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城內
「什麼?有膽子你再說一遍!」高威拍案而起,怒目圓瞪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高越齊看了一眼坐在周圍的眾位將軍,眼瞼低垂,臉上滿是愧疚:「副元帥,元帥為了引開敵人的注意力,的確是被俘虜了。可是他說,如果敵方用他來威脅我們開城門的話,千萬不要開,否則他就自殺!」
高威嘴唇顫抖:「好啊,好啊!別人都是拼了命地把主帥送到安全的地方,你們卻是丟下主帥自己回來了,你覺得羞不羞恥?」說著就一個杯子砸過去。
其他人也是用責怪的眼光看著高越齊和鍾英他們。
高越齊沒有避開,任由白色的瓷杯子砸在自己的腦袋了,然後碎裂,掉落,只行剩下綠色的茶葉掛在自己的頭上,還有滴滴答答的茶水在慢慢地流淌。
他只是定定地中中跪在原地,半晌才低聲道:「元帥說會有人把他救回來的。」其實心裡也是不確定,但是看元帥和鍾英很有信心的樣子,也就答應了。
高威平復呼吸,看了一眼鍾英,就道:「各位將軍,你們回去吧,我再和他們商量一下怎麼做。」
呂猛不同意了:「副帥,我們留下來也是有用的啊,大家齊心協力,老子就不信我們救不出元帥!」其實呂猛現在心裡很愧疚,都怪自己判斷錯誤,跟著冷衛田瞎攪和,要不然元帥也不會有事了。雖然自己是奉將令出兵的,大家也不會說自己。不像冷衛田和孫將軍,雖然被自己和身後的何將軍救了回來,損失也沒想像中的大,但是因為是私自出兵,所以現在已經被囚禁了回來。
太子好像在朝廷上活動了,不知道他們兩個的下場如何,但是現在元帥還沒回來,所以誰也沒權力對他們進行責罰。
不過經此一戰,那個討人厭的太監倒是不喜歡出門了,真煩,一天沒看到他那張塗脂抹粉的臉,自己的精神也好很多了。
高威揉揉眉心,歎氣道:「大家先回去吧,這事要和老元帥說,而且現在敵兵對面虎視眈眈,所以大家回去後,抓緊時間來預防一切,元帥不在了,我們也不能被打倒!」
眾人理解地點點頭,知道大概是要出動伏強陣去救回元帥了,畢竟元帥是尉遲府的小少爺,所以眾人走出去的時候,臉上的擔憂是沒那麼明顯了。
等別人都離開後,南山就衝上來,揪起高和、越齊的圓滑的衣領,大聲問道:「我師兄他到底怎麼了?」心裡急得燙死,師兄不准自己跟去,又聽說遇到埋伏,他身邊有奸細,所以很是著急,沒想到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裡面竟然沒有師兄!師兄要真出了什麼事?自己該怎麼辦?該怎麼和其他人交代?特別是師父和尉遲爺爺。
眾人嚇了一跳,沒想到平時那麼安靜的一個人會突然變得如此狂躁,想來真是兄弟情深。
高越齊還沒說話,鍾英就道:「元帥讓我把一些話帶給你。」
南山一聽,就把高越齊放開,看到大家看自己的眼光,這才現自己做了什麼事,於是搔搔頭,小聲道:「不好意思,只是太急了。」說著就歉意地望了一眼高越齊。
高越齊苦笑地搖搖頭,表示沒事。甩甩頭,茶葉和茶水亂飛。
而鍾英則鎮定地把如風的話說了一遍,南山一聽,馬上陷入了沉思,臉色倒是沒有剛才的慘白了。
過了一會,門外有人求見,高威一聽是醉月和醉竹,就讓她們進來了。
醉月和醉竹進來後,就行了一禮,然後就和南山湊成一堆,嘰嘰歪歪地說了一陣。其他人關注著他們的表情和內容。
