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存銀對賬
陳燁瞧了一眼李准,笑道:「快去吩咐聽事,給本王的功臣們上茶,上好茶」
「是。()」李准又急忙飛奔出了殿外。
陳燁上下打量著趙龍等人,抬手在趙龍、趙虎身上依次給了一拳,笑道:「好,在京城這些日子,沒待廢了。都沒給我丟人」趙龍等人都開心的咧嘴笑了,錢有祿等人也笑了起來。
「都坐」陳燁回到正廳主位坐下,用手輕輕敲打著紋刻著龍的楠木扶手:「說實話,本王估計到你錢有祿應該不會讓本王等到天亮就會帶回好消息,可本王真沒想到,你竟然在短短一天就大功告成,錢有祿,讓本王分享一下勝利經過吧。」
錢有祿笑著剛站起身,陳燁又笑著壓壓手:「慢著,你還是坐下吧,這人啊,自己誇自己,都故作謙虛,說的清水淡湯沒滋沒味的,不好聽。劉全寶你是全程跟隨,你來說一定精彩。」笑聲中,錢有祿臉色微紅,有些尷尬的坐下了。
劉全寶站起身,笑著伸出大拇指:「東家知曉全寶,我這個人可是個有幾分傲氣的窮酸書生,除了東家,眼裡還真沒瞧得上誰,當然自家兄弟不算啊」廳內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陳燁笑著點頭道:「這話不假,你劉全寶當初可是連我都算計的。」
劉全寶笑道:「東家,這回全寶跟隨錢總管辦這件大事,可真是開了眼界,才真正知曉什麼叫山外有山,人上有人,對錢總管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手段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全寶兄,你要再這麼誇獎兄弟,有祿真的要找個地縫鑽進去了。」錢有祿臉色通紅的拱手說道。
陳燁瞧著錢有祿和劉全寶臉上已沒有距離的笑容,臉上也浮起了笑意。劉全寶繪聲繪色的將今天生的經過講述了一遍。
「王爺,劉掌櫃言語過多溢美之詞,外臣愧不敢當。」
陳燁站起身,笑道:「這裡沒有外人,你就不必叫的這麼生分了。」
「是,東家。」錢有祿躬身道。
孫氏兄弟身子都是一顫,偷偷互相驚喜的瞧了一眼,王爺這麼說,豈不是從今後,我們兄弟也是他的心腹之人了?胸膛內都溢動著難以抑制的激動喜悅。
陳燁來到紅木箱前,端詳著紅木箱,問道:「為何要抬這三隻箱子進來?」
錢有祿站起身,剛要躬身施禮,陳燁擺手道:「以後沒有外人在,虛禮全免。」
錢有祿眼中閃過激動之色,穩了一下情緒,說道:「這三口箱子,是有祿和全寶兄還有孫家兄弟商議後,重新將賬簿分類裝箱的。三口箱內,分別涵蓋,宮中二十四衙門尤其是司禮監、內閣、還有東廠錦衣衛鎮撫司。」
李准帶著四名端著茶盤的聽事走進殿內,聽到錢有祿的話,李准身子一晃,險些跪在地上。
陳燁抬眼瞧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將司禮監的那口箱子打開。」
趙龍上前,將最左邊的紅木大箱打開,陳燁望著裡面擺放的滿滿登登用黑緞**的賬簿,蹲下身子,手指輕輕敲打著箱沿。
片刻,在外皮寫著正楷司禮監三字的一沓賬簿內最外邊抽出了一冊賬簿,打開,第一頁同樣正楷小字寫著司禮監席秉筆兼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馮保存銀備細。
