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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六十章 文 / 但願長醉不復醒

    靜夜裡的馬蹄聲格外驚心,子攸這兩天裡已經受夠了驚嚇,在外人面前還能強撐著,這個時候卻不由自主地只想往司馬昂的身後瑟縮。

    司馬昂在她前面靜靜地站著,傾聽著馬蹄聲從四面八方而來,來的人至少在十人以上,而他不知道自己這一次還能撐多久,可他這輩子活到此時唯一能保護的人就在他身後,不能再退縮一步這反而讓他快意,他終於擺脫了要非顧全大局利益不可時的壓抑。這一天兩夜裡,沒有什麼皇子和權臣之女,只是司馬昂和子攸而已,也沒有什麼政治、權力和堂皇的責任,有的這是生與死以及本能。當生命裡只剩了生與死,一切都變得簡單了。他唯一的恐懼是擔心自己做不到,他害怕那個活蹦亂跳的子攸會倒在自己身邊。

    他的右手按在劍柄上,鼓起勇氣來,劍在他的手裡。「攸兒,別害怕。」他低聲安慰身後那個已經精疲力竭的女孩,他的左手拉住了子攸的手,「我會保護你的,這次可別離開我。」

    他聽見子攸在他身後輕輕地「嗯」了一聲,她的身子緊緊挨著他的胳膊,他心裡有了說不出的安定。他拉著子攸慢慢地移開原來的位置,他不希望在戰鬥開始的時候,他們就成了活靶子。

    馬蹄聲慢了下來,他們就在周圍,但是卻看不見人,似乎對方也在觀察。子攸和幾個蠻族武士的火把都掉在地上,卻仍舊在燃燒,甚至引燃了一叢秋草。過了一會,藉著那些火把的光亮,司馬昂看見有十幾個騎馬的黑衣人漸漸露出身形。

    這一次他們雖然不再裝神弄鬼,卻有可能這次才是要動真格的了,那兩個裝神弄鬼的也許只是小角色。司馬昂不知道這些人從哪裡來,待在前朝的皇陵裡到底是在做什麼,也許對方也在觀察他們的動靜,他們遲遲沒有動手,也許同樣是在猜測他們這些闖入者來到這裡的原因。

    雙方都在對峙,子攸覺得自己就快要被這樣的緊張給撕扯碎裂了,她沒有任何辦法了,她只能緊緊貼著司馬昂,彷彿在這無邊的黑夜中他所在的地方就是她唯一可以皈依之處。

    當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破對峙的時候,子攸緊張得差一點尖叫出來。

    「你們是誰?為什麼要來到這裡。」那個嚴厲的聲音裡帶著威嚴,半夜在陵墓裡聽著實在有些詭異,彷彿他們驚動了沉睡在這裡的主人。

    子攸剛想大聲問那你們是誰,司馬昂輕輕地「噓」了一聲。子攸這才想到對方可能是故意要引他們回答,從而在黑暗中確定他們的位置,再弓弩齊射,他們立時就要送了命了。

    她的心頭呯呯地跳著,被自己的大意嚇到了,這兩天的疲勞恐懼飢餓把她磋磨的幾乎快要失掉耐力和細緻了,司馬昂捏了捏她的手,拇指在她的手心裡輕輕摩擦著,她知道司馬昂告訴她要穩住。

    就在這個時候。她驚訝地聽見了新地馬蹄聲。足足有二十人左右。她聽見司馬昂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包圍著他們地黑衣人也有了反應。他們沒有在出聲音。子攸聽見他們地馬蹄聲在6續後退。度並不快。但是到底還走了。

    司馬昂搖晃了一下。他今天騎了一天馬。腰傷到底扯開。又流了不少血。他早就已經是勉力支撐了。子攸趕緊扶他坐下。「你……要不要緊?」

    司馬昂不答。他坐在地上。抬起頭來笑著看她。「是侍衛們來了。今天早上他們在樹林裡找到了我。」他咬咬牙。忍著失血後地眩暈。「你這個死丫頭。居然自己就那麼走了。我在地上坐了幾個時辰之後才能站起來。可馬也沒了。只好跟一個侍衛借了匹馬再來找你。那群廢物馬又騎得太爛。落在我後頭這麼遠。回頭非要好好整治他們一頓不可。」

    大難已過。子攸聽著司馬昂數落自己。不覺就笑了。跟著又掉了眼淚。坐在司馬昂身邊。「你怎麼會帶著這麼重地傷還騎一天地馬?你不要命了嗎?就像個瘋子?一點都不像司馬昂。雖然我心裡是喜歡地。可是。你還是瘋子。」

    司馬昂哈哈大笑。看著子攸。

    子攸問他。「司馬昂。我要是死了。你以後想不想我?」

    「你若是死了,我會滅了那伙蠻子的族。」司馬昂輕輕地說,他不笑了,眼睛裡閃過的陰涼讓他看起來才有些像從前的司馬昂。

    子攸呆了一下,看著司馬昂那雙黑亮的眸子,那裡面有多少玩笑的意味?就在幾個時辰之前,她也這麼說過,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她低下頭,額頭輕輕頂在司馬昂未受傷的那邊肩頭,雖然他們似乎都帶了些戾氣。在昨晚的那個生死相搏的時候,他們也都殺了人,第一次殺人,可誰也沒有手軟。大約他們求生的**同樣強烈,在京城混亂的政局裡,或許他們也早就已經在心裡做好了準備,在這個黑暗混亂甚至有點骯髒的漩渦裡,他們誰也逃不掉,總有被逼到死角的那一天,在那一天來臨的時候,他們不出手殺人,便會被人殺掉。

    不過子攸覺得這一天來得並不像想的那麼痛苦,因為她不是一個人。

    侍衛們打著火把,遠遠地尋了過來。司馬昂摟住了子攸,子攸微微地有些抖,似乎這個時候才開始後怕,他本能地想把她摟得更緊一點,暮秋的夜晚很涼,他想讓她更暖一些。

    子攸後來覺得,當她那天晚上第一次跟司馬昂背靠著背,同時揮刀面對生死的時候,某些隱秘的盟約就結下了。那不僅僅是政治上的同盟關係,還有另一種能夠把後背交給對方的最古老最原始的信任關係。對子攸而言,信任代表著愚蠢,但卻是一種無法抗拒的暢快感覺。她無法捨棄司馬昂,所幸司馬昂也沒有捨棄她,這麼做的兩個人都是愚蠢的,但是後來子攸想明白了,絕對的聰明人就跟完美的美玉一樣不存在。

    但是那一刻,她真的貼近了司馬昂,她不知道自己有多愛司馬昂,也不知道司馬昂有多愛她,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天他們都既亢奮戰慄,又舒暢難言。

    許多年以後,雖然他們又經過了許多更危急的關頭,不過那天的事不斷被說起,司馬昂喝醉酒後還要把這事當做佳話告訴他的子孫。激起子攸的怒火,她說那也太過血淋淋些了罷,尋常人家的類似往事至多也就是一起偷青梅被隔壁家的狗咬而已。可司馬昂卻不在意。後世為這位皇帝編纂野史外傳的無聊書生,從記錄在史料中的司馬昂的隻言片語裡推測他性格灑脫不拘小節,雖是中興之帝,卻有創業之主的風格品性。

    當然,那些史料裡記載的都是司馬昂做了皇帝之後的言行,如果今天的子攸就讀到了後世的那些野史外傳,一定打死都不會相信那說的是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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