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
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重湖疊獻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恙管弄晴,菱歌泛夜,嘻嘻釣叟蓮蛙。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柳永《望海潮》)
去杭州的路上,蕭明旭帶著些許興奮地憶起這些詞句,對於即將展現在她面前的杭州,不止有著暗查先帝遺子的任務在身,對於她自己來說,也更想多瞭解些這座繁華城市。
杭州上交的賦稅,杭州在朝為官的文人,杭州生意遍天下的商賈,都是讓蕭明旭在意的地方。相反對於杭州勾欄院的印象,卻沒那麼深刻,不過是街頭巷尾聽過便忘的些許傳奇故事罷了
而杭州對蕭明旭另一處特別的地方,大概就是杭州的知府羅保誠了。羅保誠算是蕭明旭的師兄,也是太傅範文洵的門生。他比蕭明旭大了八歲,兩人也只有數面之交,不過蕭明旭倒是時常從太傅那裡聽到羅保誠的事跡,賞析過他的文章。
也不曉得現在見了面,會不會被認出來。蕭明旭倒有些害羞了,不知是不想被認出來,還是害怕沒有被認出來。她承認,在她很小的時候,是狠狠地崇拜過這個師兄的,只是後來她為了防止身份暴露,又把重點放到了武藝騎射上,對羅保誠的崇敬,才漸漸消退了些。
所以一到杭州,風玉宇提出先去要跟這裡的知府打聲招呼,遷了易清歌的樂籍過來,蕭明旭卻難得地沒有提出同行,而是陪著虞小蝶她們先去找到客棧住下。
他們到達的時間正是午後,整個杭州城都沉浸著一種慵懶閒適的氣氛,據說現在該是午息的時間,街上也很少見到人。偶爾有幾個年齡不大的女孩子跑出來買零嘴,路過看到蕭明旭像是害羞又不像,低著頭跑開之後卻又湊到一塊去碎碎地說著話,眼睛還一直朝她這邊來看。
蕭明旭淡淡地笑著,把身體挺的更直而已。任何一個男人,對於女孩子的這種仰慕,都該是欣於接受的吧?所以她讓自己,露出些得意的神情。
但是旁邊的虞小蝶卻不樂意了。蕭明旭跑去勾欄院的時候,她其實覺得不開心了,後來說是去找人,才稍微安心了點。想想蕭明旭肯定看不上那些胭脂俗粉的。可是現在就不一樣了,街上的女孩子看起來個個清秀水靈,而且淡妝素顏的沒什麼胭脂味,據虞小蝶觀察這正是蕭明旭比較喜歡看的那種類型,頓時心中警鐘大鳴。
「許大哥啊,我腳好疼啊!好像歪了誒。」不知什麼時候自己改了稱呼的虞小蝶看準時機,故意在青石鋪成的小路上去踩上那塊凸起的石板角,一腳下去還真疼的眼淚直流。
前面的蕭明旭回頭一看,虞小蝶滿臉痛苦,捂著自己的腳踝靠著邊上的易清歌似乎站都站不起來。
蕭明旭不能過去掀了她的裙子幫她察看傷口,左右掃視了一圈也沒有轎夫之類路過,倒是附近有家茶樓,便說道:「要不先去茶樓裡坐會兒,先仔細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若是扭傷可就不好了。」
虞小蝶淚眼婆娑地點點頭,有點後悔自己踩得太用力了,沒有看到周圍那些女孩子的艷羨,倒是恍惚間好像感覺到易清歌微微笑了一下,像是在嘲笑她一般。
「許大哥你等等啊,我走不了路啊。」來不及對易清歌有什麼表示,虞小蝶看到蕭明旭竟顧自往茶樓裡面去了,連忙急得大叫起來,想要上前去追,一腳下去卻是劇痛無比,腿一軟就是易清歌也架不住她。
「怎麼樣,沒事吧?」還好蕭明旭很及時地扶住了她。虞小蝶的腳傷比她想像的要嚴重,蕭明旭眉頭微皺,但是在對上虞小蝶的眼睛的時候,又換上了讓人舒心的微笑:「別著急,我只是去裡面叫幾個夥計來幫忙,你這個樣子,恐怕連路都走不了,還是讓人抬進去比較好。」
虞小蝶默默地點點頭,假裝吃痛地彎腰低頭,不讓蕭明旭看到她不自覺又發燙的臉頰。
蕭明旭見虞小蝶不激動了,就對易清歌點點頭,請她稍微照顧一下虞小蝶,自己進去叫人了。這一路上來,雖說易清歌還是那樣沉默不語,但是見多了虞小蝶和風玉宇的吵鬧,她偶爾也會露出個算是笑容的表情,跟她說的話,多半也能被聽到。
只是這杭州的茶樓似乎與蕭明旭原來所見的那些茶館大為不同,進去到了大廳,卻不見半個人影,不但沒有客人,竟是連個招呼的夥計都沒有。蕭明旭往裡走了兩步,正想著是不是還沒有開張,頭頂上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有鼓掌的聲音,也有叫好聲。
接下來便再不似剛才那般的靜謐了,不斷有說話聲傳下來,人聲嘈雜議論紛紛的,似乎人還不少。蕭明旭順著樓梯走上去,還沒登上二樓,就聽到了一段對話。
「羅大人也真是的,才做了一首詩就急著回去了,是不是看不起我們這些風塵裡打滾的人啊?」
「花姑娘哪兒的話,能受邀參加這詩茶會,在下榮幸之至,也正想與各位多多交流。只是你們也聽到了,府衙裡有貴客來訪,在下不得不告辭,希望下次有機會,再與幾位品茶吟詩。到時候,還望花姑娘不計前嫌留在下一個座位。」
「呵呵呵,羅大人真是說笑,我們求您來還求不來呢,哪來什麼嫌棄之說?」
「那就多謝花姑娘了,在下這就先行離開了,各位不要掃了興致才好,一定要盡興啊。」
……
花姑娘?難道是風玉宇口中的那個花姑娘?那羅大人呢,難道正是杭州知府羅保誠?
蕭明旭邁出去的腳停在樓梯口,抬頭一望,先是看到了一個女子的背影,還沒看清楚,她的視線就被那個剛剛走下樓來的男子給填滿了。
竟然,真的是他!沒有穿著官服,還是那一身熟悉的青衫,只不過笑著的樣子,比過去更加的純熟世故,也多添了那份成熟滄桑。
「羅……」不自覺地張口,卻不知道該稱呼他什麼好,連忙住嘴,卻已經引起了羅保誠的注意。
眼見著羅保誠向她這邊看來,蕭明旭連忙低頭後退,那姿勢倒和緊張時的虞小蝶有幾分相似。不過情急之下,她似乎忘記了自己還在樓梯上,一腳踏空,整個人就這麼直直往後仰去,也把她的臉,整個呈現在了羅保誠眼前。
「小心!」羅保誠急忙伸手去拉她,只不過還未接觸到,蕭明旭已經自己反應過來,故意偏開了手,自己堪堪抓住了旁邊的扶手,站在了下一個樓梯上。
下落的時候好像位置有些不對,腳稍微有些歪了,不過還不至於扭傷。蕭明旭看了眼羅保誠,把重心移到了另一隻腳上,準備直面羅保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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