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頭看天,月明星稀,並無指明方向的北斗星。天邊只有一彎月兒眨著眼睛看著我們。我大聲問道:「今天幾號?」
紀德回答道:「二十三號。」
二十三?那就是下旬。然後繼續問道:「現在應該已經過了子時了吧?」
紀德點頭確認。
過了子時了,那就是下半夜了。上上東東,下下西西。
我指著西邊天際的反方向,堅定道:「那邊,岸在那邊,東方在那邊……」
於是,越津川一聲令下,所有人就朝著我指著的方向奮力游去。
一路上,幾個會水性的生力軍輪流著在木板上休息保存體力。從頭到尾都沒有休息過的只有閻闊天,紀德和越津川三人。可是同樣是沒有休息過,閻闊天一人拖著我和馮延濤兩塊木板,紀德還較為輕鬆的自顧自保持著勻的游著,而越津川卻好像是跟誰較勁上了,咬著牙堅持著,可是卻是游的一會兒快一會兒慢。
游到一半,後面的李炳海大喊了一聲,好像沒有看到袁氏父女。這時候大家才想起來,從那個火焰圈出來後好像就沒有看到過那倆父女,他們是墊底的,難不成?
我心一驚,差點從桌面上滑進江水中。那是郭藥眠名義上的妻子和丈人,而我卻使他們葬身水深火海之中了。我瞬時間煞白了臉,紀德似乎是知道我在想什麼,向我投來了安慰的眼神。那種眼神中有同樣的痛驚和明白一切的寬慰之情。他也知道這一次勢必會犧牲一些人的,只是他也沒有料到袁氏父女會逃不過這一劫。可是,紀德並不明白的是,我除了內疚和抱歉外,我還有害怕還有擔心,我不知道郭藥眠知道了這個噩耗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儘管我可以說各種各樣的謊言讓郭藥眠相信我所說的一切,但是對於身邊的人我不願意說任何地謊言,就算郭藥眠會怪罪我。他也肯定會對他實話以對。郭藥眠的親人,應該也是我的親人吧。可是他們卻葬身在那了。
這麼一想之後,我頓時渾身無力四仰八叉的躺倒在桌面上。腦子再也不能思考了,四肢再也不能動彈了。為什麼我要醒來?我還不如像馮延濤一樣一直昏迷著,遲一刻面對也是好事啊!
可是不一會兒。一直坐在箱板上落在最後地李炳海大喊了一聲:「你們看——」
我瞬間坐起來。順著李炳海地聲音望去。那裡漂浮著一個紅色地身影。我知道袁紫鵑今天穿了一身地紅色。那一定是袁紫鵑了。這一激動。我就從桌面上滑了下來。結果瞬間沉入水底。濛濛地喝了好幾口水。還費地閻闊天老大地勁才把幾乎又昏迷地我弄上桌面。這一折騰一放鬆。馮延濤那邊地床板順流飄走了。害地閻闊天又是一番折騰。後來。閻闊天用他那佈滿血絲地眼睛狠狠地看了我一眼。我頓時縮緊脖子。表示自己知道錯了。而這時。馮延濤也嗆了幾聲。緩緩地醒來了。李炳海和徐石樵讓兩邊地侍衛劃到馮延濤旁邊。看到馮延濤確實沒事了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氣。將我和馮延濤暫時交給紀德和越津川之後。閻闊天一個打挺潛入水中往那紅色身影地方向游去。只是怎麼沒見袁岫地身影呢?
不一會兒。袁紫鵑被拖了回來。還好老天保佑。她還有氣。只是緊缺地木板不夠。我主動將自己地桌面讓出來。由閻闊天、紀德和越津川三人輪流托著我走。
被輪換了幾回後。現在是紀德托著我。他地臂膀很結實。隨著他地划動。我地頭一上一下地。經過閻闊天地指導我已經知道了如何蹬水來幫助兩人前進。可是已經蹬了很久地我現自己如果再蹬一定會腿抽筋。到時候更麻煩。我都擔心他們會扔下非親非故地我。
戴五托著這個女孩。他已經認出來了這個女孩就是今天下午來過那正在建造地酒樓前地那人。她不知道。她怎麼會來那個酒樓前默默地看上半天。她也不清楚她以怎樣地身份可以進入到袁岫地船上。他更不明白這樣一個小女孩怎麼能夠在那樣危機地時刻臨危不亂。想出辦法來讓大家逃生。他還想不明白居然是這個女孩指引著大家找到了回去地路。
人最容易迷失本性。或者說最容易暴露本性地時刻就是當自己地生命受到實實在在威脅地時刻。有人會瘋癲。有人會懦弱暈闕。有人會坐以待斃。有人會怨天尤人。更有人會哭爹喊娘無助地像個孩子。在臨死前還能掙扎。還能奮鬥。還能抵抗。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看得出一個人地勇氣。
她顯然的膽小、自私和弱小,但是這樣一個人卻能夠在臉色全白的時候。神色鎮定。指揮若定。紀德自認自己在當時都腦袋一片空白,甚至控制不住的想著自己這次可能在劫難逃了。而她卻……
紀德真不敢想像,如果今晚沒有她在場,那麼這些現在正在掙扎正在奮鬥正在抵抗地人,還有這個掙扎奮鬥和抵抗地機會嗎?