陳燁輕聲道:「這是馮保沒免去東廠太監總管時的存銀備細。」
「東家是的。馮公公不再兼差提督東廠是一年前的事,因此賬簿沒改動也算正常。」錢有祿說道。
陳燁點點頭,瞧著從大統二十五年三月起一筆筆存銀,從最初的千兩,一直到近幾年每月萬兩存銀。陳燁翻了一下賬冊有存銀記錄的最後一頁,正截止到今年八月六千兩整,以及下面的總計。
陳燁笑道:「馮保免了東廠太監總管,這每月的進項少了足有一半,不過這總存銀連本帶利也達到一百六十四萬九千兩了。」
陳燁挑了一下眉頭:「我倒是很有些佩服他,這麼多年存銀,竟然能一兩未取。」
錢有祿瞧向臉色蒼白失魂落魄的李准,施禮笑道:「東家,有祿以為,還是請李公公代為解答東家的疑惑吧。」
李准別有意味的看了一眼錢有祿:「回主子,馮保那些存銀一直沒動並不是他小氣吝嗇,而是壓根用不著動它們。據奴才所知,馮保在京城巧立名目,光上好的宅院就有三十多處,還有在別人名下實際就是他的商舖也有十幾處。他在崇文門東後井兒胡同的那所四合院不過是個幌子而已。」
陳燁笑著點點頭:「東廠果然是斂財的好所在。」將賬簿扔進箱子內。
李准的心也隨著扔進箱內的賬簿跳了一下,眼神虛的瞧著記錄馮保存銀的賬簿。若以他對馮保的恨,他巴不得馮保傾家蕩產,可這箱內不僅是馮保一人存銀,而是宮中二十四衙門所有有頭臉的內宦的存銀。動了誰都會驚擾一大片,瞬間掀起滔天巨*。李准的喘息有些費力了,心底升騰起要窒息的恐怖感。
陳燁沉默了片刻,眼神落在另外兩口沒打開的箱上:「徐階在六和錢莊有多少存銀?」
劉全寶道:「徐閣老沒有存銀。」
「哦?」陳燁微帶驚異的瞧向劉全寶。
錢有祿笑道:「不過,徐閣老的大公子工部右侍郎徐璠在六和錢莊有存銀四萬兩。還有徐閣老的二弟南直隸棉業魁的徐陟在六和錢莊也有存銀二十萬兩。徐家南直隸華亭豪富,有巨額存銀並不是什麼稀罕事,可讓有祿奇怪的是,徐閣老嚴禁徐家到北方尤其是京城做布匹生意,徐陟怎麼會在京城的六和錢莊存了這麼大筆銀子?」
陳燁靜靜的看著錢有祿,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執清流牛耳,兩袖清風,品德高潔追比聖賢,可畢竟也是要吃飯應酬啊,還有身為內閣輔,門庭若市,雖然一介不取,可賴著如蒼蠅一般黏在他府裡的官員,既然轟不走,總不好不管頓飯食吧,長此以往,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東家是說徐陟存在六和錢莊的存銀是?」錢有祿有些恍然道。
陳燁笑了一下,看來我穿越來的明朝有些地方偏差還是不小的,徐陟,明史記載,他是嘉靖二十六年進士,官至南京刑部侍郎。可我昨日明明聽大統下旨褒獎徐陟做了國子監監生,這說明他連個秀才都沒考中。還有徐階的大兒子徐璠是恩蔭官至掌管禮樂的太常卿,現在卻成了六部之一的工部實權幹部侍郎。
「東家,徐家的這筆銀子您看?」錢有祿問道。
陳燁沉吟了片刻:「銀子的出處既不是貪污所得,就先不在咱們得銀的範圍,清點出來,連同賬簿退還徐階。」陳燁目光閃了一下,擺了一下手:「先清點出來,至於退還先等等。」
「是。」錢有祿點頭道。
「至於東廠錦衣衛鎮撫司、提刑司的存銀,也是先清點出來,不要同官員的存銀合計。」
「有祿明白。」
