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都御史一聽這話,喪氣般的坐在木床上,乾裂的嘴唇蠕動,面色隱晦不明,似不認識一樣一般看著梅御史,過了好一會歎了一口氣:
「你的愚蠢不是同我學的,你是天生做御史的材料,但是你不懂得變通,我我如果我五年前遇見你,我會手把手的教導你,可偏偏是現在你過來,我同你說說,能領會多少,全在你了」「
「是」
他放下了湯碗,踱步到左都御史跟前站立,誠心謙虛的說道:「請大人賜教」
左都御史抿了抿嘴唇,開始講述他為官多年悟出的道理,他一樣是從末流御史做起,其中的艱難他很少同人說起過,」旁人只看到了我不顧生死勸諫陛下的決定,但他們卻不知道當年我第一次入天牢的時候,我是真怕,梅家小子,我怕死,沒有人不怕死」
梅御史聽傻了,左都御史笑道:「你以為我無懼生死?你錯了,大錯特錯,我一直本著一個信念,活著才能聲張多的正義,才能參倒多的奸佞,活到我這個歲數,我還是一樣怕死,但如果死得有價值,於國於君有益處,我便不怕了」
「都說御史是陛下最不願意見到的人,都說我是皇上最討厭卻不得不重用的人,梅小子可記得太祖說過得一句話,最瞭解的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敵人,我能做到左都御史的位置上,我瞭解陛下的心思,我行將就土這輩子沒什麼遺憾,不說青史留名,後世史書上也會讚我一聲耿直清廉」
左都御史的眼角的皺紋深,眸光為的深邃梅御史突然反應過來,「您知曉陛下不會責怪安國夫人?」
「你還不算太木訥,我焉能不知曉?」
「那您」
左都御史洒然一笑:「如果沒有我入天牢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急不可耐跳出來?陛下和安國夫人整治起躲在陰暗角落老鼠怕也是不容易,你還不明白嗎?御史不單單是言官,同樣肩負某些特殊的作用,我即便身死,陛下會明白,我的家人會得到最優厚的照顧」
梅御史抿著嘴唇,尊若師長人的說得話讓他平穩的思緒混亂了好像某些他一直堅持著,也願意堅持到底的東西破碎了左都御史悵然到道:「我原先以為你六姐夫合適,我同他下了三盤棋,才發現為國盡忠的心他有,圓滑處事的能力他也有但他唯獨少了一點,耐得住清貧,他想要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這樣的人做不得御史,他對我說過,有緣人在身邊,原先不太明白,後來你才注意到你」
「大人我比不得六姐夫」
「錯,你的心性之堅韌固執不比他差加以調教你必將比老夫還要出色,只可惜我看到你看晚了尹承善出京前同你說過,但直到現在你還不肯離開天牢,這便是你最大的問題,剛柔並濟才是最好的御史,做御史可以剛烈但不可固執,我們上諫言是想要想要奸佞伏法,君主不錯,並非是死諫的過程,我們做御史不是為了沽名釣譽,萬古流芳,是想讓帝國變得好——國泰民安」
梅御史眸子暗淡了下來,腦袋慢慢的耷拉著,「大人不是因為那位喊冤的將軍」
「傻瓜,證據不是今日有的,這麼多年為何將軍後人不出現?偏偏就在陛下考校皇子,將冊立太子的時候來到京城?還是發生在宴會有刺客之後陛下不信誰,也不會不信安國夫人,即便安國夫人有錯,但當年我不是畏懼她手中的屠刀,而是當年也許她做得是最好的選擇,那位將軍怕也是知曉的,為國為君,為北疆從容赴死,這便是大義,你且記得,為了大義,錯得也是對的,為了私利,對得也是錯的」
「大人,我要好好想一想」
梅御史呆呆的坐到角落裡,大義,私利,二十多年貫徹下來的東西,一瞬間有了鬆動,對得怎麼可能是錯的?錯得永遠是錯的
左都御史看了他好久,微微歎了一口氣,壓制著咳嗽不想打擾到他,響鼓得用重錘,他時間不多,能敲醒他最好,敲不醒的話,他也不能眼看著自己欣賞的後輩陪著倒霉,他一輩子無憾了,可梅家小子仕途才剛剛開始
月上中空,梅御史抱著膝蓋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左都御史挑暗了油燈,跪坐下來,提筆給文熙帝寫最後的折子,過了好一會,左都御史又從旁邊拿出一本請罪的折子,眸光掃過睡熟的晚生後輩,他沒告訴任何人,他擅長模仿旁人的筆跡,兩份折子寫好了,左都御史看著從窗戶裡透過來的月光,外面定然是寒星閃爍,帝國雪融之後,便又是一番景象,再能昌盛百年
