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圖什死了。
他死時的眼光十分的空洞,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又似乎有所瞭然。
他的左肩被奧森刺中,但致命傷卻是被奧森的鬥氣將胸部炸爛。
奧森從馬上跳下來,伸手將塞圖什的眼睛合上,他的腰肋部也有兩道傷痕,一名親兵趕忙過來為他抱紮好。
戰鬥基本上結束了,戰場上大多是法特人的屍體,一些失去了主人的戰馬在戰場上徘徊,發出悲傷的嘶鳴聲,遠處還能看到法特騎兵逃跑的背影。
奧森深吸一口氣,命令道:「清點戰後損失,立即撤退。」
「那些糧車呢?」親兵問道。
奧森淡淡地一笑:「既然法特人已經將車套好了,我們順便趕回去吧。」
天邊已經露出了晨光,科倫要塞城牆上的哨兵終於鬆了一口氣——這個夜晚總算又平安度過了。小隊長勒雷下意識地看了看遠處的天空,不知道那些德萊斯帝國的龍騎兵什麼時候過來,例行搔擾。
突然,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勒雷心中一懍,連忙看向大路盡頭——從遠處馳來一隊約摸百人左右的騎兵,雖然他們穿的是法特軍隊的制式鎧甲,但個個都是盔歪甲斜,身上佈滿了血污,有的戰馬還一瘸一拐的,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隊長,那是昨天晚上塞圖什軍團長帶出去的一隊輕騎軍……咦,塞圖什軍團長怎麼不在?」一名士兵從勒雷的身後探出腦袋驚訝道。
勒雷也看到了。他地臉色難看起來,雖然他和塞圖什沒什麼感情,但一名高級軍官陣亡意味著什麼,他還是知道的。
「注意有無敵人跟在後面,隨時準備開城門接應!」勒雷吩咐道。
那隊人馬來到城下後,勒雷經過反覆觀察。終於相信沒有德萊斯軍隊追擊,在核定了騎兵們的身份之後,他命令士兵打開城門。
萬言萬當,不如一默,勒雷是個老兵,不該問的事情他絕對不問——禍能夠從口出,也可以由耳入啊!
等那隊騎兵向城守府方向馳去後。一名士兵剛想提問,就被他一眼將問題瞪回了肚子裡,勒雷掃了小隊全體士兵一眼:「記住,剛才的事情看過就算了。不要亂說,否則……你們會死得非常難看!」
城守府裡,斯奈爾咆哮如雷:「你們應該像你們的軍團長那樣光榮地戰死,而不是如同膽小鼠般的逃回來!」
在大廳外面跪著的,是近百名剛剛逃回來的輕騎兵,每個人的表情都是誠惶誠恐的。在片刻之前,他們都在為自己還能活著感到興奮,還想著將消息傳回要塞,而現在。他們琢磨的是,自己會不會被殺人滅口。
夏裡巴和厄裡格恩等高級軍官都在這裡,他們地臉色同樣的難看,雖然這些士兵能夠逃得性命是一件好事,可帶來的負面影響也是巨大的。他們在大街上走地這一路上,已經引起不少士兵的猜疑,塞圖什軍團長的徹夜不歸也有人在暗中議論了,這對於軍心士氣的影響簡直是災難性的。
「滾!」
斯奈爾痛快淋漓地罵了一番之後,用一個簡單的音節結束了發言,那些原以為會受到嚴懲的士兵愣了一下,趕快向斯奈爾道謝,然後迅速地離開城守府,唯恐這位太子殿下變卦。
斯奈爾深吸了一口氣。讓激動的心情平復下來。然後轉向厄裡格恩等人:「諸位軍團長,大家有什麼建議?」
一群人都默然不語。該提的建議早就提過,只是沒人理會罷了,最後,還是資格最老地厄裡格恩咳嗽了一聲,說道:「太子殿下,我認為,我軍軍糧不足,在中高級軍官中已經不是秘密了,長此下去,士兵必然跌落,只有盡早與敵決戰,以繳獲的物資補充軍用,才有可能扭轉目前的狀況。」
「軍團長閣下的意思是進攻亞琛?」斯奈爾遲疑地問道。
「是的,利用優勢兵力,一舉擊潰盤踞在亞琛地敵軍主力,然後乘勝攻克杜伊斯要塞,在這條戰線上,德萊斯帝國絕對不可能再集結起如此強大的兵力了。」厄裡格恩斬釘截鐵地說道。
