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林中,面色慘白的黑美人半倚在一棵樹幹上,雙目無神,眸中隱有幾分痛苦與絕望。賽菲爾也不說話,只是冷冷看著她,臉上毫無報復成功後的快意,平靜得令人心悸。
兩人停止了對話後,這處被娜娜公主預先設為陷阱的林地裡,連一絲蟲鳴都聽不到,四處死寂一片。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美人突然站直了身子,猛然抬頭,怨毒無比的目光直直投向賽菲爾,話語中充斥著掩飾不住的仇恨:「你,該死!都是你!要不是你,比凌怎麼會知道……」
親耳聽到那個清冷的聲音後,她已經意識到自己才是真正中了圈套的那個。若不是對方早有準備,那些寶器、那些說辭,那樣鎮定的神態和做戲般的表現,是不會出現在她的眼前的。她甚至隱隱懷疑,在兩人碰面的那一刻,賽菲爾便對她做了什麼手腳,不然她為何會一股腦說出潛藏心底的秘密……
受到沉重的打擊以後,黑美人開始疑神疑鬼。雖然賽菲爾仍然站在禁錮法陣之中,無法對她造成什麼威脅,但她的心開始動搖,後背泛出冷意來——在這寂靜的林中,是否藏有對方的致命殺著?尤其是看著對方那般平靜無波的臉,她就抑制不住心中的那份恐慌,尖利的叫了起來:「你這個魔鬼!」
伴隨著這句高喊,不知道從哪裡生出的一根猩紅尖刺猛然紮了過來。賽菲爾瞳孔微縮,拚力躍起,勉強躲過尖刺攻擊,但那只圓形小盒卻從手裡滑出,掉在地上,「喀嚓」一聲摔碎了。
「魔鬼?」金少女有些狼狽的落於地面,瞥了眼碎掉的寶器,「到底誰才是魔鬼呢?」
「是你……奪走了我的幸福……」黑美人被極度的憤恨控制了頭腦。嘴裡反覆念叨著,「為什麼。總是你……魔鬼,你是魔鬼……」
她一步一步走了過來,扭曲的表情和猙獰的目光破壞了那張清美脫俗的容顏,她卻不管不顧,只是直勾勾盯著賽菲爾,恨不能將她剝皮抽筋、生吞活剝!
「娜娜,你這樣很難看。」見對方似乎情緒失控,賽菲爾微諷道,「我還以為你地心志最為堅忍,沒想到一受打擊就連公主的儀態都不顧了。喔。這就是所謂地失敗者心態嗎?一直順風順水的你,受到這種打擊,怕是氣得要瘋了吧?對了。那種眼睜睜看著幸福溜走、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好受嗎?」
沒了那傳聲的寶器,賽菲爾的言辭也變得尖酸起來。被她這樣撩撥刺激,娜娜公主哪裡還忍得住。
「我要殺了你!」伴隨著這聲尖叫,黑美人的背後,陡然湧出數頭渾身冒火的碩大蜥蜴,張牙舞爪的向賽菲爾撲了過來。
是熔岩巨蜥?賽菲爾面色一僵。看來娜娜雖然情緒失控,但頭腦卻是清晰的。火系靈獸的攻擊力最強,殺傷力最大,她便選擇來自南大6火山區域地熔岩巨蜥。而且還是善於在森林中戰鬥的那種。若是靈獸也有等級,這熔岩巨蜥可算是高級貨色,在賽菲爾讀過的靈獸書籍裡,它們全被標注了「危險」、「避」、「遇之即逃」之類地警示。
眼見十多道炙熱的火焰已經噴了過來,賽菲爾的身周突然出現一層淡藍色的結界。將紅蓮之火悉數擋下。但蜥蜴們顯然受了召喚師的嚴令,帶著週身火焰撲到結界之上,拼了命的破壞那層薄薄的藍光。它們雖然只是獸類,但戰鬥本能十分優秀,十幾頭蜥蜴瞄準一點集中攻擊。火焰烤燒加上利爪硬撕。眼見藍光黯淡近熄,結界很快就要支撐不住了。
但賽菲爾反倒神色輕鬆下來。她一直沒反擊。是想看看娜娜公主倚仗的異術手段到底是什麼。看到她雖然氣恨到極點,卻依然只用召喚獸攻擊,自身似乎並沒投入戰鬥的打算,賽菲爾輕吁了一口氣。
娜娜的靈力水平已經達到五級,這些召喚獸等級很高,數量也很可觀。但想要憑幾頭靈獸就取走她地性命,娜娜未免太小看她了!賽菲爾冷笑一聲,正要有所行動,不料令她錯愕萬分的事情生了——那數十頭紅了眼的蜥蜴陡然爆裂開來!隨著數聲突兀的巨響,這些瘋般攻擊結界的靈獸們,就在她地眼前化為漫天的血沫!
