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問我?」
隨著這句話落地,眾人眼前出現一道亮麗的身影。文萊公主回眸,湛藍的眸子裡閃過驚訝,看著來人說:「你是尹大人的夫人?」
丁柔緩緩的走近,一襲珍珠紅對襟翻著容貌的褙子,下穿一條蜀錦長裙,一雙鹿皮鞋尖露在迤邐垂地的裙擺之外,雙飛髮髻梳起,一隻點翠金鳳凰步搖隨著丁柔的移動晃悠出妖異的光暈,斜鬢簪一朵艷紅的牡丹,牡丹花蕊同金鳳凰的眼睛都是絢爛的紫,晃得人真不開眼睛。
並非丁柔的裝扮有多華麗,而是恰到好處的閃亮,同以朱玉首飾的溫潤內斂形成鮮明的對比,丁柔佩戴了一對鑽石耳釘,一對垂肩的鑽石耳環,她外罩火狐狸領的斗篷,上面的扣子也是透徹閃爍,些許的小雪如同剪碎的紙片落下,她如同在風雪裡綻放的紅梅,傲然而挺拔。
「公主殿下,你是在問我嗎?」
不僅文萊公主,在場所有人都面露吃驚之色,丁柔及笄她們有看過,當時她是個穩當清秀的小姐,同尹承善成親時,她們也曾觀禮,新娘子靦腆柔美,可如今怎麼變了?不說風華絕代,但舉手抬足之間多了幾分的飛揚。
好像一顆尋常的種子,破土長出了國色芳華般的花朵。丁柔並非在場的命婦出落得最好的,但卻吸引著所有人的注意。
岳寧侯垂頭收斂笑容,六姨妹說過推出鑽石首飾的最好時機竟然是這個時候,沒有比此時更恰當得了,同六姨妹合夥做生意,完全不用的會虧本。
文萊公主真是不知死活,看上誰不好,看上六姨妹心上人。一封書信讓他送出二十萬兩銀子的人,文萊不知道有什麼寶藏。
坐於朝臣之首的文熙帝盡量平靜,但身邊的太監總管還是看出他眉梢的顫抖龍袍袖口下的手微微發顫。曾經以往的畫面逐漸的清晰起來。
也是在這裡,也是耀目的珍珠紅,憑欄站立的女子凝視著湖面,『你說得可是本宮?』
一名柔順絕美的女子站立在她身後,精緻到極致的眉眼,婉約的氣質根本壓不住紅衣女子的傲氣風骨,『皇后姐姐,妹妹給您獻茶。』
『你既然看上了他∵就是,你這杯茶我是不會喝的,我也沒有妹妹。』
『皇后姐姐。』
絕美女子欲哭,水潤得眸子滿是水霧。盈盈得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對我哭有什麼用呢?』
紅衣女子捻起魚食撒到池塘裡,『變了心的男人,我不稀罕。』
腦中的畫面如同波紋一般逐漸消散,文熙帝沒告訴任何人,當時他就站在灌木叢後,眼看著母后灑下魚餌毒死了池塘裡小金魚,那是父皇親自命名的。母后站了很久,他也站了很久,後來父皇到了。也站了很久,只是說,辛桐,朕必須得厚待她。
文熙帝眼簾低垂,攥緊的拳頭放在膝蓋上,他這麼多女兒沒有一個像母后,偏偏丁柔是母后給他薄情的懲罰。他成了母后心裡最看不上的負心薄倖管不住褲腰帶的男人。
『你記得,如果想要風流遍覽百花的話,就別裝作癡情於兒媳,如果真有心,又怎麼會貪戀美色?我最厭煩感情忠誠,身體放縱的男人,比直接好色還可恨。』
「陛下。」
安國夫人是唯一一位可以坐於朝臣中間的女性,即便是當今皇后也會在水榭的西邊接見命婦。東西水榭中間一九曲迴廊相連,挽起的紗簾可見對面的的狀況,池塘裡泛起的水霧模糊了視線,但也顯得很唯美。
安國夫人離著文熙帝最近,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看出他同以往不同了。因此才開口喚道:「您龍體不愈?」
文熙帝捏起白玉酒樽,斜睨了安國夫人,「皇妹,可惜了。」
安國夫人不解其意,文熙帝唇邊露出笑容,「你看她是否似曾相識?皇妹,咱們都錯過了。」
「陛陛下」
「朕只心疼於她,並未怪罪皇妹,安陽很好,朕很喜歡她。」
安國夫人眼眶濕潤,低聲說:「總是我對不住安陽,不怪陛下的。」
「皇妹同朕之間用得著如此?你是朕的左膀右臂,朕最信任的就是你。母后說,朕不想做孤家寡人的話,就善待於你,即便沒有這句話,朕也不會疑心皇妹。」
「安陽不錯,她也不錯,吃虧得是你,尹卿不知是蓋禍。」
文熙帝饒有興致的看向坐坐直了身子的尹承善,「母后沒能找到一心一意對她的人,是一生的憾事,朕」
「陛下,她的事您不用操心的。」
「說得也是,做長輩得操心多了反而不美,尹卿能慧眼識珠,料想不走上歧路,朕看她也不會讓的。」
文熙帝多了幾分對後輩的寵溺,「朕越來越期待她的表現了,是不是神似朕想親眼看看。」
「來人,把紗簾捲起。」
「遵旨。」
懸掛在水榭的紗簾全部捲起,雖然外面寒風習習,但外面是是溫暖的池塘水,潮濕溫暖的水汽襲人,水榭裡還擺放著取暖的炭火盆,朝臣不覺得寒冷。
帝后心有靈犀,皇后也命令挑起紗簾,東西兩邊的人看得更為清楚。文熙帝想到了太祖皇后,皇后又怎麼會想不到?
