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放學了,張玫像一隻輕盈的燕子飛了進來,於是,安然的心也便像一隻輕盈的燕子隨著張玫的身影飛來飛去,在院子裡劈柴都險些把手當柴劈掉。
瞅見父母沒注意,張玫在路過安然身邊的時候,裝做漫不經心地扔下一張條,走了。
安然心領神條,將紙條捂在心口上,賊眉鼠眼的就進了屋了。
打開一看,安然險些昏過去。
只見紙條上面寫著,「今天晚上九點,橋洞下見。玫姐。」
與女孩子約會,還是人家女孩子採取主動,這對安然來說,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安然緊緊攥著紙條,頓時熱淚橫流——
一切陰霾都將過去,即將迎來明亮的朝陽,就讓我揮一揮手向過去告別,不帶走一片天邊的雲彩……
對於可憐的安然來說,這也算是暫時性的苦盡甘來了吧?!
可憐的少年為了這一次約會在屋裡足足呆了兩個小時,他在犯愁,穿什麼衣服去好呢?自己原來的衣服破得連叫花子都不願看一眼,現在穿的衣服還是改過的張一平的舊衣服,他穿什麼去好呢?
還有,第一次見面,他應該送人家女孩子一份禮物吧?他身無分文,能送給人家什麼?
這兩個放在平常少年身上根本不是問題的問題,如今在他身上卻成了天大的難題。
好在,安然的力氣與度已經恢復了幾分,他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不過,卻是爛到了極點的陰暗辦法——偷。雖然手法不太熟練,但在夜幕的掩護下,他偷偷摸到了附近一個商店的庫房,在庫房的後牆打了個洞鑽進去,膽顫心驚的抓了幾件衣服和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跑掉了。
回來後,安然使勁梳洗打扮一番,就等著激動人心的那一刻到來。
這個地方冬天白天短,一般下午四點半左右天就擦黑了,等到八點以後,月亮就出來了。
今晚的月亮很美麗,很柔媚,像情人的眼睛。又高又大,遼遠曠達,給人以可觸摸的美的質感。
這樣的夜晚,應該是對美好憧憬一種完全版的註解。
「媽,我有些東西落在同學家了,我去取一趟,一會兒就回來。」
張玫向著屋裡喊。
「你去吧,早些回來。」
「嗯,我先去了。對了,媽,我有些不敢走,讓安然小弟陪我去一趟吧。」
「那你就去問問他,如果那孩子睡了,你就別打擾他了。」
張嬸子是個地地道道的好心人,打心眼兒裡可憐安然這個苦命的孩子,雖然她不知道在安然身上究竟生了些什麼事情,可憑著女人特有的直覺,她知道這孩子一定很可憐。
所以,自從收留安然起,百般呵護他、關心他、照料他。
安然聽著這兩母女的對話,心裡熱呼呼的,不住感謝上天,讓他如此幸運,走進了這個家庭。
「小弟,你睡了嗎?如果沒睡,你陪姐走一趟。」
張玫甜甜地說。
「哎哎,沒,沒睡呢,我馬上就來。」
安然再次看看身上穿的衣服,墨黑色的皮毛,在燈光下十分好看,就是,衣服有些長了,並且稍微有些緊。
可這也沒辦法,他黑燈瞎火地忙中出錯,抓了一堆衣服就出來了,可是,出來之後傻眼了,除了幾件乳罩和女式內褲之外,也就這件長一點的衣服能穿了。
他偷錯地方了,進了女性用品商店。
就這樣,安然穿著這件古怪的大衣走了出去,手裡還拿著一件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當做禮物要送給張玫。
門外,張玫正甜著一張笑臉等著他,見他出來,正要打招呼,可是笑容卻僵住了。
「你,你,你,我,啊,哈哈……」
張玫死死咬住舌頭才不讓自己笑得太大聲。
「怎麼了?玫姐?哪裡不對勁嗎?」
安然本來就有些惴惴不安的,現在更有些難堪了。
「你哪兒弄的這件衣服?」
張玫死死忍住笑,看著怪模怪樣的安然問道。
「我?啊,我自己從老家帶的,一次沒穿過呢。玫姐,咱們走吧,要不,天都晚了……」
安然心虛,生怕張玫繼續問下去,趕緊催促道。
張玫用手摀住嘴,嘰嘰咕咕地笑個不停,心想,「這個土包子,這個傻東西,怎麼弄了件女式長款的貂兒穿在身上了?穿他身上這麼難看,好好一個貂兒,怎麼看看麼張大黑狗皮……」
張玫也沒多想,反正這個傻里傻氣的傢伙處處透著古怪,弄個長款的女兒貂皮大衣穿在身上也沒什麼稀奇的。
兩人說著就往外走。路上的氣氛很凝重,張玫很明白在感情中欲擒故縱的這套招法,於是,也不說話,只是往前走。
安然更是忐忑,懷裡跟揣了個兔子似的,砰砰亂跳,跳得他有些口乾舌躁。
小城裡有個公園,公園中心有個小湖,湖上面有座橋。這地方冬天長,雖然春天快來了,可是湖水還是橫眉立目,凍得結結實實的。
兩人約會的地點,就在橋底下。
來到橋底下了,雙方站定,然後,轉身,面對面。
黑夜裡,張玫的眼睛亮閃閃的,映著天上的月亮,像星,像兩顆明亮的星。
在安然眼裡,這兩顆星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星,好美,好美,裡面,有最美麗的故事,有最溫柔的港灣……
他現在好想自己也變成兩顆星,然後融入到張玫那滿天的星光中,在她那柔柔的眼波裡蕩漾……
張玫看著情亂不能自己的安然,忽然唇邊綻開了一絲不為人知的微笑,這個傻小子已經徹度的入了局,沒必要再糾纏下去,她要適時結束這個遊戲。
「小弟,你看,這月光多美好……」
「嗯……」
「我在窗內看風景,窗外的人在看我,明月裝飾了我的窗子,我裝飾了別人的夢……」
張玫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心裡在冷笑,可是臉上依舊柔情款款,隨口改了幾句似是而非的現代詩出來。
「我,我初中畢業,文化淺……玫姐,這就是傳說中的詩吧?我,我有些不太懂。」
安然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道。
「唉,這個蠢貨,真是煞風景,不玩兒死你都可惜你這塊材料了。」
張玫在心裡狠狠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