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昂緩緩地抽出寶劍,靜待事態突變,一面還在思索著如何能一劍便治住草叢裡的猛獸,不被前面的匪徒現。他正全神貫注地注視著灌木叢,哪想到草叢裡出一聲女孩子的低笑聲,司馬昂一愣,濃密的灌木叢裡伸出一隻小手,朝他擺了擺手,腕上還帶著一隻碧玉鐲子。
司馬昂心頭一喜,低下身子將灌木叢分開,果然見到子攸蹲在裡面,笑吟吟地看著他。司馬昂長長舒了一口氣,壓低聲音問她,「受傷了沒有?」
子攸笑著搖搖頭,只看著司馬昂,也不說話。司馬昂伸出手去,想把她從灌木叢裡拉住來,她連忙搖搖頭,拉了司馬昂一把,要他也躲到她身邊去。「他們在追馬跑出來的痕跡,可是很快就會現我不在馬上,即刻便會掉頭來找的。」
司馬昂環顧四周,頃刻之間確乎難以找到更好的藏身之處,便將長劍入鞘免得它反射出光來,隨後小心撥開草叢,也走進去貼在子攸身邊,只聞到一陣淡淡花香,也不知是周圍的幽暗處有花綻放,還是這花香本來自子攸身上。
子攸抬起眼睛看著他,那眼裡也是含笑的,她伸出一隻手來握住了司馬昂的手。司馬昂原本心急如焚,這一會卻握著她的手,只覺得她的小手溫暖滑膩,再見她笑吟吟的看著自己,一雙眼裡彷彿只有自己,他忽地覺得平生第一回有些心動神搖,他看著子攸,不覺便笑了,心裡恍恍惚惚的。
一直到林子裡響起男人粗魯的嗓音,司馬昂才低聲「哎喲」一聲,想起自己是個什麼處境。子攸瞧著他一笑,司馬昂有些尷尬,低聲說道,「他們回來了,別怕。」
子攸又笑著瞧了他一眼,神情很是有些炫耀,司馬昂知道她的意思——我才不怕呢。司馬昂一笑,聽到那些人走得近了,似乎有些氣急敗壞,揮著刀四處亂砍,口裡嚷著不知是哪裡的話,司馬昂一句都聽不懂。
子攸臉上的笑意褪了下去,惴惴不安地聽著馬刀在草叢間亂砍的聲音,耳聽著那些人漸漸走近,頭頂「刷」地掠過一刀破空的聲音,子攸差一點就嚇得叫了出來,司馬昂拉緊她的手用力捏了兩捏,子攸回握住他的手,心頭鎮定了幾許。
追襲子攸的這些人罵罵咧咧地走遠了,子攸還不敢出聲,緊緊靠在司馬昂的身上,從草叢裡眼睜睜看著司馬昂的馬被他們牽走,好半日才拉著臉說了一句,「三天沒了兩匹好馬,我真該一頭撞死。」
司馬昂也可惜自己的馬,勉強笑了一下,「別胡說,咱們趕緊走吧。」
子攸跟著司馬昂站起身悄悄地向那些人相反的方向走去,司馬昂常在這一帶山林間打獵,於這裡很熟悉,帶著子攸在樹林裡毫不費力地穿行,「子攸,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嗎?」
「知道。」子攸笑了。有幾分得意。「開始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來路。後來他們一說話就洩了底了。他們說一口北疆地蠻語。身形又高大。想來定然是北方地蠻族。」
司馬昂吃了一驚。「蠻子要劫持你?」他地念頭轉得極快。「莫非是要趁著大將軍在南邊削藩地機會。攻打大顥麼?」
「想來也沒有別地原因。定然是想把我抓住。再來攻打。叫爹爹不但分身乏術。而且投鼠忌器吧。」子攸也皺起眉頭想了想。不過立刻就笑了。「可是……反正他們也沒抓住我。反而……反而讓我見到你來救我。我心裡喜歡地緊。只是不知道他們怎得知道我地行蹤。若說你地侍衛裡混著我哥哥地耳目。那也是有地。難道是我哥哥要借蠻子地手除了我?那他也忒不成器了。整日家還說我吃裡扒外。哼。」