陳燁笑道:「今兒大伙都辛苦了,都不要回去了,李准安排他們去三大殿空閒的翼樓偏殿歇息,明日,通達,你將半論堂和咱們其他鋪面得力的賬房都招進王府,還有學儒、玉儒、啟儒,將你們錢莊可靠的賬房也召來,把這些帳薄與六和錢莊銀庫現銀核對出來。」孫家三兄弟站起身剛要領命。
錢有祿笑道:「東家,宜早不宜晚,您交代過,兩日後您就要向聖上覆命,有祿一定讓您滿攜銀車進宮。再說了,這都是機密之事,絕不能讓閒雜人參與。要說手腳麻利算賬之人,除了西苑司禮監,整個京城就屬咱景王府了。李公公,有祿這話不算狂話吧。」
李准強笑道:「主子,錢總管這話說的沒錯。張祿調教出了一大批府上懂算賬的奴才,隨便哪個出去,都是一等一的好賬房。」
陳燁愣了一下,意味深長的看著錢有祿:「看來本王當初對你錢總管很是不放心啊」
錢有祿紅著臉嘿嘿笑了起來:「主子,您放心安寢吧,我們就在殿外大坪上清算核對,保證明早您一醒來,就看到賬目核對結果。」
陳燁慢慢點點頭:「好,我就不說虛詞了。那就辛苦大伙了。司禮監和東廠錦衣衛鎮撫司、提刑司那部分的賬簿存銀核對就交由李准吧。」
「奴才謝主子。」李准翻身跪倒,激動地伏地說道。錢有祿等人躬身施禮,退出了正廳。
陳燁走過去攙扶起兩眼含淚的李准,輕輕拍拍他的肩膀:「你的心意我明白,內宦東廠還有錦衣衛,盤根錯節,根植宮廷,與他們正面交鋒,本王沒勝算的可能。但是本王將賬簿交給你,不是讓你全數都壓下,秉筆太監們、二十四衙門的太監總管甚至是監丞、少監還有錦衣衛都督、錦衣衛指揮掌鎮撫司事以及其他十三太保的存銀可以原封不動,但其他人的髒銀要全數充公追繳,你可明白?」
李准躬身哽咽道:「奴才明白,奴才一定妥善處理,不會讓主子失望。」
「你去吧。」李准躬身退了幾步,轉身擦了擦眼,出了殿門。
陳燁沉吟了片刻,邁步來到殿門前,望著燈火通明的大坪上忙碌擺好的兩排拼接在一起,足有數十米長的桌子。長條桌上擺放著仿若長蛇一般的算盤。
大坪四周兩步一個站滿了刀槍林立的王府護衛,從克己殿右側青石板道上,頭戴平巾的聽事端著擺放著筆墨紙硯和箋紙的托盤,絡繹不絕的飛奔到大坪,快在長條桌前站好。
錢有祿負手站在桌前,沉聲道:「現在已是子時了,為了避免爾等打瞌睡,將賬目算錯,一律不准坐著,全都站著核對賬目。」
錢有祿扭頭瞧向李准,李准點了一下頭,抬手指著前後兩排站在長條桌子正中的二十個聽事:「你們這二十個奴婢,只核對你們腳下的箱子,不許交頭接耳,違者打死,聽到了嗎?」
二十名聽事都飛快的低頭瞧了一眼放在腳旁上著鎖的包銅紅木大箱,齊聲道:「奴才明白。」
錢有祿沉聲道:「開箱」
趙龍等師兄弟快步上前將箱子上的鎖打開,聽事們彎腰從裡面拿出一本賬簿,翻開,在箋紙上寫下姓名、官職。然後雙手並用,運指如飛,在算盤上核對著賬目。
錢有祿招了一下手,趙龍快步過來:「錢總管有何吩咐?」
「趙龍兄弟你帶著兄弟們可以回返六和錢莊,告知江林搬啟銀庫現銀。」
「是」趙龍回身招了一下手,帶著趙虎、王大、王二他們如離弦的箭射出大坪穿過齊家殿向王府外飛奔而去。
李准瞧了一眼錢有祿,錢有祿雙眼掃視著算賬的聽事們,低聲道:「李總管,有祿知曉你對有祿心存芥蒂。」
李准眼神轉冷看著錢有祿。錢有祿低聲道:「但有祿的心對李總管不設防,古人云,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我都忠心侍主,有祿相信李總管會改變對有祿的成見的。」
李准眼中的冷意減弱了,冷冷道:「但願如你錢總管所言,咱家會瞪大眼睛瞧著的。」