說完後,南山恢復了常態,微笑對著眾人道:「副帥不必擔心,三天後,我們必定能救出我師兄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師兄自投羅網也是想和對方的二皇子談談。現在利茗已經被師兄殺死了,那麼春籐國的軍營裡,現在做主的一定是所謂的二皇子,而師兄和我們的二皇子和三皇子殿下以前好像還和春籐國的二皇子認識,所以現在師兄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南山說這話的時候,可是屏退了很多人才說的,以免這些話被一些人斷章取義地亂傳,最後變成師兄通敵賣國。凡事謹慎點好是應該的。高威聽了後,這才鬆了一口氣,又見高越齊和鍾英他們也跟著湊在一旁嘀嘀咕咕,心裡也高興了一點,現在最要緊的是做好被圍城的準備了,還要通知其他地方的軍隊來救援。估計這樣前後夾擊之下,定能讓敵國退兵。
只是,落雁城已經是不能進不能出了,而敵兵可能也會調遣其他兵馬來,現在就看誰的度快了。
高威想著這些事,眉頭皺得緊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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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他們走到尉遲槐陽的院落,看了看沉睡中的尉遲槐陽,鍾英終於忍不住問道:「老元帥什麼時候可是醒來?」
醉月照樣把了一會脈,再翻翻尉遲槐陽的眼皮,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道:「現在情況很好,估計過個十幾天尉遲爺爺就可以醒來了。」
「元帥現在在對面的敵營裡,如果現在老元帥醒來就好了,這樣也有個可以主持大局的人。」高越齊苦嘀咕道。
「你爹不是副元帥嗎?他經驗也豐富,定然可以主持大局的。」醉竹嚷道,在她看來,高威也不錯啊,都那麼老了,肯定是經驗豐富之人。」哼,我爹,他不行了,其他事還好,可是碰到危機關頭的話,他的腦袋總比別人反應慢一點,雖然事後可以想出好的解決方法。」高越齊很無奈地道出自家老爹的缺點。
鍾英莞爾一笑,顯然知道高威的本事。
過了一會,高威才匆匆來到,就把高越齊和醉竹叫到外邊去守著了。
剩下的幾人坐在一起,包括南山、醉月、鍾英和高威,因為涉及到一些機密,所以其他人都避開了。
正當他們在討論來討論去的時候,一個人的出現,給了他們很大的驚喜,也讓營救如風的計劃更加地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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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風安靜地坐在低矮的凳子上,而對面的雲天澤正在注視著她。
喝下一口茶,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襲來,讓人喝了之後口齒留香,忍不住一喝再喝。
不愧是極品茶葉啊!如風感歎道,又灌下一杯。
對面的雲天澤忍住氣,看著如風讚歎的神情,他的樣子像在喝什麼美味似的,一點身為囚犯的自覺都沒有。雲天澤不由得責怪自己為什麼對他那麼好,如果像對待俘虜那麼對待他,如風現在還能那麼悠閒嗎?還能那麼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嗎?自己都坐在他對面那麼久了,他一個眼神都沒拋過來。
過了半晌,如風終於看了一眼雲天澤,困為她感覺到對面的人快怒火中燒了。奇怪,以前在書院的時候,雲天澤多溫柔啊,由於身體不好的原因,他都是溫溫柔柔或冷冷淡淡的樣子,沒想到現在不用裝病了,表情也豐富了一些。
而且他的眼神明明如饑似渴地盯著自己,像是在燃燒,表情卻又強自忍耐,默不作聲。
真是奇怪的一個人!如風下了人結論。