司馬昂握著子攸地手。沉默不語。子攸笑道。「你做什麼不睬我。莫非還為中午我騎快馬地事惱我麼?還是為了我弄丟了你地馬?」一面說著。一面拍了拍司馬昂地肩頭。
司馬昂身子一震。急忙用左手擋開了子攸地手。子攸一愣。此時林中尚有一線光線。子攸收回手掌。忽地看到手上有血。心裡「咯登」一下。
「司馬昂。那伙蠻子地馬刀砍到你了?」子攸向司馬昂地右肩上看去。果然衣衫破裂。上頭染了一片血跡。「你……你怎麼不說呢?」
司馬昂笑著拉住子攸的手不讓她扯自己的衣服,「好了,子攸,只是劃傷,你看它做什麼?再說,眼下你我身邊也沒有傷藥,你想止血也沒法子。這麼個小傷口,就等它自己慢慢止住吧。」
「那那那怎麼行?」子攸不是遇事慌亂的人,可是此時卻忽然沒了主意,看著司馬昂朝他笑,似乎真是沒事,可那肩頭的衣服都染紅了一片,「我我我……你有火刀火石或是火折子麼?」
「你怎麼又結巴了,」司馬昂笑了起來,「有也不能給你,那伙蠻子現下離咱們還不遠,咱們要是點起火把來,豈不是自行暴露了麼?」
「那那要是一會血流得多了怎麼辦呢?」子攸看看四周,荒山野嶺的,連個鬼影都沒有。一面說著一面抬頭去看司馬昂,卻現他不急不慌地,只是瞧著自己微笑。子攸惱了,「你你你看我著急好好玩麼?」
司馬昂剛要開口說話,猛然看見一叢火光在不遠處亮起,顯見是那些人又回頭來搜尋了,連忙拉起子攸快步向前走,那些人粗直著嗓子的說話聲卻傳了過來。
沒想到子攸聽了那話忽地像被燙著了似地回過頭去,司馬昂心頭疑惑,怎麼子攸竟像是能聽懂那些蠻子的話似的。
先時他並不在意,打算等脫離了險境再問子攸他們說的是什麼,誰知才走了幾步子攸卻站住腳不動了。司馬昂心頭一急,才要催促她,卻迎上子攸冷冰冰的眼神。司馬昂呆了一下,隨即猜到這變故必然跟那些人說的話有關,自己又被子攸那冷瑟瑟的眼光瞧的不舒服,乾脆也不再急著向前走,只低聲問她,「子攸,你聽見他們說什麼了?」
子攸扭開了頭,「他們一個說,『要不是捨不得她的好馬,早就射死她的坐騎,逮住他了。』另一個說,『偏是你愛馬誤事。端王府裡的命令是叫咱們在這兒抓住她,倘或延誤了,如何向他交代。』呵呵,賢王府裡也不知道還能有誰下的了命令,想來不會是我,難道還能是蕭吟麼?倘或我猜是她,那我豈不是太抬舉那丫頭了。」
司馬昂凝望著子攸的眼睛,半天也沒有說一句話,子攸被他看得心裡難過,口裡說道,「你做什麼又要害我又要救我?難不成你是在唱雙簧?你若真恨我,在這沒人知道的地方一劍殺了我豈不省事?」其實子攸也知道,自己並不應該單憑旁人幾句話就要斷定個是是非非,只是此時心亂如麻,這些天又本來就心灰意冷,根本沒有心力再去推敲細想。
其實子攸心裡還是希望司馬昂說幾句話的,最好為他自己辯解幾句,那麼她也願意信,心中也會舒坦幾分,哪知道司馬昂一言不,只是望著她,搜尋她的人越來越近,司馬昂卻站著一動不動,倒像擺明了是一夥的。子攸心中氣苦,咬著唇,只等著那些人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