錢有祿微笑道:「李總管會看到的,除非你我之間有人做出了辜恩負主大逆不道之事,不然有祿認為你我永遠都不會成為敵人。」
李准眼神閃爍了一下,深深地看著錢有祿:「是嗎?」
錢有祿依舊掃視著算賬的聽事們,俊秀的臉上露出陳燁般玩味的笑意:「相比之下,有祿是一身輕鬆,無牽無掛,李總管牽絆之事太多,可要時時當心,切莫,」
錢有祿笑了一下,停住話語,不再說了。李准眼神瞬間一瞇,驚疑的想著錢有祿的話,陷入了沉思……
半個時辰後,趙龍等師兄弟和一干黑衣緊身的錦衣衛抬著數十口紅木大箱進入大坪。
趙龍放下紅木大箱,快步過來,躬身道:「錢總管,六和錢莊四個銀庫中的一個已搬空,所有現銀安全運抵回來。」
錢有祿點頭道:「辛苦了,江林沒跟著回來?」趙龍臉色微變,搖了搖頭。錢有祿眼神一閃,瞧了一眼李准,李準則懷疑的看著趙龍。
錢有祿笑道:「李公公負責的賬目已清算核對出了一些,李公公有勞了。」
李准看了一眼錢有祿,邁步走了過去,招了一下手,守在一旁的奉御急忙過來,雙手托著一本沒有記錄的空白賬簿跟隨在李准身旁走向中間的桌子。
趙龍尷尬的沖錢有祿施了一禮,急忙跟了過去。
李准拿起桌上已核對完畢的箋紙:「與賬簿總額可有出入?」
「回李總管,並無出入。」
李准點頭道:「記錄針工局少監於德全四年存銀本利共計一萬四千六百五十四兩。」身後的奉御急忙拿起桌上的毛筆,飛快的在賬簿上記錄著。
從克己殿右側青石板道又飛快走出數十名抬著大小不一空木箱的聽事。
李准笑道:「趙龍兄弟,按數目核對現銀吧。」
趙龍急忙過去和趙虎抬過一箱存銀,打開,從裡面拿出一萬四千六百五十兩銀錠裝入聽事抬過來的空箱內,王大、王二抬著紅木大箱也走了過來,放下打開,裡面全是散碎銀兩,趙龍從裡面拿出四兩紋銀,放入聽事的箱內。
耳旁傳來長條桌子兩側的聽事開始唱道:「五十六號,刑部主事沈德燦三年存銀本利兩千一百兩。」
「二十一號,工部左侍郎夏至時五年存銀本利三萬五千七百八十一兩。」
「三十七號順天府尹趙炳章三年存銀七千五百三十五兩。」……其他師兄弟和錦衣衛也抬著箱子過來,開箱,往聽事的空箱內裝著銀子。
「李、李總管,這、這,」站在中間左數第四名聽事臉色驚嚇的蒼白,手裡捧著賬簿劇烈的哆嗦著。
李准過去瞟了一眼賬簿面皮正楷工整寫的司禮監秉筆太監兼御用監太監總管陳洪,皮笑肉不笑道:「怎麼,怕了?」
「李總管,這、這怎麼查到自家頭上了,這、這可是四祖宗。」小聽事驚駭的說道。
李准臉色一沉,猙獰的笑道:「咱家還需要你這猴崽子提醒嗎,要是不敢記錄,咱家可以另請高明。」
小聽事身子劇烈一顫,蒼白的臉急忙擠出笑容:「奴婢明白了。」急忙拿起桌上的毛筆,在箋紙上記錄下姓名,官職,然後一雙手飛快的撥打著算盤。
李准眼花繚亂的看著在算盤上撥弄度快的有些看不清的雙手,抬眼深深地瞧了一眼小聽事,咧嘴笑道:「小猴崽子,好快的手」
片刻,聽事抬來的一隻紅木大箱裝滿,小聽事將記錄的箋紙放在銀錠上面,將箱子蓋好,貼上了帶有記號的封條,放在了一邊。
錢有祿悄悄來到跟隨趙龍他們從六和錢莊回來的錦衣衛面前,低聲問道:「江林在幹什麼?」錦衣衛臉色微變,目光有些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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