「天澤,你找我有事嗎?」如風慢慢地說道,露出一個微笑。
雲天澤緊盯著他,道:「如風,我們言歸正傳,這次你故意讓我抓到到底是想幹嘛?」
召見很委屈地撅起嘴巴:「什麼叫我故意的?你明明早就知道我在附近,即使我不自投羅網,你也會抓到我的,我們才那麼幾個人,哪抵得上你的一萬人馬?所以還不如我自動送上門來,減少傷亡的機會。」
雲天澤聽後,只是哼了一聲,無言地看著如風。
如風歎了口氣,道:「我們還是不要打仗吧,現在已經死了那麼多人了,而一直和你作對的利茗也被我殺死了,所以」後面的如風沒再說了,但相信他明白的。
雲天澤看著帳門外,笑笑,道:「如風,你現在沒有武功,而且大家都知道你是敵國的元帥,還殺死了我國的元帥,所以現在很多人巴不得你馬上被我殺死,或者拿去誘敵開城門。」
如風也笑笑:「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讓你把我拿去,然後逼近他們開城門的。」如風的語氣很是隨便,但是眼裡卻有著堅決。
「即使沒有俘虜你,我也同樣可以攻下你們的落雁城!」雲天澤傲氣地說道,斜睨了一眼如風。
「不可能,你攻不下的,你以為落雁城是那麼容易被人攻下的?還是你以為你的十萬大軍真的有那麼厲害?」如風馬上反駁道。兩人作對已以不是一兩天的事,各有輸贏,所以雖然現在自己被圍城,但是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這裡可是自己的地盤。
「只要能攻下落雁城,那麼後攻下你們紫羅國的大片土地也就不已為患了,而現在你落雁城內最多只有六開萬的人馬,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百姓,他們也要吃要喝,所以只要我們圍城,截斷你們對外界的交流和糧食的輸送,你以為你們那麼多人還可以支撐幾天?」雲天澤輕蔑地說道,嘴角揚起一抹笑容。
「幼稚!」半晌,如風瞪著他,終於擠出了兩個字!
雲天澤搖搖他的白玉扇,微微一笑:「原來你還有自知之明啊?」
「我就不信你們還能阻止一隻鳥飛出去不成?只要我們的援兵一到,你們還不是猶如砧板上的魚肉任由我們宰割?」說著如風就做出一個切菜的動作。
哼!
哼!
兩人相對無語,只能瞪視著對方。
隱在暗處的雲叔搖搖頭,暗暗歎息,沒想到兩軍的頭領竟然在講那麼幼稚的話,尉遲如風還可以理解,畢竟年輕氣盛,可是自己一向沉穩的主子竟然也跟著胡鬧?唉,他們到底什麼時候才會談正事啊?
兩天後的夜,周圍都是靜悄悄的,那些放哨巡邏的士兵走路幾乎都沒有聲音,想來應該保護雲天澤的都是武功高強之人。
如風躺在自己的小窩裡,暗暗歎氣。說是小窩,其實就是雲天澤房裡的一個角落,很普通的一張毯子,一半做蓆子,一半做被子。但是如風已經很滿足了,起碼沒讓自己去睡豬窩之類的牢獄。想來,雲天澤對自己還是很不錯的。
可是,都兩天了,明天就是第三天了,那他們到底什麼時候才來啊?自己還要窩在這裡多久?
唉!如風長歎一口氣,望著雲天澤帳子外的夜明珠,眼睛轉動了一下,寄人籬下真是不,這幾天總有人趁雲天澤不在的時候,偷偷地折磨自己,小青也就算了,那傢伙看自己不順眼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而今天下午,自己終於忍不住警告他,再來騷擾,就告訴雲天澤,說他暗戀雲天澤。所以小青現在也只是對自己怒目而視,但是還不敢直接對自己做什麼動作。
但是其他人就不同了,那個趕車的中年大叔,也就是雲天澤把他叫作「雲叔」的人,對自己總是看不順眼,他的權力貌似也很大,老是趁雲天澤不在的時候,給自己苦頭吃,不是突然把自己絆倒,就是利用他高深的武功,輕易地讓自己摔個跟頭。而自己身邊有那麼多監視著,竟然還對此當作看不見!
