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章
子攸意識到眼前這裡一定不是唯一一處被攻破的城牆,今天早上斥候已經稟告了蠻族軍隊全部撤退的消息,為什麼今晚這裡還會有蠻族的武士呢?這座城關之外又還有多少蠻子?那麼在這座城關裡面呢?又已經有了多少個異族的殺手?子攸有一陣子心慌意亂,看不見的敵人,不知底細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
齊烈在衣服上抹掉他那柄重劍上的血跡,惡狠狠地罵道,「他娘的,要想打仗,就痛痛快快地來一場,這樣偷偷摸摸的,真他娘的讓人不痛快。也不知道他們到底都從哪裡上城上來了,也不知道沈放知道了沒有?怎麼就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今天晚上咱們大家睡覺的功夫,銅羊關上的人就都死絕了?」
一個守城的士兵在齊烈的身後瑟縮了一下,齊烈的話也是太嚇人了些,他們殺掉了這幾個蠻子,現在城上又變得靜悄悄的了,詭異得可怕。
穆延暉站在城牆邊上,極目遠望,可是下頭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不知道外頭到底有多少人,他低聲說著所有人的問,「蠻子不是都走了嗎?怎麼會回來呢?現在咱們的軍隊都開走了,銅羊關裡還不到一萬人,難道咱們是中了蠻子的調虎離山之計了嗎?咱們還想著要包抄蠻子呢,可蠻子卻把咱們的大軍都調到了草原上?天啊,小攸堂姐,那咱們地國中現在豈不是空虛了麼?要是蠻子的十萬鐵騎現在就藏在山裡,要從小道繞過去,那咱們的京都……」他打了個寒戰,不敢再想下去了,那樣的後果也太過可怕了些。
「不會。」子攸斬釘截鐵地說道,她鎮定了下來,想到現在這樣的時候最要不得的就是士兵們的慌亂。「那絕不會。蠻子的主力軍隊已經向草原深處走了,這是所有人都看到的,藏在山中從小路上來的蠻子絕不會很多,不然咱們地斥候不會沒現他們。不要說斥候不會現不了他們,你們想想,怎麼可能存在那樣的情況,十萬人藏在咱們的眼皮底下,咱們卻一點都不知道的。」
話說出來,子攸自己也安定了下來,「藏在山裡伺機而動的那些蠻族武士絕不會太多,咱們在山間小路上設防的那支五百人地軍隊本來足夠應付,可是壞就壞在咱們銅羊關裡出現了叛徒。哼,千算萬算,就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會有這樣打的膽子,真是恨不得把他們的腦袋砍下來餵狗。」
齊烈先開口回話了,「王妃說的很是。」他的心裡也安定了不少,突然出了這樣的情況,王爺又不在,方纔他很是著急,就像穆延暉說的那樣,他也是越想越可怕,可現在王妃很沉穩,說的那些話也很有道理,他又放下心來,「這麼說這些蠻子根本無力進攻大顥國,他們要奪取的是銅羊關,那就還有餘地。」
子攸接過他的話頭,「說地不錯,必然是有一些狼心狗肺的叛徒設法偷出城去殺了外頭咱們的那五百警戒士兵,又回來殺了這裡的哨兵,再放敵人進來。可咱們城裡還有八千多的戍衛士兵,絕不可能悄沒聲地敗了。留下二十個哨兵在這裡,剩下的人跟我到各處去巡邏,齊烈,再派一個人去通知沈放。」這個沈放,到底是不是還活著,怎麼把這個銅羊關裡弄得靜的像塊墳地。
子攸說要繼續去巡邏,就顯見的是自己這方還站在上風,一干士兵都鼓舞起了些士氣。先前向子攸回話的那個士兵低聲向穆延暉問道,「她她她是王妃?王爺的王妃?大將軍地女兒?」
穆延暉沒吭聲。子攸掉轉了馬頭。厲聲說道。「留守地士兵警醒一些。咱們這裡頭出了叛。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是。」幾個士兵同聲答道。就在這個時候。突兀地號角聲再次響徹銅羊關。子攸猛然抬起頭。靜聽著號角響起地方向。三聲拖長地號角聲。像是在呼應著他們方才地號角。但子攸知道這是新地警報。
「王妃。」齊烈兩步奔到自己地馬邊。飛身上馬。
「快走。一定是又有蠻子上城了。快去幫助出警報地守軍。」子攸高聲說道。她調轉馬頭向著那個方向奔去。齊烈連忙催馬上前搶在她前頭。就在這個時候。銅羊關上另一個方向又響起了號角聲。
