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坐的人不僅是讀書人,更有出名已久的大賢,尹承善凹沛言一出,是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價值№一個時空的陽明先生被稱為思想家,被稱為聖人,就是因為他提出的心學。
尹承善此時不一定有完整的心學體系,但就憑四字真言,足以在今日力壓群雄,因太祖皇后廢了程朱理學,從孔孟聖人之後,再無一套完整的學說,尹承善此時受到的壓力,比明時陽明先生要小很多,因太祖帝后的影響,大秦民風開放,思想活躍,接受心學的也容易得多。
「楊兄,你以為如何?」尹承善看向楊和,這是文會開始後他第一次正眼看楊和,或者說從四院比拚落敗後,他等得就是此時,「我說的對還是不對?楊兄贊同否?」
丁柔唇角翹起,尹承善太壞了,他在向楊和施壓,同是告訴他,你想著如何革除弊政舞文弄墨的時候,他已經思考出了一門學說,楊和如同稚童,而他似智者,將來會有更多的人聚集在他身邊,信仰心學,把心學發揚光大,他沿著孔聖人的成聖之路前行。
如果楊和同尹承善是兩大高手對決的話,此番尹承善給楊和的留下了不可超越的感覺,玄幻點說,就是心魔,楊和在思想上再進一步很難,甚至往後遇見尹承善,他會退讓服輸。
周圍的人看向尹承善目光裡不再有嫉妒,唯有信仰羨慕。丁柔的目光落在文熙皇帝身上,理學大師不一定能做高官,孔聖人一生周遊列國,據後世論壇爆料,主要原因是求官,但春秋時期,顯然不適合儒學。
文熙帝眸子裡是欣賞,「尹承善。」
「臣在。」
「你很好。」」謝皇上。」
簡單的至極的幾句對話,蘊含的深意各人理解不同,但統一的想法,被皇上欣賞的尹承善,仕途必定得意,尹承善提出不完整的心學奠定了他在大秦文人的地位,他又得皇上看重身懷有凌雲志,借風上雲霄,他再也不是大學士府中的庶子,名門貴胄會以嫡女嫁他。
觀點鬥爭是假的,方向鬥爭也是假的,只有權利鬥爭才是真的,在勳貴朝臣眼中,尹承善的價值比楊和高得多,籠絡住尹承善就籠絡住天下才俊,有他便有一世的富貴。
「我估摸著,他十年之內一定會入閣。」
丁柔神色黯淡了一瞬,這句話她聽祖父說起過,當時祖父的說得是二十年如今他越發的耀眼,遠不是一名小小庶女能般配的。丁柔抿了抿嘴唇,並不沒有太多的遺憾,能見到庶出的尹承善步入高位,他的經歷足以印證一句話出身不代表一切,人生少不了奮鬥。
「我去取點水來。」丁柔悄聲對丁姝說道。
丁姝沒察覺出丁柔的異樣,她捨不得離開,尹承善如今正在舌戰群儒隨著問題的深入闡述他的理論,丁柔起身離去聽見場中聲音漸歇,楊和的聲音傳入她耳中:「尹承善,我服了。」
丁柔不需要回頭,尹承善蟄伏多年,一鳴驚人,讓天下第一才子低頭認輸。文熙帝大笑:「有人曾對朕說過,天下文尹承善楊和佔八分。你二人是朕欽點之人‥」
後面的話丁柔聽不清了,她只知道尹承善會成為有心奪嫡的皇子拉攏的目標,他會投向哪位皇子?會為誰出謀劃策?或者他只忠文熙帝?方才看皇子的表情,他不容易脫身呢。
因文會,燕京學院不會拘束著來參加文會的人,丁柔可四處走動,往赤京書院可是不許女子進入的。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文會上,整座書院沒什麼人,丁柔先去了望江閣,等上八角閣樓,丁柔眼前是一片湖波,是北海,遠處可見北海對岸的皇室建築,盛夏時,當今皇上最喜歡去那裡避暑。
丁柔看了一會,覺得北海沒什麼奇景,下了樓梯,洗墨池,剛走了兩步,聽見背後有很輕的腳步聲,在什麼地方丁柔不曾失去警覺,腳步聲重了,呼吸聲也重了,書院裡天南地北的人都有,也許有人好男色,丁柔此時是小書僮,但有時男人也是危險的。
猛然回身,丁柔問道:「你做什麼跟著我是你‥」
丁柔突然的動作,嚇壞了後面跟著的人,「我我」跟著她的人不是別人,是在門口的紐兄,平復了一會,紐兄咬牙道,「你以為我願意?不是尹師兄的命令,我哪會跟著你?早去看文會了。」
「是他讓的?」
「尹師兄怕你不認識書院的路,或者被誰欺負了,讓我看著點。」紐兄撇嘴,怎麼看丁柔都不會被欺負,「不是在尹師兄作畫的時候,偷看了一眼,我也不會落得這個苦差事。」
