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瞧著臉色蒼白的金亮,金亮畏懼的躲開了李泡教眸。「古人云,暗室虧心,神目如電。金亮你竟敢喪心病狂做欺天之事,就不怕天庭怒將你殛成飛灰嗎?」
金亮咬牙冷笑道:「李准你我井水不犯河水,這麼多年一直相安無事,可你突然深更半夜跑到咱家的鎮守署,滿嘴胡言亂語,對咱家無端恐嚇,咱家念在咱們多少有些舊交,不與你計較,但是請你馬上離開咱家的鎮守署,吳元,送客!」
吳元躬身,嘿嘿低笑道:「乾爹您老人家失態了,李公公遠來是客,您老人家怎好往出轟呢,依兒子看,乾爹還是向李公公賠個禮吧。」金亮不敢置信的瞧著滿臉堆笑的吳元,真有一種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的錯覺,半晌,才從驚怒中醒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嘿嘿冷笑道:「咱家明白了,這兩個狗才被你收買了,李准你好大的膽子,咱家要上本去老祖宗去主子那參你,包藏禍心,妄圖不軌!」
李准不屑的咧嘴笑了一下:「賊喊捉賊,罷了,咱家一番善心是感化不了你這個巨奸大惡了。咱家只好請金公公上路了。」
金亮臉色一變,驚怒的叫道:「李准你要幹什麼?咱家是主子萬歲爺欽命的彰德鎮守太監,咱家要是少了一根頭,主子會誅你九族!」
李准勃然色變,陰冷的瞪著金亮:「你這狼心狗肺枉披人皮的狗雜碎再敢提一句主子,我就活剮了你!你以為咱家為什麼會突然在你這裡?再用你的豬腦子想想,他們當真是咱家的人嗎?咱家就算有這個心思,鎮撫司的兄弟們未奉上命,他們有這個膽子和咱家同流合污嗎?」
李准一連串連珠炮般尖厲的晰聲仿若亂箭一般洞穿進金亮的身體,金亮的胖臉已沒了一絲血色,驚駭之極的望著李准。
李准冷笑道:「看在你我當年在酒醋面局做火者時,也曾有些交情,咱家就再多上一句嘴,咱家奉有密旨暗中護送你要殺之人進京,你動了這個心思,就早已是死人一個了,咱家不過是過來見你最後一面罷了,還有你的密信,咱家已經截了。」
金亮無力的坐在了圈椅上,臉如死灰。苦笑道:「這麼說他、他不是被你藏了起來,而是要護送回京,那、那他還說自己是藥行大掌櫃?若不是被他這句話弄暈了頭,我豈能,我真他娘的愚蠢,愚蠢至極!」
突然金亮眼露驚怖之色,掙扎著站起身來,沖李准不住的作揖,哀求道:「李准兄,念在你我當年有些交情的份上,這件事老祖宗並不知情,全是我一人的主意,我、我他娘的該死啊!」李准冷笑了一聲:「自作聰明!」
尤錘站起身來,笑道:「金公公小的對不住了。」網要邁步走向金亮,吳元咧嘴笑道:「就不勞煩尤掌班了小的奉命送乾爹上路,如今已差不多了。」
金亮身子哆嗦了一下,慢慢扭頭望向吳元,苦澀的一笑:「這麼說那碗參湯就是送我上路的奪命湯了?!」
吳元呲牙一笑,躬身溫柔的說道:「時辰到了,兒子恭送乾爹一路好走!」
金亮臉上的苦笑僵住了,雙眼呆呆的瞧著吳元,喃喃道:「好、好兒子!」一屁股坐在圈椅上,頭低垂下去,嘴鼻內不斷的滴淌出成串的血珠。
李准瞧著金亮,歎了口氣:「事了了。咱們走吧。」轉身邁步走向門口。
尤錘和吳元翻身跪到,齊聲道:小的恭送李公公和十六爺。」
