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紅棉便竟來道外面有婆子要來收喜帕,說是夫人的意思。
雙至怔住,那喜帕是昨夜墊在床鋪的一塊白布,雖說寓意是希望剛進門的媳婦能趕快生個大胖娃子,但實際是測試女子的童真,他們昨夜什麼都沒幹,這喜帕如何拿得出去。
「喜帕讓大少奶奶自己保存著就行了,不勞煩夫人費心。」在那婆子進屋來的時候,石拓突然冷聲開口。
那婆子訝異抬頭,卻不敢反駁,心想大爺到現在還沒有把夫人當主母看待,難怪連這喜帕都不願交出來,本來嘛,這喜帕就該又婆婆收著的。
哎,這下她去回了夫人,怕又要惹夫人一頓罵了。
雙至感激看了他一眼,石拓卻恍若未聞。
那婆子走了之後,容蘭服侍雙至梳洗,秋萍在服侍石拓,不過她看起來好像有些緊張,臉色微微白,看也不敢看石拓,甚至雙手還有些抖,看得石拓緊皺起眉心,那模樣看起來更加森寒冷酷。
雙至在心中暗自覺得好笑,石拓就長得那麼可怕嗎?又不會吃人。
她走了過去,接過秋萍手中的青色腰帶,對石拓淺淺一笑,雙手環過他的腰,為他繫著,順便為他理了理衣襟,感受到他注視她的視線,她臉上不自覺飛上紅暈,君,你先去花廳吃早飯,我一會兒就來。」
石拓聞言,方才舒展而開的眉心又皺了起來,她叫他夫君,卻讓他有些沉悶,感覺好像疏離了一些,「叫我石拓。」
咦?他不介意她直喚他名字?這年代的男人都有些大男人主義,並不喜歡自的妻子直喚其名諱的,這是一種在家中權利的顯示,她之前那是習慣性稱呼,現在已經成了人家妻子了,自然要服順一些,倒沒想到他不喜歡。
「嗯,知道了。」她答應了下來,為他穿戴好,才讓容蘭給她梳,今日她選了一套金絲白紋曇花雨絲裙,外套一件鑲了珍珠的琵琶襟外襖,頭簡單挽起,落落大方,脫俗淡雅又不失端莊。
出到花廳的時候,石拓坐在桌邊等著她,並沒有自己先吃早飯,看到她款步出來的時候,有瞬間的失神。
雙至對他靦腆一笑,看看外頭的天色,這時候大概石老爺和石夫人剛起身吧,吃過早飯過去上房應該時間剛剛好。
吃過早飯,石拓便和雙至一起到了上房,本來還覺得自己應該能淡定從容面對這一刻的雙至,在門口忍不住還是緊張了,她不知道石夫人會不會刁難她,前幾天,娘跟她說過,因為石老爺的關係,石夫人一直都很討厭她,大概也會恨屋及烏,連她也一塊兒討厭了。
石拓回過頭,深深望了她一眼,「不要怕。」
雙至感激看了他一眼,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石老爺和石夫人已經端坐在上,看著他們走了進去,今天石夫人似乎有些刻意裝扮了,梳了一個螺髻,一套大紫的鏤金牡丹長裙,外披著軟毛織棉披風,都是很貴氣的打扮,但那份高貴的氣質卻似乎表現不出來,有些俗氣了。
對比起石夫人,石老爺就顯得樸素許多,只是普通的棉衣大氅,看起來親切多了。
雙至目不斜視,但在看到石夫人身後站著丫環打扮的蘇尹雪,她心裡還是有小小的驚訝,她以為石夫人給石拓的那個小妾就是蘇尹雪,但顯然不是。
「爹,二娘。」石拓淡聲開口,身上散出一股懾人的氣勢,似乎不那麼親切。
雙至心裡雖狐疑石拓對待自己家人的態度還這麼冷硬,面上仍微笑著,屈膝行禮,「爹,二娘。」
石夫人在聽到雙至的稱呼,臉微微一沉,又想起今早她使人去拿喜帕,被石拓給拒絕了,心裡生了一肚子的氣,不給就不給,她還稀罕個什麼,本來只是意思一下想要讓石拓知道她是關心他媳婦兒的,現在倒什麼也不必操心了。
石老爺卻是笑瞇了眼,「乖乖,你們怎麼這麼早救過來了,應該多睡會的。」
雙至淺笑著,這才抬起頭,從容而淡定地站在石拓身邊。
石夫人癟了癟嘴,斜眼瞄了雙至一眼,對石老爺道,「這還早啊?都日上三竿了,現在的姑娘還真是嬌生慣養。」
「就是就是,肯定是忘記了今日還要過來給爹和娘敬茶的。」開口的石家大姑娘石仙淑,長得和石夫人幾乎一個餅印出來的,同樣都是一副尖酸刻薄樣。
「呦,大姑娘,你還沒出嫁就不明白了,敬茶也是要選吉時的,現在這時辰剛剛好,呀,我倒是忘記了,你母親不是正室進門的,自然是沒有敬茶的經歷,最多,也就是在一旁給我大嫂端茶而已,大哥,你說對不對?」開口的是石拓的姑姑,也就是石老爺尚未出嫁的唯一的嫡妹石銀朱。
雙至這才注意到這位穿著淡色衣裳的女子,約有四十多歲,和石老爺有些神似,長相很普通,但雙目清明,氣質倒是不錯,應該是個聰慧的女子。
聽她這樣的話,分明是在諷刺石夫人之前只是一個丫環。
