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在一種尷尬的氣氛中結束了,老太爺有些汗顏地對福家夫婦賠禮,真是讓親家翁和親家母見笑了。
福家夫婦笑著直說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哪戶人家不是這樣?雖然言語上讓石老太爺有台階可下,卻讓老太爺深刻理解了真正世家的氣度。
仙淑幾人向來視規矩無物,不分尊卑,很多時候做事情出格失禮,想來這些都是他給慣出來的,如今丟人的也是他。
草草說了幾句,老太爺便借口身子不適,離開了宴席,於是,眾人也便跟著離開了。
福家夫婦一到京兆並沒有多休息,如今倦意滿身,便打算早些回去休息。
石燦在離開的時候,一雙狹小的眼睛出強烈的敵意投向福敏修,他和福敏修的恩怨可是在普靖城就結下了,即使如今他知道凡事要忍氣吞聲否則會失去更多原本屬於他的東西,然後這個勸告也不能平息他見到福敏修時那種自內心深處的厭惡。
福敏修對他溫和一笑,頗有想要盡棄前嫌的態度。
不過石燦卻是不領情,與石拓和雙至行禮之後,對福家夫婦拱了拱手,便和余惜夢一道離開了。
雙至與父母和大哥說了幾句後,便吩咐丫環仔細引路,帶他們去休息,自己則和石拓慢慢走回上房。
秋的夜晚有些涼意,石拓給雙至披上披風,牽著她的手走在花園的甬道上。
「想不到族長會不同意讓二爺和大姑娘他們入族。」雙至是在宴席上才知道這件事的,真不知如何形容心中那感覺,好像鬆了一口氣,也不是幸災樂禍,只是覺得如此一來,很多事情便好辦了。
「想要他們過到我母親名下,是需要舅父同意的。」外翁已經仙逝,林家的家主便是舅父,母舅打過天,這事兒沒有不問過舅父就擅自做主的道理。
「是不是你偷偷給姑姑什麼暗示了?否則那族長怎麼會不同意呢?」雙至直覺以為族長之所以會不同意是因為石銀朱跟他說了什麼,不然怎麼會冒著得罪大將軍的父親的危險回了這樣的話?而石銀珠之所以會這樣做,大概也是得到某些人的暗示吧。
「你以為我會給什麼暗示?」石拓淡淡瞥了她一眼,低醇渾厚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裡聽起來很舒服。
「我是覺得你不會這樣做啦,大概是姑姑自己的意思。」她摟住他的胳膊,笑瞇瞇地道。
他嘴角微微揚起,低頭看著她,「明日我會去和老太爺說分府的事。」
本來這事兒是打算今日去說的,沒想姑姑和岳父岳母來了,只好另找時間。
「怕是老太爺不會答應的,族長不讓二爺他們入族,老太爺還在氣頭上呢,你這時候去說分府,豈不是火上澆油麼?要不,緩幾日再說?」雙至遲疑開口,怕此事不成反讓老太爺氣出病來。
他淡聲道,「這事你不必擔心,我自有安排。」
雙至哼哼一聲,他偶爾的大男人主義並不令人討厭,她知道,他只是不想被那些人煩著。
石拓好笑看著她微翹的朱唇,問道:「今天很開心?」
雙至喜滋滋點頭,「很開心呢。」
「見到岳父岳母很開心?」他問著,在步上台階的時候,伸手輕摟她的腰。
「見到爹和娘很開心,見到大哥也很開心,總之今天就是很開心。」雙至笑得陽光燦爛地道。
他淺笑,黑眸淌過溫柔的流光,「開心就好。」
她和他回到上房,進了內屋,丫環們端了熱水給雙至和石拓洗臉拭手。
梳洗過後,雙至一身清爽坐在妝台前梳,石拓只穿著單衣從屏風後出來。
他躺到臥榻上,對著在往臉上抹珍珠膏的雙至啞聲喚道,「雙至,過來。」
雙至回頭看他,昏黃的燈火下,他的衣裳半敞,露出結實寬厚紋理分明的胸膛,古銅色的肌膚出瑩潤的光澤,一雙如墨玉般的眼含著曖昧不明的笑意,直直地盯視著她。
她咬了咬唇,嬌聲問道,「作甚?」
「過來,讓我抱一下你。」他聲音絲絲啞啞的,有一種說不出的性感和溫柔。
雙至嗔了他一眼,起身走向床榻,被他輕輕地擁住。
他俯看著她,粗糲的指尖細膩地摩擦著她柔軟的臉,指下白皙的肌膚泛開一圈紅暈,「雙至……」
「嗯?」她輕應著,只覺得石拓今晚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你今天比以往都高興是不是?」他看著她,一瞬也不瞬的。
她心跳漏了一拍,「今天見到爹和娘嘛,當然要高興啦。」
「那麼昨天之前呢?沒有見到岳父岳母,是不是就不開心不高興了?」他語氣很平淡很平淡,若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出他似乎有點不滿。
雙至怔了怔,認真看著他,石拓他……這是介意她剛剛那句話?
