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活法,人各有志;該干的幹,不該干的也可以幹,看你自己了
過家鬧騰開了,過勇、過奇雙雙復員,小哥兒倆雖然同時起步,但結局截然不同。過勇憑著自己的所為與表現,軍安辦將他轉到市公安局工作,而過奇卻分配到市環衛局當了一名清潔工人。
如此大的反差,又在命運中注定了各自的生命歷程,都說人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但是,不可否認的,外在環境和因素,很大程度上影響著人本身。人就怕比,在過智眼裡,穿官衣和穿勞動布工作服的都是自己的一奶同胞,沒有任何的不一樣。
但,放在兩個當事人身上,優越感和自卑感油然而生,這就在日常生活中出現必然的相互牴觸,而且必不可免。
「老二,把你的工作服洗洗,跟個邋遢(邋遢——北京土語,不整潔不精神。)兵似的,穿在身上你不膩味(膩味——北京土語,厭煩。)呀?」過勇說。
過奇:「嘿兒,這人要是連自己都討厭,還活個什麼勁呀。你嘛,人民的小警察,利利索索,乾乾淨淨,那是國家的形象和門面,我們這草頭老百姓,湊合活著餓不死就行了。」
過勇:「哎,老二,好好說話行嗎?好歹話聽不出來是嗎?你要再這樣,瞎混可不是個事兒。」
「謝謝警察叔叔,我爭取改。」過奇說。
過勇有些惱了:「好心當成驢肝肺了,你要不是我弟,管你真是吃飽了沒事撐的。」
過智嬉皮笑臉地打哈哈:「都別,都別,一個是國家機器,一個是工人老大哥,都是棟樑,吵吵鬧鬧多影響安定團結呀。知足吧,知足者常樂,有閒工夫,都躲到牆角,什麼犄角旮旯兒偷著樂去。」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喊了起來:「你們倆全是佔了便宜賣乖的主兒,到今天了,還不知足是不是?不知足可以,公安部長、勞動部長,有本事,往這個位置上可著勁兒地鑽,行不行呀?不行呀,老老實實做人,別一天到晚看這個不行、那個不行,你們誰行呀?」一踹門,衝了出去。
他這麼一怒,倒把那哥兒倆驚醒了,這時,才隱隱約約感覺到最小的兄弟,身心上受著多麼大的不平。哥兒倆默然了,作為兄長,他們虧欠得太多,他們忽視了兄弟的存在,內疚和擔心交織在一起,開始全新審視過智。
涼粉衝著滿臉舊社會的過智說:「誰給你氣受了,臉拉得老長,你這是哪一出呀?」
過智:「哼,好日子不過,機會都給了他們,不知情,混得不好賴誰呀?這一天到晚搖**甩蛋的。」
「誰呀,練丫挺的。」
「歇,練誰呀?練我得了。」
涼粉馬上反應過來:「嘿兒,都是親哥們兒弟兄,你已經做到今天這步,幹嗎不索性做好人做到底。再說了,你混你的,他們混他們的,誰好誰壞,你犯得上嗎?」
過智堅定地說:「犯得上,當年要是我上,絕對比他們強百倍,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這日子口沒有賣後悔藥的,你也別犯神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你才多大呀?就這麼英雄氣短嗎?拿出個樣來,無論做什麼,都要拔尖的,只要你過智上對得起父母,下對得起兄弟姐妹,再往後……」
過智也樂了:「再往後對得起您這位偏門巾幗,您就滿意了?」
涼粉帶著攝人魂魄的微笑:「臭德性樣,也就是你敢跟……」
過智:「也就是我敢跟你這樣說話,這話聽得都起繭子了,你說點新鮮的怎麼樣?」
涼粉也回敬著:「你乾脆說連人也換新鮮的得了?」
「有過這想法,不知道你同意不?」
「小死嘎巴兒的,缺練說句話,想挨揍那還不是比喝涼水還容易。」
過智故意抱著頭:「得,服了,從小讓人打怕了,大姐,您就拉兄弟一把吧。」那小樣,逗得涼粉開心至極。
警察工作的嚴謹,捕捉罪犯的快感,使過勇全身心地投入,根本無法顧及家庭生活。這過家,就好像是個大車店,他回來只是狂睡,同樣,也忽視了兄弟姐妹的存在。
過奇百般無聊地打著自己的日子和工作,這小哥兒仨相對來講,他可以說是講話很少的,不是內向,而是沒有可口的話題,沒有交流,就沒有朋友,久而久之,別人沒勁,自己沒勁,自然而然地過著沒勁的日子。
他十分明白自己的位置:衝鋒陷陣輪不到他,過日子挑大樑更是瞎掰,四個人中,不疼不癢不著邊,溜溜躂達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是數老二的了,既然沒有機會,索性就耐心等待,不顯山不顯水反而沒有任何負擔,咱們跳著走著看。
頂多半個多月,涼粉找到過智:「哎,老這麼混也不是個事,看見沒有,有人開始小倒騰做買賣掙子兒了。」
過智:「直說,什麼道,劃個道咱們走不就完了,別拐彎抹角的。」
涼粉:「二指找人帶話,要收袁大頭、龍洋、鷹洋,知道什麼玩意兒嗎?」
「真問對人了,咱哥們兒知識夠使,民國的、清朝的、英國的銀幣。」
「我深深問了一下,都是那幫廣老帽兒來收,咱北京的行情一塊兒五塊。」
過智:「這玩意兒不值錢,破四舊的時候,都是禍害,扔了不少,也有藏深窖的。不要命的,這個可以做。先別著急,掃聽一下,多找一些以前是大戶,有過買賣的人家,收,咱們自己收。」
涼粉不解:「幹嗎?」
過智自信地說:「嘿兒,腦子太慢,既然有人收這個,肯定有中間環節,這個利就打著埋伏,真正要的主兒,收的絕不止這個價,何必讓人橫刀砍一下,怎麼做都是做,還不如直接找買家自己做。」
涼粉:「吃獨食的想法不錯,但是,下家你到哪裡尋去呀?」
過智:「弱智吧,像二指這樣的人,都能找到收家,這陣收大洋的風肯定傳得遍地都是,隨便到南邊一掃聽,全齊,不是什麼複雜的事。哦,對了,幹這玩意兒,得需要本錢。」
涼粉:「這不是你考慮的事,我動哥們兒姐們兒收,給你四個兄弟,先行南下,找對口的人吃進,聯繫妥當,我帶人帶貨上。小東西,敢闖出北京城嗎?不怕你爸你媽給你吃了?」
過智:「等我的好消息,你也得做勁,別前後銜接不上。」
「行,明天就走,出門在外一定要多注意,衣服要隨時加減,錢要放好,別讓吃鐵路線的掏了,每天一個電話。」涼粉裡嗦地說著。
「你怎麼跟個事媽似的。」過智有點煩。
涼粉火了:「廢你大爺的話,你要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辦?」說這話時,一點不像個女玩主,倒像個十七八的小媳婦。
過智回她:「我大爺是劁豬的。」
「小兔崽子,活膩味了是吧?」涼粉嘴上罵,心裡甜呀,小傢伙兒與她真正的配合開始了。
坐上南下的列車。
過智的興致極高,老是坐在窗邊欣賞祖國的大好河山,也難怪,不是貶低京城百姓,八十年代初期,自費能跨省跨市的還真得拿手指頭掰著數,一沒閒心,二沒閒錢,跟過日子的老百姓根本不搭界,就過智的家境而論,想都別想。
「大哥,我們哥兒仨又喝又吃的,您不撮點,真不落忍。」二里溝的彬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