雖然是在水中,但是紀德和越津川深深的感覺到自己滿頭大汗,體力透支。就在他們咬牙也很難堅持地時候,前方的閻闊天大叫著:「你們看,那是什麼?」
黑沉沉的江面上,突然出現了點星光。星光不在天上怎麼會在水面上?
越津川喜形於色,大呼道:「那是燈,那是岸邊的燈。」
有燈的地方不是有6地就是有船,有任何一樣都可以。救星閃耀,希望蒞臨,所有人都覺得剎那間全身充滿了電,一個個使盡全力的往前劃。
希望越來越接近了,我們知道那是燈光,那是漁船的燈光,燈光漸亮,漸近,簡直可以感覺到那搖搖晃晃的漁船燈火的溫度。
等到我們劃近,赫然現這艘仍亮著燈光的漁船就是那個送我上江船的矮胖船家。此時。他的船上一股很濃的酒味,喝醉酒的他鼾聲雷天,我們一聽到這帶有如此強烈生命氣息地聲音簡直覺得他就是天神下凡,恨不得都鑽進他的小漁船親上他一口。
只是……所有人都沒有那個力氣了。
從水中出來,失去了水的浮力,每個人自身的重量驟然加重。這一點點增加的重量差點壓垮筋疲力盡的我們。我一上岸就趴倒在岸邊,一陣噁心胃就攪動著陣痛,我按著肚子一個勁地嘔吐。從那一次被關三天開始,每當我勞累過度,受驚過度或者想起那幾天煎熬的感受時,我的胃就會很靈敏的起反應。絞痛是必然的,嘔吐是必然的,這種體驗一次一次逼迫著我必須保護自己,必須讓自己強大。否則我會被我自己折騰死。
苟延殘喘夠了,我心疼的現自己的求救炮筒已經被江水浸的濕透透,不能引燃了。這個可是無休老頭給我量身定做地。這世界上只有三管。要不是那一次無銀老頭召集他的一干師兄師弟聚合,我也撿不到這樣的便宜。可是現在就這樣白白浪費了一管,肉疼中……
我地最精巧、最先進的焰火筒都濕透而失去功能了,可想而知這些人身上的肯定也在劫難免。難不成我們這些剛從鬼門關回來的人要在這岸灘上過夜?
喘著粗氣的馮延濤問道:「那是什麼東西?怎麼會有如此猛烈的燃勢?」
越津川道:「是啊,才短短一瞬間就蔓延整個水面,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越某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能夠在水上燃燒的東西存在。」
我剛想說話,卻聽到旁邊的紀德說道:「這是一種油。」
我好奇的看著這位怪盜基德。只聽得他皺著眉頭思考著說道:「那究竟是什麼油。我也不太清楚,只不過我聽說過在烏斯藏邊緣一帶,地下產有一種黑油,極易點燃,而且火勢一不可收拾。」
越津川道:「你地意思是剛剛瞬間蔓延的火就是由這種黑油燃著的?」
紀德肯定道:「不錯。」馮延濤道:「可是長江上怎麼會有藏邊所產的黑油呢?」
越津川笑了笑,接口道:「自然是有人倒下去的。不然也不會有人從外面射火箭點燃這黑油了。」
馮延濤坐了起來,皺眉道:「那會是什麼人倒的呢?」
紀德閉上眼睛,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懶洋洋道:「總有那麼一個人的。」可緊皺的眉頭卻暗示了他必將逮著那個人地決心。
馮延濤還有無限的疑問想要詢問。但是看著他這個樣子也是無從起問了。馮延濤再環顧周圍的人,都是皺著眉頭顧自己深思著。
我聽著他們之間的談話,心裡想著。這可能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些人」。這個時代可不比現代,到處都是汽車到處都有加油站,要汽油柴油有錢就行。現在的人基本對於石油沒有任何的常識,有些人根本都還把它當成地下黑水,當成邪惡的東西。就算是紀德,他知道的已然算多了。可也只能說是黑油。知道產自西藏邊緣一帶的地下,其他便也不知道了。而就這一點在這些人感覺中已經是很了不起了。可是這個放火者不僅知道「黑油」還知道它浮於水面可以迅蔓延地特點。試想,如果是一個人如何將藏邊地黑油運到這裡來,而且他還可以在長江上放火,最後逃之夭夭。他不僅不是尋常人物,還是有組織、有力量、有財源、有膽量的人物。還有一點尤為重要,這個人物在那條江船上有自己地內應。否則他如何能夠挑到這麼好的一個時機來射箭,讓所有人都疏於防範?
可是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那個人到底想要謀害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