尹承善坐直身體,在朝臣們中間自斟自飲,在面對番邦公主的愛慕時,他是冷酷拒絕的,自從回京後看番邦公主如同陌生人,從不覺得被番邦公主看上有什麼可驕傲的,但方纔他看見丁柔一句話鎮住了番邦公主,很多人的目光都悄悄的打量丁柔,他驕傲。
那邊站的如同紅梅般傲氣的女子,是他的夫人,會被人稱作尹丁氏,尹承善的心情隨著丁柔進入水榭而飛揚。
「六妹妹,你來了。」
率先打破眾人凝結在丁柔視線的人不出意料的是丁敏,她深情款款的握住丁柔的手臂,「我真怕你不來,方纔我同公主殿下說過,我會一直一直支持你,六妹妹如果有難事的話大可同我說,我是你姐姐,不會不關照你的。」
丁柔冷然的目光越過丁敏在文萊公主身上晃悠了一圈,「原來是我聽錯,公主殿下請了。」
丁柔越過丁敏,側身攙扶起楊氏,一抹笑意在唇邊:「母親,咱們進去吧。」
文萊公主就那麼被丁柔撇下了,她眼裡閃過懊悔,她是公主啊,怎麼就那麼輕易的失去了氣勢?丁柔在一個庶女面前丟了公主的驕傲,她牙齒都要咬碎了。
「拜見皇后娘娘。」
「免禮平身。」
皇后娘娘對丁柔平淡之極的態度,讓在坐的夫人們有所警覺,她並非很喜歡丁柔。皇后一向是以穩重賢惠聞名,丁柔這身打扮怕是不合皇后的喜好。
「文萊公主,你也坐吧。」
皇后反而對番邦公主很熱情,帶著淡淡暖意,關懷備至的問起她來京城是不是習慣等問題,丁柔被皇后冷處理了,楊氏多聰明的人,一看這樣便離開了丁柔,主動同認識的人攀談起來。
丁柔笑意盈盈,碰上太夫人的的目光,她輕輕的點頭,沒事的,祖母。
太夫人並未出聲,如果她連這點小事都在意的話,六丫頭就不是她養得了。打算一生一世一雙人,六丫頭將來面對的嘲諷還很多,不過是值得的。
「小柔,你過來,坐我這裡。」
在丁怡開口之前,坐在皇后身邊的安陽郡主向丁柔含笑點頭,「過來。」
安陽郡主很得皇后娘娘喜歡,據傳皇后喜歡的,安陽郡主都喜歡,皇后不喜的,安陽郡主也是不喜的,可她說話了,皇后微微顰眉,安陽郡主低聲道:「娘娘,我很喜歡她,她就跟我女兒一般。」
皇后平淡的提醒,「她不是你女兒。」
「沒關係的,她現在雖然不是我女兒,但我把她當成女兒不就是了?」
安陽郡主眼睛彎彎的,側身對不遠處的大太太說,「你養了好幾位女兒,我瞧著都是好的,許是她救過我,最看重的便是她,我認下了她,你會不會不捨得?我只是想要個女兒而已。」
大太太連忙起身,彎了彎膝蓋,「郡主殿下看重六丫頭,臣婦哪會不捨得?是她的造化。」
想要女兒,大太太給了,千萬別琢磨別的,大太太含笑靠近丁柔,「安陽郡主抬舉你,快去謝恩拜干親。」
「是,母親。」
丁柔也不矯情,柳氏忍得夠久了,再忍下去指不定就露餡了,「拜見安陽郡主。」
「叫我娘可好?」
安陽郡主手掌輕撫過跪在自己身前女兒的臉頰,聲音有些顫抖,「叫娘好嗎?」
丁柔訝然失笑,「我娘。」
這聲娘很多人都聽見了,安陽郡主嘴唇是顫抖得,「你同我親生女兒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的。」
世人知曉安陽郡主有個女兒,後來死了,安陽郡主如今這般倒也不難理解,旁人對丁柔這麼痛快的就叫娘了,看來也是個攀附權貴的人。
「安陽,你是不是著急了些?」皇后輕歎。
柳氏拽丁柔起身,拉坐到自己身邊,滿足的笑道:「先下手為強,我怕過一會兒,就搶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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