左都御史將身上的斗篷蓋在梅御史身上,將折子遞給了牢頭,他知曉的點頭,眼裡有多了幾分的不捨,左都御史食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此時他所站的地方是陰暗無光的,梅御史的地方卻多了幾許的光亮,如同冉冉升起的星星閃爍著銀白的亮光
他不能讓陛下承擔誤殺功臣的罪名,他的身體狀況也支撐不了許久,死對仕途得意的人淶說是可怕的,但對他無所謂了
清晨一粟暖陽散落進牢房,照在梅御史臉上,暖暖的很舒服,他慢慢的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朦朧的金光,大義,梅御史帶著幾分的天真的笑了,他想通了,「師傅」
他最想報喜的人是左都御史,雖然他不一定會認自己做徒弟,但此時自己就認他了,打不走,攆不跑但他等到得是左都御史含笑的睡顏,他以為師傅還在睡覺,坐了好久之後,當碰觸到師傅的手臂時才明白師傅走了梅御史跪伏在他面前,淚如雨下,無聲嗚咽著流淚
牢頭等沒有誰打擾他們全部安靜擦拭著淚水,也許左都御史的笑是找到繼承衣缽的人,像他這樣的人有松柏的挺拔,亦有蓮花的清亮,認為剛柔並濟才是好御史,不是沽名釣譽的人能理解的
丁敏平淡的生活著,管理侯府照看繼子,照料庶子庶女,同岳寧侯琴瑟和鳴,每日吃著山珍海味,穿得綾羅綢緞一聲呼百者諾,只要丁敏出門,很多人都會討好她,巴結她,她在勳貴命婦中永遠是一等的位置,亦有很多人羨慕她,每日過手的銀子很多,岳寧侯每月掙回來的銀子多,如果再有個兒子的話這些生活都是丁敏最為嚮往的,可如今她的心如同一灘死水
原先她曾經想過將繼子養廢了,讓她兒子繼承爵位,可沒等她實現自己的目標,一個事情接著一個事情,繼子也不是好糊弄的丁敏不敢輕易動手,岳寧侯於是只當做繼母和繼子之間的不協調,並未覺得丁敏是用心險惡的女人
丁敏聽著旁邊的人羨慕的誇繼子出色,她也知曉是這些人是嫉妒她,想給她不自在,甚至家裡有小姐想要嫁給繼子
如今繼子可可是京城最為槍手的女婿人選,開國第一列侯,岳寧侯又在朝中地位穩定,同信陽王府交情莫逆,丁敏雖然娘家不錯,娘家姐妹給力,但沒有兒子,繼子世子名分早定,並且已經懂事,想要用捧殺,棒殺的方法已經遲了,養廢繼子是不可能,入門之後,丁敏也不是正經的婆婆,大權會交給繼子媳婦,入門就有偌大的家業,潑天的富貴,岳寧侯世子如何不搶手?
「他是很好,才學,品貌都是好的,對我也孝順」
丁敏順著她們的心意稱讚起繼子,對於繼子的婚事,她多說是錯,少說也是錯,她不如不管不問,「侯爺說世子及冠之後,他會親自給世子挑選媳婦」
丁敏不怕外面的人認為她沒用,或者看不起她,如今她還有什麼可怕的?還有什麼沒有失去的?她們輕蔑嘲諷的目光,嘲諷她外強中乾的目光已經無法再傷到她了,讓她們議論好了,省得一個都來探她的口風,繼子的婚事她做不了主,一切看岳寧侯的意思,她不過是外表光鮮,實則很失敗的岳寧侯繼夫人
當丁敏避開眾人,獨自一人走到盛開的梅樹下的時候,臉頰是潮濕的,丁敏想到丁柔問過她,你明白如何去做繼室嗎?如何當繼母嗎?知道你想要什麼嗎?
以前丁敏對這些問題不屑於故,然而現在丁敏手扶著梅樹凹凸不平的樹幹,老天不會再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既然做出來了選擇,就只能承受著後果
丁敏覺得冷,覺得孤獨,她是過的花團錦簇,但她連個聽她說話顯擺的人都沒有,她還趕不上前生,起碼在太夫人的默許引導下,她交到了幾個不錯的朋友,當時她們很好要,婚後狀況差不錯,後來她經常去找丁柔後,同她們冷淡了生疏了,她倒是可以同丁柔說,但她落不下臉,蘭陵侯夫人也不會懂得小吏夫人酸甜苦辣
「娘,我想你,娘,帶我走「
丁敏腳下一軟,跪在了地上,她不敢想生母,她怕想了會痛不欲生,沒有活下去的力氣,唯一關心她的生母是她害死的「娘,對不起,對不起」
ps夜寫文有個很嚴重的毛病,上下靠不到,左右不靠譜,總是寫出個四不像,但有些章節夜很喜歡,比如今天這一章,夜起碼寫出了自己想寫的東西,如同讀者有訂不訂的權利,夜同樣也有寫不寫這些的權利夜從來沒想過洗白丁敏,她在承擔自己選擇的後果,其實丁敏是這個文中最天真的人,要求最多的人,她以為重生了,可以什麼好得都能得到,事事不如意十之**最後祝願大家年快樂,順便求兩張保底粉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