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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六節 鮮血無法洗刷的罪孽 文 / 翻手男覆手女

    兩軍陣間的空地,數萬雙眼的聚焦之處,漸升漸高的紅日將熱力盡情揮灑,令沒有枝葉遮擋的廣闊平原蒸騰起初夏的氣息。

    東大6的兩人靜靜站在草地上,一人術者打扮,一人軟甲銀弓。約瑟與雪莉衝出軍陣後便下了馬,緩步走到場間,與對手遙遙相望。

    「應戰者只有兩位?其中一位還是這麼……年輕可愛的小姐?」弓箭手語氣溫和,雪莉卻聽出了其中隱藏的惡意,他分明在說——連女子都派上戰場,西大6軍中無人!

    彷彿在配合他的表演,身後軍陣中響起一片竊竊私語,間雜著嗤嗤笑聲,輕蔑之意溢於言表。

    「哼!」清冷目光掃過,黑女子淡淡回道:「怎麼,閣下看不起女性異術者嗎?可我怎麼聽說,東大6四大元素使中就有一位是女子?」

    見對方的面色陡然變得難看,雪莉悠然一笑:「火使威名,如雷貫耳。不知我可有榮幸,在戰場上見識她的風采?」

    話音剛落,場間氣氛立即倒轉,西大6一方放肆哄笑,揚眉吐氣,半月軍陣中的躁動則驟然沉寂下來。弓箭手眉頭緊皺,似被這沉靜從容的女子正正戳中痛處,再也說不出話來。

    見狀,雪莉不禁翹起唇角,說不出的譏諷。那火使的死訊早就傳播四大6,此時拿來作為打擊士氣的利器,再合適不過。

    弓箭手抿緊嘴唇,心中暗自懊悔。他見那黑女子並非戰士打扮。姿容秀美身形纖瘦,加上滿身書卷氣,實在不像上戰場的料兒,便想藉機嘲諷幾句,將已經十分頹喪地己方士氣提振少許。哪料才說了一句話,他便敗下陣來——論到這言語間的交鋒,雪莉何曾怕過誰?

    收斂心思,弓箭手將背後銀弓取下,抬頭再看對面女子——雖然她神色淡然。眸光卻是幽暗深邃,眼波陡轉間,竟如刀割一般凌厲!

    「幽血軍的成員不是擅使靈力箭嗎?」雪莉緩緩上前,步步堅定,「閣下在鬥將之時僅用弓箭。未免太小看我們!」

    弓箭手瞇起眼,見她從容走近,身外既無盔甲又無護體,膽大得異乎尋常,不由得面色一冷:「那就如你所願!」

    驀然間,指尖金光爆閃,化作迅疾流星,呼嘯著射向愈行愈近的黑女子。耀眼金光如尖刺來襲,「嗤嗤」聲響大作。灼熱之氣捲過半空,幾乎令週遭空氣都扭曲起來!

    然而面對這雷霆般的金箭,雪莉面不改色,只見翠綠草地上黑芒一閃,有若幽冥死光築起的高牆,頃刻吞噬凌厲金光。

    雪莉毫無傷,步伐不滯,挑唇冷笑道:「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靈力箭嗎?不過如此!」

    弓箭手倒吸一口冷氣。眸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他身後的長袍男子快步搶上,吐出簡單幾字:「是結界術!」

    說話間,他雙手快結印,淡淡青光耀過,草地間浮起巨大地網狀紋路,組成繁雜晦澀的圖案。

    雪莉終於止步。她學識淵博,一眼認出那異術者釋出的法陣是幻術類的。這令她大為警惕——鬥將之地,生死之戰,對方弄出殺傷力不大的幻術來做什麼?這法陣是不是另有玄機?

    一直跟在她身後地盔甲男子突然疾閃出,將她牢牢擋在身後,低聲說:「讓我來……行嗎?」

    聽出他聲音中的哀求之意,雪莉微微側頭,凝視著那道刻滿負疚的沉重背影。終究扭過臉。冷哼一聲:「好。」

    留下靜立的黑女子,約瑟朝著刻滿詭異圖案的草地大步奔去。在兩軍陣前的單人法陣其實並不難破解。但若想快現法陣效能,找出破陣命門,便需要尖兵的親身試探。換言之,雪莉需要一個闖入法陣的犧牲品,來判斷這法陣的類型與作用。約瑟既然自願入陣,她便毫不客氣地接受這番好意。

    約瑟的腳尖剛一觸及草地圖紋,便見面前陡然多出十多道細長身形。眨眼間,那些憑空出現的人影便搖晃著挺直身體,臉孔蒼白,目光呆滯,有如殭屍一般。

    弄不清眼前的人影是真是假,約瑟「唰」的一聲拔出腰間長劍,拚力朝對方劈砍。伴隨著沉悶的聲響,那些殭屍般的人影在劍下血肉翻飛,卻始終屹立不倒。

    約瑟見狀棄了長劍,家傳鬥氣一股腦放出,在劇烈的爆鳴聲中,人影破裂,肢體亂飛,陣中再無完整地殭屍存在。但在下一秒,那些破碎肢體驟然膨脹,凝成人形,搖搖晃晃站起,竟然又是一大群殭屍!

