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在外邊找了一個好一點的酒樓吃飯,楊偉很是活躍,在飯桌上談笑風生,和醉竹還算合得來。
容憶影只是沉默地吃飯,偶爾插一兩句。
如風和南山、醉月在說話。
飯後,如風付了錢就和他們一起往回走。
此時已經天黑,家家戶戶都有著亮光,幾乎每戶人家的屋子前面都有一盞點亮的燈籠,所以很方便路上行走。看著乾淨寬敞的街道,還有耳畔吹來的涼風,如風的心情也舒暢了許多。
回到客棧後,如風和她的師弟師妹們一起回到自己的房間。
一張桌子坐了四個人,每個人正好佔據一角。
四人默默無語,過了好大一會兒,醉月才開口道:「師兄,你的心情不好?」
醉竹小心翼翼地看著如風,不解:「是啊,師兄,我感覺到你有心事呢。」
如風眼皮抬了抬,撐著下巴道:「我是有點心事,對了,你們來這裡做什麼?」之前無情臉非要自己和醉竹、南山相聚,但如風不明所以。
南山和醉竹相視了一眼,由醉竹開口:「師父知道你要從軍,所以就讓我們下山了。」
如風靈感一閃,道:「難不成你們也要跟著我去從軍?」
南山和醉竹點點頭。
如風卻飛快地搖頭:「不行不行,我都不想去了,怎麼還能拖你們下水?而且從軍不是鬧著玩,戰場上那麼危險,真有個什麼萬一的話,那可怎麼辦?」
醉竹不服氣:「那為什麼醉月可以和你一起去?」
醉月溫婉一笑,道:「因為我會醫術啊。」語氣也有些得意,在自己人面前,醉月就沒有了一貫的溫柔,偶爾還是說說笑的。
醉竹嫉妒地看了一眼醉月,低聲嚷道:「早知道我當初就學醫了。」
南山終於開口:「你覺得以你猴子的性格,你能學醫嗎?」
醉竹一拳過去,因為毫無威力,所以南山很快就認過了。
如風無動於衷地看著他們追逐戲,等他們靜下來後來說道:「我不同意你們兩個跟我一起去。」
「師兄!」醉竹挨近來撒嬌,「師兄,讓我們去吧,我的武功很好的。」
南山微微一笑,語氣很堅決:「我一定要去。」
如風不解:「從軍就那麼好玩嗎?你們怎麼一個兩個的都想把自己往那裡送?」
「我想印證我的學習效果,而且我不會給師兄你惹麻煩的。」南山說道就期盼地望了一眼如風,「而且師父也覺得在戰場上,我所學的才不會被埋沒。」
如風想了想,轉頭看著醉竹:「那你呢?一個女孩子家的,不方便。」
「我可以女扮男裝啊。」醉竹脫口而出。
醉月馬上一笑,看了一眼如風,道:「醉竹,你是不可能女扮男裝的,不像。雖然你眉宇間是有些英氣,可是你的身材怎麼裝?你的聲音又不低沉,還有喉結怎麼辦?」
如風理解地點點頭,女扮男裝哪是那麼容易的,大家可都不傻,你自己,要不是一出生就非要這樣做,自己又下意識地鍛煉自己的走路方式和其他男人的行事方式,否則今天就應該看到一個更加娘娘腔的尉遲如風了。
「不過,」如風眼睛一轉,道:「你可以在醉月身邊保護她,畢竟那裡都是大男人,醉月一個女的也不方便,更何況我們醉月長得那麼嬌滴滴的,也不知道會不會遇到色狼什麼的,醉竹的武功不錯,所以完全可以保護得了醉月,只是,你可願意?」
醉竹馬上點點頭,頗為興奮地說:「沒關係,只要能和師兄在一起就好。」
如風看了一眼南山,見他臉色不變,搖搖頭道:「受不了你們幾個。」不過如風還是說了一句,「希望這次決定是你們自己想要的,而不是被師父說動的。」
三人堅定地點頭,異口同聲道:「都是我們想要的。」話說完就相視一笑。
如風也一笑,彷彿回到了山上的日子,他們四個總是很有默契,都是一起捉弄自己,最常見的事就是偷看自己洗澡,可是一次都沒有成功過,然後在被抓到後就相互推諉責任,一個說得比一個溜。
南山轉移話題:「師兄,你還沒說你有什麼心事呢?」
如風煞有介事的搖頭:「既然是心事,怎麼能告訴你們?」
「師兄!」三人一起齊喝道,聲音有點大。
如風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想吵到別人嗎?」