她心底翻滾著甜蜜的泡泡,「這個,我要仔細想想。」
石拓劍眉輕佻,眼角有些抽搐,耐心瞪著她一本正經在思考的樣子,心底有些不爽,「怎樣?」
她點了點頭,在他臉色快陰沉下來的時候,她摟住他脖子,重重吻住他的唇,在他耳邊柔聲道,「只要有石拓在我身邊,我每天都開心,每天都高興。」
石拓面無表情看著她潤亮含笑的眼,聲音有些不穩,「真的?」
「你這是吃哪門子的醋,人家很久沒見到爹和娘,會高興是正常的嘛,我每天和你在一起,難道你察覺不出我也很幸福嗎?」雙至戳著他的胸口,嬌氣地叫著。
石拓哼了一聲,「我像石頭一樣悶!」
雙至輕咳了一聲,眼神有些飄忽,「這樣才好,別的女子才不會喜歡你。」
「我逼著你喝油膩膩的雞湯和很腥的魚湯!」石拓聲音涼涼的,聽起來有絲危險。
雙至笑得心虛,撒嬌地往他懷裡蹭了蹭,「你這是為了我好嘛。」
「孩子不能像我?」這語氣更像控訴了。
「哪能呢,當然要像你,也要像我!」雙至更加狗腿地撒嬌著,頓了一會兒,她突然怒道,「要像我多一點,我這麼辛苦懷了十個月的胎,你就這樣輕輕鬆鬆的當爹,太不公平了。」
石拓忍不住失笑,「我現你是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我得寸進尺怎麼啦,你敢不允許嗎?」她掐住他的腰肉,笑著威脅著。
「好了,不要鬧了,睡覺!」石拓給她蓋上軟被,他今天的郁氣消失了,可以好眠了。
雙至摟著他的腰,將頭靠在他肩膀上,笑著道:「我這樣不許你去書房去別的屋裡過夜,會不會委屈了你?」
「不會,快睡覺,你今天都沒休息。」他側過身,輕拍著她的背,「乖,睡覺,不要胡思亂想,就算遲些時候不能同榻而眠,我就在屋裡另外打鋪,也不去別的地方,嗯?」
哎呀,她的小心思原來被他看出來了,她就是要他這個承諾。
「我好愛你!」她親了他臉頰一下,甜滋滋地叫著,終於在他溫暖充滿安全感的氣息中進入夢鄉。
石拓看著窩在他懷裡睡覺的人兒,今天她是太過激動興奮了,睡得可真沉。
將被子拉到她脖子處,他閉上眼眸,她還真是越來越懂得如何哄他開心了。
翌日,雙至和石拓同時起身,兩人打算一早過去給福家夫婦請安的。
「今天真的要和老太爺說分府的事兒嗎?」雙至替他整理著衣襟,輕聲問著。
「嗯!」石拓低聲應著,「這些事情讓我來處理,你只管安心照顧好自己。」
「好!」她微笑,牽起他的大手走出大廳。
吃早飯的時候,守門的丫環來傳話,說是二姑娘來了,石拓想也沒想便說不見。
不到一會兒,卻見那石仙慧臉色陰鬱蒼白,氣勢洶洶地跑了進來。
石拓微怒,「誰允許你進來!」
「大哥,我有東西給你看!」石仙慧瑟縮一下,她仍然是害怕石拓,但想到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她便有了勇氣。
「出去!」石拓放下筷子,冷聲喝著。
「大哥,你聽我說,你身邊這個女人不像表面那麼端莊高貴的,她水性楊花,在外人面前一副清高的模樣,可是背地裡卻不知幹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石仙慧含恨的眼神直直射向雙至,那眼底除了恨還有怨。
「二姑娘,你在說什麼?」雙至皺眉,冷聲問道。
「滾出去!」石拓眼底蘊起怒意,聲音森寒,如果石仙慧不識相些,他不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事兒來。
石仙慧實在有些委屈,她揚起手,手裡抓著一封有些皺褶的信,「這女人嘴上說對秦子絢已經毫無眷戀,甚至也不肯見秦子絢一眼,讓人以為她當真那麼貞節守禮,但其實他們之間根本就暗裡互通款曲,每天都有書信往來!」
雙至秀眉輕蹙,一臉霧水地看著石仙慧。
石拓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就在石仙慧以為石拓會對福雙至怒的時候,他開口,「石仙慧,滾出去,不要讓我親自仍你。」
「大哥,我沒有污蔑她,這裡有信,我認得秦子絢的字跡,這是我在驛站拿回來的,我見上面的字跡是秦子絢的,所以就拿回來了,這是他寫給大嫂的信,那內容根本就是見不得人,不信你看看。」石仙慧拆開信,將信展開放在石拓面前。
那確實是秦子絢的字跡,那確實也是寫給雙至的,那內容確實……也見不得人。
什麼時候她與秦子絢相邀百竹林?什麼時候他們說了生死相許?什麼時候她說過此生心中只有秦子絢一人?
秦子絢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