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當自己是男兒身,和男子相處也從來都是從容不迫沒有半分侷促,就算是同處一間甚至是比鄰而眠,蕭明旭也讓自己努力去習慣了。為什麼偏就對著個花相憶,那個比女人還女人的男人,她又重新開始感到那種緊張不安了呢?
是因為花相憶知道她是女兒身,還是因為她知道花相憶的男子身?說起來雙方都有把柄在對方手上,要說博弈的話還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比較好吧?蕭明旭昏昏沉沉地想著,勞累了一天之後,終於也斜倚在床上,身子慢慢軟了下去,合衣睡著了。
而那頭聲稱是去找人添加被褥的花相憶,沒走幾步就繞到了別的地方,對著鳳棲山莊熟悉得像是自己的家一樣。他走到一處較為隱蔽的地方,才剛一站定,就有人影出現跪在了地上。
「找到了嗎?」
「還沒有。屬下猜測,風公子可能已經不在鳳棲山莊。」
花相憶挑挑眉毛,若是阿狄都找不到,那風玉宇在鳳棲山莊的概率就極小了。除非……當然這個可能性也不大。那麼,他又會去哪,若是連自己父親五十大壽都不出現的話,這也太令人生疑了。
「鳳棲山莊沒有,就到外面去找,一定要找到他。你若不行的話,去找莫樓主幫忙也成。」
聽花相憶這樣說,好像是對自己能力不夠有信心一樣,阿狄有些賭氣地說,他一定會找到風玉宇。
花相憶點點頭,瞬間腦中又想到了一處風玉宇可能在的地方。那裡,倒是離這裡近得很,說不定還能有什麼意外收穫。
眼見阿狄依舊沒離開,花相憶又問:「還有什麼事?」
「姬雪蓮她,也在趕往鳳棲山莊的路上。」
「她?我知道了,沒事就下去吧。還有鳳棲山莊畢竟是鳳棲山莊,你萬事多留個心眼。」花相憶最後又囑咐道。
阿狄心中又有不平,不過不會對著花相憶說,只在離開的時候賭把氣神出鬼沒地顯示了他高超的輕功。眨眼消失在花相憶面前,告訴他根本不用他擔心。
花相憶微微笑了笑,這阿狄就是這脾氣,不過不是這樣的不時刺激兩下,他做事的效率也不會變高。然後他悠然地轉身,傾城一笑,朝不遠的迴廊道:「吳少俠,你準備在柱子後面待多久?」
吳連之也沒想過能瞞過花相憶,爽快地從廊柱後頭走了出來,一躍出長廊往這邊走來:「原本只是來尋你,卻不想在這裡遇見你。你正有事忙著,我也就不打擾你。」
花相憶倒很有身正不怕影子歪的精神,大無謂地說:「不過些瑣事,你這算是在嘲笑我?你還是說說,吳少俠你有什麼大事要來找小女子我。」
不等吳連之開口,花相憶立刻補充道:「要是關於殷紫源的話就什麼都別說了,我今天剛聽人念過一遍,不想再聽。」
吳連之的臉上變成了苦笑。他張張口,想說,最後還是如花相憶所願放棄了這個話題,然後歎息道:「殷小姐的確是無辜的。」
「所以你同情她,憐憫她,對嗎?既然如此,我留著她給你,這樣不好嗎?你不就可以好好同情她一把了。」花相憶笑瞇瞇地說。
吳連之拚命地解釋,自己對殷紫源並沒有那層意思。花相憶一開始是笑著聽,但是吳連之的急切很沒有他平時的穩重。花相憶聽夠了,突然沉下臉道:「吳連之,你該比我清楚,自己不是那種同情心氾濫的人。不管你的借口或是原因是什麼,你對殷紫源的所謂同情,以前並沒有過。以前被我利用之後丟棄的人,你可一個都沒給過同情。這一次,你的確與以往不同。」
吳連之語塞,看著花相憶沉默著,很久之後,突然張口:「也許是我知道這一次,你不會那麼無情了。你也在改變,不是嗎,花主?」
花相憶靜靜地聽著,面無表情,卻沒有阻止吳連之繼續說下去:「和許明在一起的你,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整日都是快活愜意的,這才是真正的你。以前你是什麼都不放在心裡的人,看似瀟灑,其實最是無情。而現在……」
「吳連之,我原來還真不知道,你竟是如此雞婆的人。」花相憶冷冷地笑著,說話的語氣聽著還是一如既往的柔媚,不過透著的那一絲冰冷,讓人不寒而慄。
「好了,今晚沒空陪你說這些,你若是睡不找閒著沒事做,就去別處逛逛,這鳳棲山莊大得很,別在我面前晃悠,看得人心煩。」花相憶一甩袖,掉頭走了。
他有本事以這天下為局,拿人做棋子玩人生這場遊戲,不過也是自己的一時興起。只是沒想到,那些棋子,比他還認真,而且還越來越沒有個棋子的樣了,一個一個都喜歡來管他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否值得慶幸。
花相憶回去的時候,蕭明旭已經睡著了。本來是合衣靠在床邊的,這會兒已經別人移到了床中央最舒服的位置,蓋上了一層薄毯。花相憶看她睡著的時候還皺著眉頭,臉上的輪廓卻比平日裡要柔和了許多,也更有女人味,忍不住拉上了嘴角,伸手去撫平她的眉間。
然而手還在半路上,離脖子三寸的地方就多了把小小的匕首。花相憶根本不用轉頭,就知道該是雲峰,而雲峰沒有更進一步的原因,是阿楠在花相憶的身側,軟劍抵住了雲峰的胸膛。
花相憶輕笑一聲,更像在譏諷,然後手還是伸了過去,撫平了那道皺褶,又把被子拿來蓋在蕭明旭身上,掖好肩頭的被子,才轉頭去看後面兩個人。
「阿楠,別人不懂規矩,你也跟著不懂嗎?」
阿楠立刻收回軟劍到腰上,下跪領罪。
「第二次了,我已經饒了你一次,這次,可沒那麼簡單過去了。」花相憶悠悠說著,繞到旁邊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
阿楠眼中有愧疚之意,什麼都不說,只等領罰。
「不過這在鳳棲山莊裡,我也不能把你怎麼樣。不如,就讓風南追來替我責罰。鳳棲山莊的地牢,聽說建得不錯啊。你就去那裡轉轉吧,五天,你自己可要記好了日子。」
旁邊的雲峰再面無表情,此時也不由露出了驚疑的神色,而那邊的主僕兩人,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繼續著。
「五天,五天之後,我要你完完整整地站在我面前,並且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事情。」
「是,花主。」阿楠立刻會意,起身利索地往外走。
花相憶看著他,在快要出門的時候,終於還是忍不住加了一句:「去之前記得用藥,別回來的時候連話都說不清楚。」
阿楠回首點頭,終於消失在了夜色中。
站在原地的雲峰,在看到花相憶轉向他的時候,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他自然清楚,自己或許是聽到了些不該聽到的事情,雖然那可能是花相憶故意的,但是事實是,他還是知道了。
當花相憶朝他走來的時候,雲峰挺直了自己的背,直視著他的眼睛。不管怎樣,至少不能丟了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