李准淡淡道:「買口好棺材。好好莽了他。」
吳元微微一愣,忙諂笑道:「您老放心,金公公畢竟是小的乾爹,小的一定會盡兒子之孝的。」
李准停住腳步,扭頭瞧了吳元一眼,微笑道:「是嗎?」
吳元感覺一股冷意從心底噴湧而出瞬間瀰漫全身,臉上的諂笑已變作了強笑,瞧著李准和秦十六的身影消失在灰黑的夜幕內。
突然夜空又過一道巨大的銀蛇,整個鎮守署在瞬間亮如白晝,緊接著又是一記能將耳膜震碎的巨雷炸響,吳元和尤錘都驚得哆嗦了一下,眼神都不由自主望向金亮。
「幾位老爺早。」客棧掌櫃的手拎著一個瓷罐站在樓梯口,滿臉堆笑的施禮道。
陳炸、劉全寶和廖件、鄭三刀走下樓梯,來到一樓。掌櫃的陪笑著將瓷罐雙手遞與陳燁,陳燁接過,湊過去在蓋著的瓷罐蓋口處聞了聞,臉上露出滿意的笑意:「掌櫃的辛苦了,多謝!」
掌櫃的忙笑道:「陳老爺客氣了,三全,快,將早飯端上來。」
陳炸瞧了一眼冷冷清清空無一人的一樓飯廳,微笑著搖搖頭,邁步走向昨日坐過的靠窗大桌。
客棧老闆快步走過去,慇勤的推開紅木大窗:「老爺們別急。早飯馬上就送到。」
陳炸扭頭瞧著外面街道上幾家營業的商舖和熙熙攘攘的人流,笑道:「不急,掌櫃的,看起來就你的生意不太好啊。」
掌櫃的苦澀的笑了笑:「沒法子小老兒不是本地人,因此每月孝敬鎮守署的稅銀比這些本地商戶高出兩翻都不止,難做啊!」
陳曄微笑道:「難不難做,就看今兒這頓早飯吃的舒坦不舒坦了。
我說過,要是殃及到你這家客棧,這家客棧我就買下了。」
掌櫃的苦笑著拱手道:「聽完老爺這話小老兒真不知是應盼著有麻煩還是沒麻煩
陳曄微微一笑,鄭三刀抬頭瞧著晴空萬里的天空,打著哈欠,說道:「這鬼天氣,昨晚又是閃電又是打雷的,弄了一宿,竟然是個大晴天!」
兩名夥計端著食盤走了過來,將芝麻燒餅、蔥花油餅小米粥和幾碟各樣鹹菜擺了上來。
鄭三刀瞧著桌上的早飯,輕輕吧嗒了一下嘴,臉上露出苦色。陳燁笑道:「掌櫃的,我這兩個兄弟喜歡吃硬食。有肉嗎?」
掌櫃的愣了一下,忙道:「有倒是有,今早網燉的黃牛肉,只是這頭牛太老,燉了兩個時辰還有些咬不動。」
鄭三刀眉開眼笑道:「老牛?太好了。俺就喜歡吃老牛,有嚼頭,你先給上十斤
掌櫃的嚇了一跳,忙道:「十斤?!好,好小老兒這就讓後廚切出來
「掌櫃的,不冉切
「不切?這位老爺,不切怎麼拌調料?」掌櫃的苦笑道。
鄭三刀嘿嘿笑道:「俺們兄弟喜歡抓著吃,你給上盤醬,再來二十顆蔥,五斤大餅。」瞧向廖僕,廖僕臉上也露出開心的笑意。掌櫃的忙轉身快步奔向後廚。
鄭三刀於心地笑道:「還是主人知道俺的心思。」廖僕也躬身道:「多謝東家。」
陳曄笑道:「敞開肚子吃,千萬別和我客氣,不然三刀這小子回去又得滿處嚷嚷,跟著我吃不飽了
「是廖僕咧嘴笑道。鄭三刀諂笑道:「主人你放心,這回回去俺決不說你不給飽飯吃。」陳燁笑著搖搖頭,扭臉瞧著心神不定,眼神不時瞧著二樓的劉全寶。
劉全寶小心說道:「東家,全寶上去再喊喊大小姐吧。」話音月落,樓梯口傳來腳步聲。
陳曄抬眼望去,花嬋玉紅腫著美目邁步走下了樓梯,笑道:「花藥董你可是姍姍來遲啊。」
花嬋玉恍若未聞,來到餐桌前,劉全寶網要起身,花嬋玉已坐在了廖僕身旁,廖僕躬身道:「大小姐早」小花嬋玉低聲嗯了一聲,拿起桌上的勺,低頭喝起粥來。