醉竹吐吐舌,搖著如風的手臂:「師兄,你說嘛,看我們能不能幫的上忙?」心裡暗想,能幫上師兄的忙是一件多麼值得高興的事!嘿嘿。
如風依舊搖頭:「這是我自個兒的問題,誰也幫不上我的。」
南山的感覺一向敏銳,馬上接口道:「師兄真的那麼不想從軍嗎?」
如風微微一愣,轉動著手中的茶杯,狀似不經意地說:「我討厭殺人。」這是真話,如風忘不了殺人的那一瞬間的感覺,道不明說不清的滋味,只能在暗夜裡獨自忍受。事實上,如風現在還想著要不要回去算了,雖然理智上覺得不可能,但感情上總有那麼一股衝動。
三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覷,都沒想到是這個理由。
如風手一甩,從衣袖裡抖落了幾枚飛鏢,一一落在桌面上。
醉竹馬上把臉湊過去,仔細地數了數,最後才道:「師兄,這不是你的所謂終極武器嗎?現在少了一枚哦,這裡只剩下九枚了。」
「還有一枚在死人那裡,還沒拿回來呢。」如風冷聲道,想起了那個人臨死前不可置信的眼睛。
醉竹嘟嚷著不敢再問了。
「算了,我會想通的,都那麼多年,我早就該想通的,夜深了,大家回去睡覺吧,醉月幫你們訂了房間的。」如風沉默了會,就綻開笑容,然後開始趕人。
南山沒有起身,反而道:「師兄,你怕什麼?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而且一直都是這樣,不是你殺他,就是他殺你,有時候心軟慈善是會把自己給送上絕路的。」
如風點點頭,想來,自己該把前世的那種和平法制的生活給忘記了,畢竟自己已經回不去,而要在這裡更好地生存下來,就應該更好地適應這裡的生活。
想到這,如風輕快一笑,道:「你們快去休息吧,就當你們師兄我剛才在牢騷好了。」
三人一聽,也露出了笑容,說實在的,師兄還真不適合憂鬱的表情呢。
送他們三個出門後,如風甩甩頭,決定不想這些了,該來的都會來的。
正想關上門,就聽到「咻」一聲,有東西直直地往自己門面上打來。如風看得出沒有殺氣,但也沒有去接,只是側身閃過。
啪!正好釘在門板上。
如風望了望,估計追也追不到了,而且她也大約猜得到是誰。
把信取下,果然,熟悉的筆跡赫然印在眼裡。
如風苦笑,爺爺還怕自己真的半途逃跑嗎?
無奈地展開信紙看了起來,半響,如風才把紙捏碎,然後把自己丟在床上,深呼一口氣。呼~~~~~爺爺越來越瞭解自己的性子了,這次的信一反以前的強硬,反而說自己年紀大了,都六十多歲了,沒多少日子好活了,最近軍務繁重,敵國又在虎視眈眈,然後尉遲家的希望就全在你身上,所以你就不要猶豫了,快點來軍營報到吧。
如風想起上次回家看到的爺爺,半夜裡還在咳嗽,的確,爺爺是老了,頭都白了很多,怎麼說,他都是一個老人了,雖然以前他老是不承認。
所以現在該是自己承擔責任的時候了。
如風想通了之後,就甜甜入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如風就一骨碌地爬起來了,先是在走廊裡伸伸懶腰,然後就去敲門。
「起來起來了,該趕路了。」如風喊道。
楊偉頂著一頭亂,沒精打采地開門,雙眼朦朧地說:「怎麼那麼早?不多睡一會?」
如風嘿嘿一笑:「不早了,我們早點趕路,就可以早點休息了。」
楊偉對面的門正好打開,是高越齊,此刻,他看起來已經收拾好了,正準備出來的樣子。
四目相對,如風先打招呼,笑道:「越齊,早。」
他看了一會如風,嘴裡答道:「早。」
「你,準備去軍營?」正當如風以為他不再說話的時候,他突然開口問道。
如風很快回答:「是的。」
高越齊不語了,高大的身軀走了出來,像一座小山似的聳立在如風的面前。
如風忍不住讚歎道:「你真高!」差不多一米九啊,比起自己了,是高了很多。
高越齊的眼裡閃過一絲笑意,道:「你已經說過了。」
「可是我還是想再說一次,大概是我太矮了,所以我才羨慕你那麼高。」事實上,如風也只是說說而已,真讓她長那麼高,她就不幹了,那以後她還能嫁出去嗎?