子攸吃了一驚。蠻子進攻地方向不止是一個。齊烈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向哪個方向走。他一時間有些茫然。不知道現在地銅羊關上到底來了多少蠻子。他們打算進攻哪裡
算殺掉銅羊關裡地將軍還是打算大舉進攻。他緊張:一眼。幾乎忘記了子攸只是一個只有十七歲地女孩子。
子攸壓低聲音向他說道,「向最近的地方去,不要考慮太多,沒有時間。」
齊烈醒悟過來,領頭騎馬向最近的方向跑去。又是一處火把全部熄滅了的城牆,不過這裡顯然有更多的人混戰在一起,齊烈照著子攸的方式點亮了黑火油,他帶來的士兵和侍衛們湧進了戰場,他向混戰的士兵大聲地喊道,「我是齊烈,最高軍銜的大顥官出來回話。」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火光沒有照亮的地方傳過來,「齊烈,你家王爺不在城裡了,你就擺了好大的譜啊。」
齊烈一怔,子攸先想到那聲音是誰了,「沈將軍,你在這裡嗎?」
一襲白衣的沈放慢悠悠地走過來,那模樣彷彿是在書房裡踱著方步,「齊烈,你小子應該快點下馬到我這裡來回話。」
齊烈足瞪了他一句話的功夫,才順從地跳下馬,走到沈放的面前,勉強恭敬地行了一禮,「沈將軍,我沒想到您會在這裡。」
柳葉聽說他就是這裡留守的將軍,澹台忌的副將,立刻鬆了一口氣,他向子攸側了側頭,低聲說道,「真沒想到這個書生竟然會是沈放啊。我的天啊,你看他那個風騷勁兒,都什麼時候了,還穿得全身雪白,生怕蠻子的射手看不見他嗎?」
子攸沒有回答他的話,她也鬆了一口氣,就在剛才她還在想如果他已經被人殺了,她可要怎麼做才是。她剛才心裡暗暗後悔自己沒有早一些竊取這個城關裡的軍權,鬧到現在這麼被動。
沈放對周圍的緊迫情況視而不見,還悠然自得地跟齊烈扯了幾句家常,齊烈的臉繃得很緊,差一點就要忍不住朝這個輕浮的書生火了。他才收起玩笑,「齊烈,我要你現在召集你所能召集到的金吾衛到我這裡來,聽從我的號令。」
「沈將軍,恐怕現在不行。」齊烈又向沈放行了一禮,姿態恭敬,但是說話卻很倨傲,他素來不願意聽從大將軍麾下將領的命令。沈放似怒非怒地看著齊烈。齊烈行禮之後便直起腰來,頗有些驕傲,「王妃現在這裡,還是請沈將軍先來見過王妃娘娘吧。恐怕你我都須得聽從王妃的號令。」
沈放吃了一驚,隨著齊烈的視線方向看過去,子攸的頭又沒束緊,這時候都散開了。沈放吃驚地看著齊烈身後那夥人,中間那個騎在馬上的是個年輕的女孩,在火把的光照下可以看到她長長的頭被風吹起,她的年紀還很小,那長絕美的小臉上還帶著三分嬌憨的可愛,可是那雙眼睛裡的堅定和冷峻卻不是這個年紀的女子所能具有的。他想起了那個沉默寡言,卻格外堅定睿智的王爺,如果說她是他的妻子的話,如果說她來這裡就是要主持這裡的城防的話,他是相信的。
沈放走到子攸的面前,向她行了禮,「銅羊關守將沈放,給王妃娘娘請安。」
子攸看著他說道,「沈將軍知道今晚叛亂的人是誰嗎?沈將軍怎麼只憑了齊烈的一句話就相信我是王妃呢?倘或是齊烈叛亂了,沈將軍又該如何呢?」
沈放一笑,「尋常女子怎麼會有王妃這樣的氣度,沈放自信不會看錯人。」
子攸不想去追究沈放的話是否是恭維,她將手裡的兵符交給齊烈,由他將兵符轉送到沈放的手裡,「還是交割清楚的好。」
沈放驗過了兵符,又向子攸行了一禮,斂了笑意,正正經經地回道,「王妃娘娘,金吾衛中有人叛變,早些時候曾欲暗殺我,被我的人料理了。不知道他們可曾去襲擾王妃,也不知王妃現了什麼。」
城牆邊的混戰還沒結束,但是銅羊關的守軍已經明顯佔了上風。子攸長話短說,簡潔明瞭地把今晚她看到的情形告之了沈放。沈放見子攸分析準確,言語又縝密,思維清晰,便不敢小瞧了她,「依王妃看,眼下該如何做才是。」
「先,留幾個人在這裡守著就是了,請沈將軍去調集兵馬,在各處防守。」子攸說道,「其次,銅羊關朝向裡的城門是重中之重,我即刻就帶人前去查看守護。」
沈放臉上的神色越恭敬,這個小王妃說得極是,眼下最重要的事的確就是這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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