劉全寶有些尷尬的張嘴想說什麼,陳燁道:「三刀和廖僕和咱們吃不到一處,咱們先吃吧伸手拿起一個芝麻燒餅吃了起來。
餐桌上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沉悶微妙起來。陳燁、劉全寶和花嬋五小都低頭吃著飯,誰也不說話。
只有鄭三刀揉著肚子,嘟囔道:「怎麼還不上飯,俺都快餓死,了。」
又等了片刻,掌櫃的和一各夥計端著食盤走了過來。掌櫃的將兩大碗冒著熱騰騰香氣拳頭大小的牛肉塊分別放在鄭三刀和廖僕面前,又將一碗黃豆醬放在桌上,另一名夥計則將五斤大餅連同一大捆洗錄乾淨的大蔥也放在桌上。
鄭三刀眉開眼笑道:「兄弟,飯食上來了,開吃吧!」伸手從碗裡抓起一塊足有一斤重的牛肉塊,聞了一下:「真他娘的香啊!」
張嘴一口就咬下三分之一,鼓著腮幫子嚼著,嘴裡還含糊不清的嘟囔道:「夠勁,有嚼頭!」
話音網落,伸手拿起一張大餅放在桌上,又抓過兩顆蔥在醬碗內沾了大醬塗抹在餅上,再將兩顆蔥放在上面捲起,張嘴咬了一大口,邊嚼著邊嚷嚷道:「爽口!這才叫吃飯呢!」嚼了沒兩下就吞嚥下去,緊接著又咬了一口牛肉,立時一斤重的熟牛肉剩下不到三兩了。
另一旁的廖僕也不甘示弱,有樣學樣。同樣一手牛肉塊,一手大餅卷蔥蘸醬大吃著。
陳曄的一碗小米粥和一個芝麻燒餅網吃完,十斤牛肉連餅帶蔥醬全都一掃而光。
陳曄吃驚的搖頭笑道:「不夠再要!我現在信了你確實是吃不飽,無怪你放棄當強盜這份有前途的職業跟我,就太行山那窮地方,你這咋。食量,你搶的那點銀子真他娘的不夠你吃飯的。」
不止劉全寶花嬋玉看呆了,站在餐桌旁的掌櫃的和那名夥計都瞪著大眼像看怪物一般瞧著鄭三刀和廖僕,不敢相信十斤牛肉五斤大餅就這麼輕鬆報銷了。
鄭三刀嘿嘿笑道:「主人您要是心疼,俺就住嘴不吃了,俺可不想把您給吃跑了,您要是跑了,俺上哪找對俺這麼好的主人去。」
陳曄點頭道:「也對,既然你這麼客氣,替我著想,那我也不能辜負你這番好意,行,住嘴吧
鄭三刀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轉而苦著臉嚷嚷道:「主人你這樣做很缺德你知道嗎,哪有讓人吃飯吃一半的,這人吃個半飽,比不吃還餓呢。」
陳曄搖頭笑道:「我現在明白了,你為什麼死活要讓
人。你小子一開頭就在算計我,他娘的,你要是我輒一,我現在就一腳將你踢出去!吃吧,吃吧,我今兒到底看看你這頭豬能吃多少,掌櫃的,再上十斤牛肉五斤餅!」
鄭三刀眉開眼笑道:「二十斤牛肉,五斤餅,還有大蔥和醬,既然主人開恩了,兄弟,咱倆今天怎麼著也要弄頓飽飯吃。
「好!我好多年沒吃過這麼痛快的早飯了!」廖僕笑著說道,眼中閃動著震撼和驚奇也揉雜著一絲畏懼之色。
從剛才陳燁和鄭三刀之間的話語中,廖僕第一次瞧見了人世間還有這樣的主僕,兩人嬉鬧間,洋溢的那種不是兄弟勝似兄弟的感情,廖僕從沒有領略過。
雖然劉全寶對他像兄弟。可是他們之間似乎總是有一層說不清的東西阻礙著兩人,今天廖僕瞧見陳燁和鄭三刀兩人開心沒有任何心機的交談嬉笑,心裡突然一震,明白了。陳燁和鄭三刀之間的關係是一種放開,是從心底徹底的放開。
廖僕無聲的動了動嘴唇,無聲的說道,古人說交心說的大概就是東家和刀哥這樣吧。廖僕的心砰然動了,心底湧動著一股強烈的渴望。渴望自己也能融合進他們中。