「作畫?」
「你不知道尹師兄的作畫是一絕?他最擅長畫得不是風景水墨,是是‥」
「美人圖?」
「呀,你知道啊。」紐兄一聽丁柔明白,打開了話匣子:「尹師兄擅長畫美人,但想讓他畫一幅極難的,有一次我在他書房看見了一幅畫軸,就打開看了‥結果被尹師兄罵了一頓,我從沒見過他發那麼大的脾氣。」
是畫得她?丁柔笑盈盈的看著他,「所以你認出了我?」
「是呀,尹師兄將你畫得很好看,他說過是他最滿意的一幅畫,不對,是在他畫過的最滿意的一幅。」
「你怎麼總是說他的好話?」
「尹師兄是高人嘛,當然得說好話了,我同你說,我認識尹師兄五六年了,從沒見過他對那位小姐另眼相看。」
「你這麼說是不是我該覺得榮幸?」
紐兄想了一會,說道:「尹師兄很不容易,你現在看他風光無限,你不知道他剛進書院那陣,許多功課都跟不上,因是庶子,受盡同窗的嘲諷,大學士夫人對他很不好,衣服看著光鮮,冬天的棉襖用的紙棉花,根本不經風吹,尹師兄練字的宣紙都是別人寫廢不要的,提起當年的事心酸得很,大學士的兒子,每日只能吃一個饅頭,晚上多點會蠟燭讀書都不成,會被人說裝鑷樣」
「牛仁。」
尹承善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牛仁縮了縮脖子,哭喪著臉,向丁柔抱怨道:「你怎麼不提醒我尹師兄來了?」
見丁柔俏皮般賬折睛,聽見她說道:「需要我提心嗎?我很想聽呢。
你想聽也別害我啊,牛仁再次確定了,尹師兄是很高很高的高人,他看重心儀的小姐也是高人,回身面向尹承善,「恭喜師兄一戰成名。」
尹承善繃著臉,他不想讓牛仁提起以前的事兒,不想讓丁柔憐憫他,丁柔臉上沒有憐憫,她眸子清澈含著溫潤的笑意,有欣賞,有敬佩,唯獨沒有憐憫疼惜。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尹探花困境中悟出心學,遠非一帆風順之人能比,恭喜尹探花,鵬程萬里。」
丁柔想要疙,但想到如今她是書僮,學著文人的做派,拱了拱手,牛仁見尹承善注視著丁柔,他的任務算是完成了,趁著尹師兄心情好,趕快溜走吧。
看丁六小姐打扮成書僮,便知同尹師兄都是謹慎的人,他們想見一次不容易,牛仁道:「尹師兄您慢聊,未名湖畔,數字萬歲曾經去過的,她好不容易進一次書院,您領著她吧,九五二七九五二七啊。」
牛仁遠去,丁柔心跳加快,數字萬歲?九五二七?難道是太祖皇帝曾經用過這個代號?也是現代人哪有不知道九五二七的。
「去嗎?」尹承善出聲詢問:「去未名湖?」
「想。」
尹承善聽見她肯定的答覆,唇邊露出笑容,她沒再疏遠,沒再躲避開,「未名湖在書院後山,你隨我來。」
「嗯。」
尹承善在前,丁柔落後她一步,抬眸便能看見他,他摘掉了頭上的方巾,一根玉簪束髮,玄色儒衫隨著他腳步移動,袖袍翻滾,誰說他比不得楊和風流肆意?
「你怎麼會來。」
丁柔婉轉的聲音聽到他耳中,動聽悅耳,也使得他的嘴角翹起,「辯無可辯,我又不想搶風頭,離席而豳。」
「你是不想搶天下第二的風頭吧。」丁柔直接戳中了尹承善的私心,心學一出,楊和認輸,誰能同他爭鋒,最大的風頭都被他搶走了,還說不想搶風頭,真是有夠能裝的,可一般這樣的人,才混得好,他如果還坐在文會上,風頭真的太盛了。
「做人不可攬盡天下風光,適可而止為好。」
他對丁柔的話不感覺意外,領著她轉過一道月亮門,低聲說:「高山遠止,旁人看見高山足以。」
丁柔頭低了一分,他能悟出心學,但從他方纔的話中,丁柔猜測他還沒有完整的體系,問多了,很容易會露餡,找理由還能找得如此光明正大,他比丁柔所想得細心謹慎的多。
「你是故意的吧。」
「急麼說?」
「你故意在今日,當著天下文人的面,打擊了楊狀元。」
尹承善汀腳步,背對著丁柔問道:「如果我說是,你當如何?」
「我以為你做得很對。」丁柔笑盈盈道:「不是在今日,我才會失望呢。」
p不懂那四句真言的可去騷擾一下度娘,夜寫的就是心學。說的是王守仁——陽明先生。丁柔同尹承善是一類人,打擊對手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