在劇烈的爆鳴過後,從森林的陰影中傳來一聲冰冷的話語:「我們地交易,到此為止吧!」
聽著這綿柔低沉地聲音,賽菲爾心中猛然一顫。娜娜公主則是震驚得無以復加,她怎會想到,會有人在此時此地出現,而且偏偏是這個人!
一襲白袍的白男子緩緩從樹後走了出來,在昏暗光線地映襯下,他那顯著的白色瞳孔和冰冷不屑的表情一起,清晰呈現在兩人面前。
「水,水使大人……」娜娜公主瞳孔猛縮,這意外的變化終於讓被怒火沖昏頭腦的她冷靜了下來,開口說道:「水使大人,我正要殺掉賽菲爾,你為什麼要阻攔?殺死亞姆家的小伯爵,這不是主上的命令嗎?」
「別一口一個主上……」淡粉色的唇微微翹起,帶著明顯的譏諷,「主上也是你能叫的嗎?」
「水使大人!我們的協議說得明明白白,你們提供法陣,我幫你們殺人!為什麼你突然反悔,還質疑我的……」
厭惡的揮揮手,白眸男子冷哼道:「你以為在墮天小隊全軍覆沒後,我們還會相信你?你以為單憑幾頁機密情報和毫無約束力的效忠誓詞,我們就會將你當作自己人?你以為法陣是那麼容易給外人使用的?若不是主上應允,誰敢把如此重要的法陣賣給一個西大6的公主,一個自以為是的女人?!」
娜娜公主難以置信的睜大眼——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想做什麼,主上盡知。之所以同你合作,還提供法陣給你,不過是要利用你設圈套的機會,引出幾個讓他很感興趣的人來!那些傢伙如果總是躲在梵固,主上也拿他們沒辦法。有你這個內賊幫忙,那就好辦多了!」水使地白眸裡冷得沒有一絲情緒。但那話語中卻是帶著刻意的陰毒,「你真以為,我們東大6會看中你地那點能力嗎?一個連自己國家都能出賣的人,我們怎麼能相信?你連當間諜都不夠格呢,自以為是的女人!」
水使的話有如利箭,無情的刺傷了娜娜公主的心。這是今夜的第二波沉重打擊,她再也經受不住對方的譏諷,往後踉蹌退了幾步,身體劇烈顫抖起來。到底是誰在利用誰?明明是她將東大6的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為什麼一眨眼。她卻成了被愚弄的那個?
「莉莉。」水使將目光轉向賽菲爾,語氣十分不滿,「你為什麼又染成金?」「你們要引出什麼人?!」賽菲爾全然不顧對方那將她視為玩物般地眼神。沉聲問道。方纔的對答讓她明白——原來娜娜也只是棋子罷了!一想到水使口中的「主上」,一股強烈地不安湧上心頭,她幾乎要戰慄起來。
「那不是你應該關心的。」水使微微蹙眉,「莉莉,這一次,你想反抗,還是求饒?」
「是,是旭天老師嗎?」賽菲爾卻在繼續方纔的話題,臉色漸漸蒼白起來。她早就預料到的,不是嗎?那人最喜歡「收集」擁有天賦靈基的異術者!