「那我們軍營裡見了。」高越齊說完就和楊偉點點頭,然後下樓去了,估計去吃早飯了。
楊偉看著那高壯的背影,問道:「他是不是洛林書院的齋長?上次運動會的時候,他好像是武術的第一名,那個人很是勇猛,力氣很大,而且他射箭射得很好。」
如風點點頭:「聽說過了。」其實如風沒說出來的是,這次兵馬大元帥是自己的爺爺尉遲槐陽,而兵馬副元帥就是高越齊的老爹。
這些元帥的封號為臨時軍銜,只在戰爭時期授予,無品級,一般是出征軍隊主帥,征程結束立即收回恢復原軍銜。所以沒仗打的時候,自己的爺爺就是將軍,好像前不久陞官了,封為鎮國大將軍,從上品,比以前高了一個品級。
當然,如風沒漏看剛才高越齊臨走之前有意無意的一瞥,裡面有著挑戰和輕視。
如風想起了昨天晚上看到的白少鈞,想不明白他為什麼也要來從軍。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次新兵們一定很熱鬧。
「如風,我越來越期待這次打仗了。」楊偉打斷了如風的思緒,握緊拳頭道,「我非要把那春籐國的人打回老家去不可。」
如風奇怪地上下掃瞄了他一眼:「我很懷疑你打仗的動機,該不會是春籐國的哪個男人把你的女人搶去了吧?」
楊偉馬上大叫:「我沒有我沒有!」
如風睜大眼睛,不再說話,不會吧?自己胡亂猜的也能蒙對?
楊偉拉住如風的衣袖,解釋道:「我真的沒有。」
如風拍掉他的手,道:「你還是先去整理好自己吧,我到我師妹那裡。」說完就不再理會楊偉,逕直走過自己的房間,然後敲門道:「美女們,我可以進去了嗎?」
眾人吃過早飯後,拿了一些乾糧和清水,就一塊騎馬離開了黑州城。
此時,如風已經把自己露出來的白皙皮膚都塗黑,然後在紅痣那裡貼上一塊疤痕,這是從醉月那裡弄來的,據說不傷害皮膚,所以如風就放心了。
中午的時候,太陽很大,眾人就停了下來,在樹蔭下休息,順便吃點東西。
南山看了如風半響,終於忍不住說:「師兄,你原來的樣子蠻好的啊,怎麼要弄得比我還黑?」
醉竹也點頭道:「就是,把師兄的俊美都掩蓋掉了,現在黑漆漆的一塊,不好不好。」
如風慢慢地咬下一口燒餅,慢悠悠地道:「我不想讓人知道是元帥的孫子。」這額間的紅痣都快變成尉遲如風獨有的標誌了,不掩蓋怎麼行?
容憶影沉默地聽著,半響,才道:「可是即使我們不說,其他人了會說的。」
如風一笑,道:「認識我的人大都是楓賢書院或者洛林書院的,大家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我的用意何在,而且,也許有些人還巴不得我不洩露身份呢。」
楊偉搖搖頭,道:「我不明白。」
如風看了他一眼:「沒事,不用你明白。」
醉月輕笑起來:「師兄這樣也好,要不然頂著原來的臉,估計不久又會被傳出有斷袖之癖了。」說著就和如風的視線膠在一起。
幾人一起笑了。
如風邪邪一笑,走過去抬起醉月的下巴,道:「小娘子,真到那個時候,我就把你摟在懷裡親親,那我看還有誰說我有什麼斷袖之癖!」反正現在寒山又不在,吃點豆腐是應該的。
一旁的醉竹忙嚷道:「師兄,你還是摟我吧。」
南山忙橫了她一眼:「不要臉。」
「等你長得和師兄一樣好看再來說這句話。」醉竹嘟嚷道。
如風和醉月面面相覷,無語,他們兩個又來了。
第二天中午,如風他們終於趕到了離軍營最近的一個郡縣,名字叫落雁縣,如風他們趕到的地方叫落雁城,這裡離邊關很近,新兵都是在這裡報到的,這裡也駐有軍隊,但最大的部隊在城外。
醉月和醉竹是女生,而且醉月還是以軍醫的身份來的,所以就單獨去報到。如風他們就沒那麼好運了,還要排很長的隊伍。
瞄了一眼遠處那長長的隊伍,如風提議先到客棧去把東西放好,然後再去報到。
如風看著街上的人來人往,落雁城和其他的城完全不一樣,它比較小,但是很有活力,完全像個軍城,因為大街上到處是三三兩兩的士兵,他們大都穿著統一的衣服,只不過沒有穿上盔甲。
除了士兵外,還有很多老百姓,街上擺的商品也是琳琅滿目,花樣百出,絲毫不比其他地方差,如風很奇怪,為什麼都要打仗了,這裡的人還不走?
