雲飛恭敬的說道。
「那麼請上座。」風愚子點點頭,吩咐童子道,「給兩位看茶。」
青衣童子應聲而去。
風愚子這才悠然道:「為人不識十一郎,自稱英雄也枉然,若要識得十一郎,就須先識白雲飛,白雲飛的名字在東勝國如雷貫耳,就連皇家大內陰謀都被白雲飛揭破,那麼我想白雲飛應該是個對權力沒有什麼興趣的人。」
白雲飛和花如玉面面相覷,兩人都不知道這風愚子想說的是什麼。
風愚子抬頭道:「公子楚當日為我找來一塊千年精鋼,並請求為你鑄把好劍,老夫生平鑄劍只為兩種人,一乃劍中高手,二乃有德之人。」
白雲飛道:「所以大師也乃有德兼有才之人,故而名揚天下。」
風愚子道:「十三路黑道作亂天下幾十載,老夫鑄白日飛雲劍是希望助公子一臂之力,但今日一見公子,老夫才知道那劍其實是把失敗的作品。」
白雲飛這才聳然動容,這風愚子大師足不出戶竟也能知曉天下形勢,果然是位世外高人,他忍不住道:「何以失敗?」
風愚子盯著他道:「公子劍未出鞘,但殺氣卻相當重,老夫若是沒猜錯,公子來海南國之前必已殺人無數,滿手鮮血,儘管不少人是該殺之人,但公子也錯殺不少無辜之人,無論該殺之人或是無辜之人,都是人,只要是人,就沒有別人能決定其生死,只不過呢,這世上能者之多,能者殺,無能者死,殺不殺都在矛盾之中。」
聽到這番話,白雲飛不禁起身拱手:「大師境界之高,白某當真佩服之極。」
風愚子也不理他,繼續道:「白日飛雲劍看似小巧平凡,但實則鋒利無比,對於力量強大之人來說,無疑是把神兵利器,而要使用這樣一把劍,非心若止水者不可駕馭,公子力量深厚,卻不能合理運用,試問怎能駕馭白日飛雲劍?」
白雲飛歎了口氣:「大師無愧為鑄劍名家,句句實言,白某要多謝大師的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