客棧掌櫃臉上的笑容已有了幾分恐怖之意,木怔怔的點點頭,轉身時腳一軟,險些單腿跪在地上,一旁的夥計忙攙扶了一把,臉色也有些白。片刻,掌櫃帶著三名夥計走了過來,一名夥計將桌上的大碗,蔥盤、醬碗收拾下去,緊接著,四大碗牛肉塊,足足二十斤水煮牛肉連同大餅、大蔥和醬碗放到了鄭三刀和廖僕面前。
兩人全都興奮的又開始一手大餅卷蔥。一手抓著牛肉塊,快意的狂吃起來。陳燁和劉全寶、花嬋玉早就放下碗筷,全都目不幕睛的盯著這兩介。仿若從餓死鬼地獄爬上來的級餓死鬼。
鄭三刀將大碗內最後一小塊牛肉扔進嘴裡,邊嚼著邊意猶未盡的瞧向廖僕面前的牛肉碗,廖僕鼓著腮幫子嚼著,桌上的肉碗、醬碗和蔥盤全都和鄭三刀面前的碗盤一樣,空空如也。
鄭三刀嚥下牛肉,吧嗒了一下嘴,笑道:「兄弟,餓著點就餓著點吧,不能再吃了,再吃主人真能不要咱們了
陳曄苦笑道:「三刀,能不能商量一下,你們還是另尋高明吧。」
鄭三刀臉上露出忠厚的笑容:「主人,這世上除了俺爹娘就你對俺最好,俺哪都不想去,俺這輩子就跟著你了。」
陳炸打了個冷戰,咧嘴苦笑道:「掌櫃的,算賬!」劉全寶、鄭三刀和廖僕全都放聲大笑起來,花嬋玉也撲哧笑出了聲,但急忙使勁咬著下唇強忍著,紅腫的美目膘了一眼開心笑著的陳曄,又飛快的挪開了。
陳炸等人邁步走出有鳳樓,陳燁瞧著街上熙攘熱鬧的人流,臉上浮動著奇怪的笑意:「全寶兄,早晚吃完了,咱們馬上就要離開彰德了,可還是一片平靜,這又作何解釋?」
劉全寶苦笑著搖頭道:「東家都想不出為何會這樣,全寶更是一頭霧水,想不出所以然來
花嬋玉美眸也閃過奇怪狐疑之色,突然驚覺陳燁正微笑瞧向自己,驚得嬌軀一顫,急忙將眼神挪開,俏臉立時羞慌的漲的通紅。
陳燁淡淡一笑,並沒問花嬋玉,收回目光:「我這個人,想不通的時候從不鑽牛角尖,隨它去,也許過不了多久,答案會自己主動跳出來。」
花嬋玉感覺到陳燁的眼神從自己身上挪開,暗暗如釋重負的輕吁了一口氣,緊張繃起的嬌軀鬆懈了下來,但心臟依舊撲騰騰的狂跳著,又下意識的偷膘了一眼陳曄,但又飛快的挪開了。微垂著頭,貝齒輕咬著下唇,美眸內閃動著複雜之色。
陳炸瞧著夥計引著鄭三刀和廖僕拐進客棧旁的馬棚,笑道:「掌櫃的,看來並沒因我們殃及貴店有什麼損失。」
一旁的客棧掌櫃複雜的一笑:「不瞞幾位老爺,說心裡話,小老兒此亥都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陳炸笑了一下:「掌櫃的不必失落,你若真的想賣掉客棧,我倒是對你這家客棧很有意。」
掌櫃的一震,集喜不敢置信的瞧著陳燁:「老、老爺不是在逗小老兒開心吧,您都看到了小老兒這家客棧的生意實在是」
陳炸笑道:「在彰德的花記分號你應該知曉吧,昨晚他們已有新掌櫃了,你去和掌櫃談,若是價錢合理,我買下了。全寶兄,你給他寫個東西,讓掌櫃的找魏掌櫃談客錢轉讓。」
「是劉全寶躬身說道。
掌櫃的驚喜的拱手道:「多謝陳老爺,小老兒一定會給貴號一個滿意的價錢,劉老爺,您請。」引著劉全寶返身回到客棧。
花嬋玉美目迷惑不解的望向陳燁,他、他要這家客棧做什麼?難道也想開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