那店小二瞄了如風一眼,似乎在責怪她的大驚小怪:「你不知道嗎?有尉遲老將軍在怕什麼,我們紫羅國很少輸過,多少年了,每年都會來那麼一兩次,我們都習慣了,還跑什麼跑?再說了,這裡是我們祖祖輩輩待過的地方,想走也不捨得,也不知道該跑去哪裡啊。」
如風無語,原來如此,這裡的人都不把打仗當一回事了,臉上還是笑呵呵的,不過精神面貌很好就是了。還有,原來爺爺在這裡那麼有威信啊。
楊偉湊近如風,道:「如風,這裡和湘州城很不同哦。」
如風點點頭:「精神了很多。」
通過瞭解,如風還知道這裡分為東南西北四個區域,西邊是軍隊比較高級一點的將領的住所,那裡還有地方官員;南邊是商業區,賣有很多東西;最裡面的北區是普通居民區;剩下的東區是個比較混雜的地方。
楊偉馬上小聲道:「如風,你家就在西區了。」
如風瞪了他一眼:「那又怎麼樣?」
「你爺爺不知道你來了嗎?」他又問。
如風搖搖頭,不語,看了一眼南山和容憶影,道:「我們走吧。」
排了一個時辰的隊伍後,輪到了如風。
「你就叫如風?」坐在那裡的人仔細地看了看如風,問道。
如風瞥了一眼那張蓋著紅印的紙,上面寫有「木如風」幾個字,當初如風一開始就不想洩露身份,所以木問塵就幫她到刺史府弄了這麼一個證明,沒想到自己會姓木。
「有什麼不對嗎?」如風疑惑地問道。
「沒什麼,只是問問而已,這名字取得好啊。」那士兵笑笑,很快就叫道:「下一個!」
大家辦好手續後,如風才知道自己和容憶影、南山都在同一個新兵營帳裡訓練,而且還是第四十三個編號,一個營帳就有五百人。看來,自己來得還是比較遲的嘛。
新兵訓練期,原計劃是兩個月,當然,如果提前打仗就會提前上戰場,如果沒有打仗就繼續訓練下去。
回到客棧的時候,如風他們匆匆吃完中飯,就馬上收拾行李,然後就到城外十幾里的軍營去報道,到時就得在那裡住了,估計要回這裡也很難。
如風想到了現代的軍訓,但這裡的卻又比現代的軍訓要冷酷得多,無情得多,而且,可能還有生命危險。
各人騎上自己的馬,在一個士兵的帶領下,很快就來到了軍營,一路上,如風看到了一些平原和一些山嶺,平原上種滿了糧食,偶爾可以看到幾個農民在裡面忙活著。
來到軍營後,在外就聽到了士兵操練的聲音,聲音整齊劃一,振聾聵。
軍營重地不得騎馬,所以他們不久就下馬,有專門的人過來把自己的馬牽走了。
如風依依不捨地看著自己的驚風,最後還是不得不跟著那個帶隊的士兵走。
軍營的大門站著兩個威武的士兵,身穿盔甲,看起來威風凜凜,崗樓上還有著哨兵,大門和崗樓都是石頭製成的,看起來有很長一段歷史了。
軍營四周圍起了一道臨時的木牆。如風在書上看到過,木牆的製作方法是先砍兩排樹幹,一排長一排短,把樹幹底下燒焦以後埋二分之一入土,長樹幹排成緊密的一排在外,短樹幹排成一排在內,然後在兩排樹幹之間架上木板,分為上下兩層,這樣長樹幹長出的部分就成為護牆,木板上層可以讓士兵巡邏放哨,下層可以存放防禦武器和讓士兵休息。
現在一看,果然和書上說得差不多。
如風看著軍營裡的另一側,全部都是帳篷,大大小小的,一模一樣,一眼望不到邊。
「喂,黑臉的小子,你東張西望什麼呢?」身後的士兵喝道。
如風驚醒過來,知道他在說自己,於是不敢再四處張望,心裡卻哀嚎:天啊,據說古代傳統軍隊中非常黑暗,軍官肆意欺壓士兵,老兵結伙欺壓新兵,軍人中拉幫結派明爭暗鬥……
這樣一想,如風打了一個冷顫。軍隊,果然不是好混的。
接下來,如風覺得更不好混了,一個帳篷裡左邊有著一排木床,中間沒有分隔,躺下去可以睡上個三十個人,右邊是士兵們存放東西的地方。
如風看著慢慢走進來的白少鈞和高越齊,然後,有點感覺了,於是立馬飛奔過去,把自己的行李丟在最裡面的一張床,說道:「我睡這裡,南山睡在我旁邊。」
然後,白少鈞的臉在抽搐,高越齊卻覺得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