果然,石夫人聞言,氣得臉色青,狠狠地瞪了石銀朱一眼,「那也比老姑娘來得強。」
石銀朱冷笑一聲,也不氣惱。
石老爺瞪了他們一眼,「都閉嘴,今日是拓兒和雙至的好日子,你們吵什麼。」
「老爺,又不是我想吵,難道我給媳婦兒幾聲叮囑也不行?當不當我是這個家的主母了?」石夫人見石老爺沒有站在自己一邊,心裡更是惱怒。
石老爺臉色沉了下來,「你這是有完沒完?」
石夫人動了動嘴,想怒,但看到石老爺的臉色,只好把話嚥了下來。
正好這時,石夫人身邊的一個婦人開口,「吉時到了,大少奶奶給老爺夫人敬茶。」
丫環在石老爺他們面前放下蒲團,那婦人持著朱漆托盤,雙至接過一盞茶,雙手平舉過頭,「爹,喝茶。」
石老爺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笑著點頭,「好,好。」
說著,石老爺從懷裡拿出一塊色澤濃郁潔白,晶體瑩潤的白透雕雙子玉珮,上面還有一個小小的石字。
他把玉珮遞給雙至的時候,幾道倒抽氣聲在旁邊響起。
「爹,這是咱們石家的傳家之寶,怎麼能給她?」最先開口的是石仙淑,語氣充滿了嫉妒。
「就是,爹,這怎麼能給她?」石燦也跟著開口,之前和福敏修有過幾次的過節,他對雙至也是半點好感都沒有。
「她她她,她是誰?雙至是你們的大嫂,是咱們石家長媳,這玉珮不給她,給誰?」石老爺提聲喝住他們,硬是把玉珮塞在雙至手裡。
石燦他們悻悻然,瞪了雙至一眼不說話。
雙至接過玉珮,磕了一禮,「謝謝爹。」
石夫人在旁邊也是一臉沉鬱,這雙子玉珮是石家傳給當家主母的傳家之寶,她摸都沒摸過,沒想到這福雙至一來,老爺就送了給她,叫如何能順心。
容蘭扶起雙至,在石夫人面前跪下,「二娘,請喝茶。」
石夫人板著臉,若不是對石拓有些懼意,她還真不想喝這杯媳婦茶,接過茶盞,淺押了一口,她將一本女誡放在托盤上,「嫁入石家了,以後要晚寢早作,執務和事,不瞎說霸道,善事公婆丈夫,明白否?」
雙至恭聲回道,「媳婦謹記二娘教誨。」
接著是給石銀朱敬茶,雙至對這位至今還沒有許婚的女子有幾分的好奇,「姑姑,請喝茶。」
石銀朱對雙至和善笑著,給雙至打賞了一對上等的珍珠耳環。
「沒想多這一晃就二十多年了,大嫂要是在天之靈,今日肯定也是很高興的,拓兒,你終於成家立室了。」石銀朱看著石拓,幽聲感慨。
石拓淡淡一笑。
雙至重新站到石拓身邊,心裡大概對石家的人也有了些瞭解,目前為止,對她比較和善的也就只有石老爺和石銀朱,至於石老爺的兩個太姨娘,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看不出她們是什麼樣的人。
「好了,拓兒,雙至,你們也都坐下吧。」敬茶完畢,石老爺便讓石拓他們坐在他下。
「也是,也該讓芝蘭來給雙至敬茶了。」石夫人心情好像突然飛揚起來,帶著一些得意的神色看著雙至。
芝蘭?給她敬茶?難道是石拓的那個小妾?
難道石夫人以為找一個小妾就能打擊她嗎?雙至在心裡暗自好笑,感覺這個石夫人對她的敵意真的有些過於兒戲了。
那芝蘭是一個生得小家碧玉,溫柔恬靜的女子,大概有十八歲吧,跪在雙至面前,怯怯地換了一聲大少奶奶。
雙至還未開口,便聽到那石夫人笑道,「芝蘭,怎麼喚大少奶奶了,你和大少奶奶一同服侍大爺,理應叫她姐姐。」
芝蘭目光驚顫地看了雙至一眼,依言喚了一聲,「姐姐,請喝茶。」
雙至淡然一笑,「叫什麼都是一樣的。」不過這芝蘭年紀要比她大,聽著她叫姐姐聽著還是很彆扭的。
她從頭上拿下一支花鈿,賞給了芝蘭,芝蘭謝了賞,目光怯怯地看了石拓一眼,才站到一旁去。
如此,便算是敬茶禮完畢,石拓和雙至在坐了一會兒,聊了些話,雖然大多數都是石老爺在說,他們只是點頭附了幾句,但氣氛還勉強算是不錯。
石燦兄妹本來對她言詞放肆,被石老爺呵斥了幾句,終於明白石老爺完完全全是偏心石拓和雙至的之後,便不敢再繼續挑釁,只是不耐煩地坐在雙至對面,一直用眼神表示他們對她的不歡迎。
不歡迎又如何呢?她都已經進了石家的門,而且她也沒想過要在石家和他們進行一場費腦力的暗戰,如果可以,她還是比較嚮往米蟲生活,最好每一天都飯來張口茶來伸手。
當然,她希望大家都能和睦相處,她不去犯人井水,也不想別人來犯她河水,真的要逼她去計較的話,那就不會那麼好看了。
畢竟她也不是吃素的。
福要雙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