    約瑟目光一凝,這樣殺下去,場間殭屍豈不是越來越多?他還來不及起第二波攻擊,就見那增倍的殭屍轟的一聲衝了過來,密密麻麻將他圍在中心,張牙舞爪的纏撲而上。

    外面的雪莉也皺起了眉。果然,這不是一般的幻術法陣,那些殭屍般的武士不是幻覺世界地虛影,而是實實在在的重影分身!鬥氣對那些殭屍無效,約瑟怕是難以應付。腦中剛閃過這個念頭,便見半空金光點點,靈力化作連珠箭激射而來,迫她釋出黑色結界抵擋,無暇顧及法陣中被殭屍包圍的搭檔。

    「該死的,來吧!」法陣中的約瑟怒吼一聲,週身土黃鬥氣護體,對著殭屍拳腳交加。既然用鬥氣與武器都無效,那就用拳頭!

    「轟!」全力一拳正正砸到衝在最前的殭屍臉上,將它轟飛出去。可很快,又是一波殭屍圍了上來,雖然無法對鬥氣護身的約瑟造成生命威脅,卻是將他擠壓得難以動彈。

    「當心!」雪莉地提醒聲剛剛響起。一道燦燦金光閃電般劃空而來,帶著比太陽還要熾炙地熱度,狠狠撞擊到殭屍的包圍圈中!

    巨大地爆炸聲震耳欲聾,血肉混著草屑亂飛,觀戰的聯軍不由得將心提到了嗓子眼。煙塵漸漸散去,草地上多出一輪巨大的焦黑漩渦,殭屍被炸得支離破碎,然後又變出更多的人影,嗡嗡著聚攏過來。

    約瑟狼狽的滾倒在地。灰頭土臉盔甲破碎,好在沒有受傷。剛才的那次爆炸,他的鬥氣護體破成碎片,卻也抵消了靈力箭地衝擊威力。聯軍一方齊齊鬆了口氣,然而約瑟自己。卻是呆住了。

    殭屍又一次圍攏,在失去鬥氣護體的軀體上劃出尖利的血痕。約瑟卻一動不動,任憑殭屍在自己身上肆虐。這樣的反常,令人擔心他是不是被爆炸震暈了頭,變成傻子了。

    「快站起來,你在做什麼!」雪莉的聲音遠遠傳來,約瑟眨了眨呆滯地眼,猛然扒拉開身上糾纏不休的殭屍,從草地上站了起來。

    「啊!」他陡然仰天大叫。仿若孤狼的嚎叫,帶著一種淒厲的痛苦。不可抑止的,眼中漸漸溢滿淚水——

    原來,這就是被靈力箭射中的滋味!

    一顆心揪得難受,仿若沉重的大石壓住胸口,無法呼吸、無法紓緩!他盯住了偷襲的弓箭手,一步步向他走去,帶著被殭屍抓咬撕裂的傷痕。似乎根本覺不出痛來。

    又是一輪金燦燦地光芒迎面飛來,炫目耀眼,帶著恐怖的灼熱氣息。約瑟運起護體鬥氣,硬生生挨了一記。巨大的爆炸聲中,他整個人被掀翻在地,盔甲幾乎變成了廢鐵。

    然而片刻後,他再度站了起來。雙眸充血,直直盯住了不遠處的弓箭手。「來,再來!」他含糊的叫著,「只有一個靈力箭手而已,沒什麼了不起!」

    「想找死?」弓箭手冷哼著,雙手靈力齊,兩道金光殺氣騰騰的呼嘯而去。帶來一陣比先前更加劇烈的爆炸。

    轟鳴聲中。大地震顫,連土丘附近的戰馬都不安地跳了起來。殭屍的碎片被衝擊波震飛老遠。約瑟卻在紛揚的土塵中大笑起來。

    「哈哈,來,再來一箭!」鮮血淋漓中,他又一次站起,雙眼血紅血紅,十足猙獰。

    弓箭手吃驚的望著對手,看著那一滴一滴的艷紅鮮血,從對手身上各處滴落,在腳邊形成一灘血窪。他終於不安起來,這傢伙要做什麼?就這麼一直挨打嗎?

    「這就是靈力箭啊……」口中不知在嘟囔著什麼,約瑟揮拳打倒了圍到身邊的幾個殭屍,搖晃著朝前走去。

    伴隨著他劇烈的打鬥動作,殷紅地血從遍佈全身的傷口中飛濺而出,噴在碧綠的草地上,將那翠玉般的地面染成了暗紅。沐浴在鮮血中的約瑟陡然放聲高嗷,狂亂的叫嚷,狂暴的大笑,整個人狀若瘋癲,難以遏制。

    「來!再來啊!」渾身血污地他大叫著,狂笑著,一步步向前。這一刻,沒有人能阻止他,沒有人!