手段幼稚,但是還真的很有效,如風又不好意思和雲天澤說。而且如風知道這個雲叔的武功很厲害,自己的武功還在的話,大概也只能打個平手了。更別提現在這種情況了,他捏死自己跟捏死一隻螞蟻差不多。
想到這,如風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來。
如風想了想,最煩惱的還是雲天澤,他老是用那種灼熱的眼光看著自己,有別人在的地方還好,他還懂得收斂一下。可是獨處的時候他就肆無忌憚地流露出來,有著含情脈脈之感,讓自己很不自在,但是有時候自己說話不得他意,他翻臉就會比翻書還快,說生氣就生氣,然後就拂袖而去,然後自己就倒霉了,那些想整自己的人就接二連三的冒出來,對著自己打招呼。
想到雲天澤,如風又長歎了口氣,摸摸自己惹禍的臉蛋,忍不住又想起了木問塵。上一戰,很是慘烈,當時自己也以為死定了,那時自己只是很機械地揮動著手中的寶劍,但心裡卻浮現的是木問塵的臉,無論是他淡淡一笑的臉,還是他垂彈琴的樣子,還是他雙手負在身後,昂然而立、衣袂翩飛的樣子都讓如風充滿了想念。
本以為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沒想到最後自己還是活了回來,當時第一感覺就是高興得想哭,即使遭遇到了容憶影的背叛。
這還是自己第一次那麼挨近死亡呢?前世是因為化學試驗失誤,毫無預警地就被炸死了,也就一瞬間的事,沒想到這次卻是慢慢地被消耗體力,感覺就像凌遲嘛。
自己真是不好,當時竟然第一個想起的就是木問塵,而不是自己的親人。
唉!如風又是長長地歎了口氣,問塵,你現在到底在哪裡啊?
如風甩甩頭,決定不再想兒女私情的事,都身陷囹加圄了,竟然還想著風花雪月的事!
幽幽的靜夜裡,突然有一個聲音響起:「你在想木問塵嗎?」
如風被嚇了一跳,現在都三更天了,沒想到那傢伙還沒睡著。
雲天澤也幽幽地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和他的事,不用狡辯。可是,無論你是男是女,我都不會放棄的,而你,也和那個木問塵是不可能的。」
如風倏地一下起來,小聲問道:「為什麼不可能?我們找個地方陷居,他們就不知道我們是男男戀了。」
雲天澤冷哼一聲,也坐了起來,硬起道:「你想得倒美!先別說你現在國一國邊疆的元帥,即使你想不做,也要你爺爺或者你們皇帝肯放人才行,再說了,那木問塵的身份,哪是你可以掌握的?」
「還有呢還有呢?」如風趕緊問道。木問塵的身份?糟糕,又忘記問了。
雲天澤不肯說了,他看一眼暗處的如風,也只能看到他亮的眼睛,心裡一軟,還是歎道:「反正你們是不可能的,你現在不如驚變主意和我在一起,無論你是男是女,我都喜歡,我都認了。」語氣裡滿是深情,即使如風不喜歡他,也不忍心一下子就說出一些絕情的話,所以只能當作沒聽見了。
雲天澤見他又躺了下去,也跟著躺下,又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惹得如風更加地煩躁。
見鬼了,最近桃花怎麼那麼旺盛?木問塵也就算了,自己本來就對他有好感,現在感情也更進一步了,可是雲天澤?唉——
第二天,如風帶著一又熊貓眼吃著早飯,一整天都有點計票員,其實心裡卻在暗自著急。
終於,在吃晚飯的時候,雲天澤出去議事了,就留下自己一個人在其他人的監視中吃飯。
這時,如風聽到了一聲細弱蚊鳴的聲音,它道:「如風,是我,在你的左手邊,你不要回頭,今晚三更時分做好準備就是,我們會把你救出去的。」
如風手中的筷子掉了下來,停頓了一會,這才慢吞吞地撿起桌子上的筷了,繼續吃。
眼睛,卻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