「可我們還沒有準備好,敵人的龍騎士和飛龍騎士怎麼辦?」斯奈爾猶豫地問道。
一直冷眼旁觀的夏裡巴微微一哂,就這麼一位優柔寡斷的儲君,帝國的未來怎麼能交給他呢?真不知道陛下是怎麼想的。
「太子殿下,戰爭從來就不會給人餘下充分準備的時間,敵軍本土做戰,佔有地利人和;而我軍遠離本土,補給艱難,而近段時期戰事不利,如果不能及時與敵軍主力決戰,恐怕在此消彼長之下,於我軍不利!」夏裡巴雖然有些猶豫,卻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建議。
「決戰嗎?」
斯奈爾眼中現出一絲迷茫,依然有些舉棋不定。
「太子殿下,雖然飛龍騎士克制我們地獅鷲騎士,但只要指揮得宜,拖住他們是沒問題地。最後的決戰還是要在地面上,即便是用人海戰術,我們也足以消滅敵軍了。」厄裡格恩明顯是給斯奈爾打氣。
「那就戰吧!」
斯奈爾咬了咬牙,終於下定了決心。他現在已經沒有其它選擇了,如果這次大戰失敗,國中那些支持斯考特親王地傢伙肯定要跳出來說事,即便是父皇再偏向他,也不好不做任何處置。
「逼敵決戰?」
在亞琛的城守府裡,n多的問號幾乎將月影埋起來了。
「當然,否則你們以為這些日子燒殺搶掠的是為了什麼?」月影的腦門上也畫著大大的問號,似乎在驚訝這些人的遲鈍。
奧森覺得還是提醒一下自己的妻妹:「伯爵閣下,雖然近期我們的疲擾戰術取得了豐碩的戰果,可敵軍在數量上還佔有絕對的優勢,其物資儲備也沒有枯竭,現在逼他們決戰……是不是早了點兒?」
「不早。」
月影笑道:「如果他們真的還能在科倫要塞裡呆下去,就說明情況還沒那麼糟糕,不過,據我估計,他們最遲這兩天就會出兵,我們應該考慮一下如何防禦了?」
「為什麼防禦?不是要和法特人決戰嗎?」
一個姓弗拉多的領主冒冒失失地問道。
「你是豬托生的啊?」
旁邊一名領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小聲道:「就我們這些人,真的要排開陣勢,還不夠給敵人塞牙縫的,那不叫決戰,是自殺!」
「可呆在這亞琛城裡跟自殺也沒什麼區別,如果說防禦,將庫房全都搬到杜伊斯堡,那裡的城牆可比亞琛牢實多了。」弗拉多不服氣地嘟囔。
「說你是豬簡直就是對豬的侮辱,」
那個和弗拉多說話的領主顯然和他交情甚好,可以肆無忌憚地開著玩笑,他解釋道:「如果我們將物資和人手都集中在杜伊斯堡,法特人敢攻打,那才叫自殺哩!」
月影坐在上首,這兩個人的對話雖然聲音很低,卻都落入她的耳中。那個弗拉多也就罷了,跟他說話的維克裡子爵卻是個世家子弟,在這些領主當中一向表現的很是低調,在月影剝奪領主們的兵權時,也沒有絲毫反對的意圖,沒想到竟有這等見識。
除了派飛龍騎士加強巡邏之外,月影依然派出小股部隊四處襲擾,都是一打即走。而在亞琛城裡,卻呈現出一番繁忙的備戰景象。
城中的居民們已經經歷了一次全城大逃亡,他們已經厭倦了再次離開家園的日子,所有的青壯都上城幫助修整城牆,晚上則幫忙巡視城牆,婦女們則從軍營中領取米面,幫忙趕製乾糧,月影下令,所有臨近城牆的房子一律拆除,城守府將給予足額賠償,戰後可以重建。
「要打一場全民皆兵的戰爭。」
月影在做動員的時候,指著那些忙碌著的平民向士兵們說道:「這些人將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給你們,他們隨時面臨死亡的威脅,如果你們不能夠給他們生的希望,那麼明天……你們的親人也會面臨著同樣的情況!是戰鬥還是逃避,能告訴我你們的選擇嗎?」
「戰鬥!」
「戰鬥!」
士兵們發出雷鳴般的吼聲,無數只手臂舉起了他們的武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