    殭屍越來越多,他地前進障礙也越來越多,靈力箭的攻擊一次比一次凌厲。盔甲早已碎成片片,護體鬥氣也在爆炸中一次次粉碎,他地身上已經找不到一塊完整的地方,過多的失血甚至令視線變得模糊,但他用長劍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雙眼死死盯著面前的弓箭手,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他聽不到後面雪莉的呼喊聲音,也感覺不到週身的疼痛與冰冷,他的眼裡只有那個弓箭手,他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殺了那人!

    平原上突然變得極靜極靜,幾萬雙眼睛注視著這個血人一般的瘋子。他似乎已經被炸飛了近百次,卻一次次站立起來,一步步向前走去。他全身皮肉翻飛,鮮血淋漓,佝僂著後背,彎曲著身子,可是他依舊在前進!

    沒想到形勢會這般詭異展,雪莉也徹底驚呆了。看著那道沉重的背影,壓抑著萬般痛苦與負疚,似乎能聽見隱藏其中的靈魂在啜泣。她咬緊了唇,重重歎了口氣,雙手快結印,展開舖天蓋地的黑色光線,將那名法陣異術者籠罩其中。

    一步,一步。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血人腳步蹣跚,搖晃著,嗥叫著,瘋獸一般。

    炸飛,倒下,站起,前進……

    重複著這樣的過程,血跡斑斑的約瑟距離弓箭手越來越近。

    為什麼,他為什麼不死?為什麼不倒?疑問盤桓在腦中,弓箭手的嘴唇情不自禁的哆嗦起來!

    恐怖不知不覺的浮上他的臉,看著似乎怎麼都打不倒、殺不死的對手,看著那道血肉模糊的身影,他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後退!

    還沒等他作出反應,眼前紅色一閃,相隔數米的血人竟然閃電般衝到他面前!

    約瑟瞪著血紅的眼,死死扼住對手的咽喉,將他整個人提離了地面!

    「死吧!」他說著,咧嘴笑了起來。滿臉的鮮紅讓他看起來十分噁心,連齒縫間都是猩紅的鮮血,猙獰得有如魔鬼。

    弓箭手被一雙出奇有力的雙手扼緊了脖子,只能狠命踢著腳,企圖做最後的掙扎。但窒息的感覺來得那麼快,如潮水頃刻淹沒神智,他眼前黑,完全無法呼吸,手腳都酸軟無力,連手指頭都不能動彈一絲。

    冰冷的感覺從心底浮起,耳邊傳來詭異的笑聲。這樣的死亡,對弓箭手來說,是不是最無奈絕望的結局?他從未想過,自己會這樣死去,憋屈而不甘。這樣殘酷的品嚐瀕死的滋味,他在頸脖斷裂的聲音中嚥下最後一口氣。

    「撲通」一聲,弓箭手的屍體被拋到一邊,軟塌塌歪在草地上。約瑟霍然扭頭,盯住了嚇得渾身亂顫的法陣異術者。他怪異的笑起來,帶著滿身的血腥味,一步步朝著異術者走去……

    這是一場沒有技巧的戰鬥——甚至根本算不上是戰鬥,整個過程野蠻而原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股瘋狂的血腥味一直飄蕩在草地上,令東大6的士兵心中寒,臉色漸漸白。

    當對手不怕死,當對手不要命,當對手像瘋狂的魔鬼怎麼也打不倒,當只有惡夢才有的景象出現在眼前,當那雙早被炸得稀爛的手掌緊緊扼住自己的咽喉……

    那——會怎樣呢?絕望的迎接死亡嗎?就像那個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被活活掐死的弓箭手一樣?……

    恐懼是一種容易傳染的情緒,剎那間,半月軍陣中的恐怖如瘟疫蔓延,一而不可收拾。

    東大6的士兵自從來到這塊土地,從未有過士氣如此低落的時刻!

    聯軍中派出兩名異術者,從死不瞑目的屍體邊架回了獰笑不止的約瑟。剛一回到己方陣中,他便迎來了一記響亮的耳光。這一下,他總算能停止那可怕的笑聲了。

    「混蛋,你想死嗎?你以為這樣就能清除自己的罪孽嗎?我告訴你——不可能!」雪莉的眸中閃爍著怒火,「你欠下的帳,鮮血也洗刷不掉的罪,就用這一輩子來償還吧!」

    「是……」血人一般的皇儲愣了許久,慢慢扭過頭,淚水從眼角悄然滑落,伴隨著低低的嗚咽聲,「謝謝……」

    頹了幾天啊,心中歉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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