啊。水使剛剛是說「幾個讓他感興趣的人」!除了旭天,還有,還有……永恆嗎?來的是誰?元素使嗎?還是……那個可怕的「主上」?不,他應該不會親自來西大6……可,為什麼心裡會有種恐懼的感覺?一顆心狠狠揪了起來。賽菲爾從未有過這般驚慌的心情!
天邊漸漸泛白,清晨即將到來。娜娜公主和賽菲爾纖柔地身體都在無法抑制的顫抖著,彷彿兩片被狂風放肆吹打的落葉。
晨間的瑪麗草原上,綠草剛剛冒出頭,帶著瑩瑩露珠。鮮活剔透。三匹奔跑一夜的健馬原本在不耐煩地撅蹄子。喘著粗氣,這會兒卻是畏縮的晃了晃。不安的低下頭來。唯一一個還騎在馬上的金男子,被巨大的恐懼感包裹全身,似乎動也不能動,只是僵硬地瞪視前方。
就在太陽升起地那方,除了恭敬站立的風使外,憑空多出了一個人。金色地陽光從他身後投射過來,讓他整張臉都沒入陰影之中。逆光而向,旭天辨不清他的容貌,只依稀看到,他有一雙銀光流溢的眼,亮而懾人;一點嫣紅的眉間印記,艷而詭譎。
「你就是旭天.海格斯?」那人的話音很輕,似乎就響在身前,卻又彷彿遠在天邊,飄渺無影,讓人難以捕捉。
「把你的力量獻給我吧。」他說。語氣依舊很輕、很淡,聲音清亮而平靜,聽來毫無鋒芒,彷彿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但這話的內容如此讓人心驚,短短幾個字,就透出無以倫比的強大自信。
旭天一顆心猛然沉了下去。原來,解除封印就有性命之憂,那則預言是這個意思——一旦天賦顯露,他就會被人奪取靈基!一瞬間,他的臉色變得難看之極。這一次,他還能活著回去見狄蘭嗎?
晨間的草原陡然涼了下來,氣氛凝重到讓人無力。安妮早就面色慘白,軟綿綿的身體倚靠著馬背,下唇幾乎咬出血來。小妖狐蘭蘭雖然不清楚生了什麼,但他能夠感受到那股有如泰山壓頂般的威懾。那晨光中的身影似乎有種魔力,無端端就讓他害怕恐懼,後背冷汗涔涔,連牙齒都開始打架……
就在這樣一片沉寂中,有個突兀的聲音響了起來:「嗨,你還是改不了那副強盜脾氣啊!看到別人有好東西,你就非要搶了來,夠無恥啊……」
打破寂靜的女子聲音帶著幾分微嘲,幾分慵懶,清脆悅耳,偏又透出隱隱的誘人氣息。這陡然的話語一出,立刻打破了場間的沉重氣氛,也打破了旭天等人心中難以抵擋的畏懼之感。
聽到這個聲音,那人的身體微微一抖,唇邊溢出一聲輕咦,似乎全沒料到這聲音的主人還在世間。
薄薄晨曦中,那匹無人理會的黑馬旁憑空多出一個妖嬈的紫女子,金瞳炯炯,面露冷笑。她的身上只裹著一件不太合身的短袍,露出渾圓的肩頭和白皙的雙腿,美妙的身體曲線惹人遐想。
那人微怔了怔,忽然輕笑起來。他的笑聲很溫和、很純粹,既無上位者的威嚴傲慢,又無敵對者的清冷犀利,讓場間其他人大感意外。
「原來是你,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你。」他停了笑,慢慢說道,「你的生命力已經所剩無幾,這樣硬撐著不死,是在等我嗎?」
「廢話!」貓女驕傲的一揚頭,「老娘就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你這是何苦呢?苟延殘喘的日子不好受吧?」那人輕聲道,「早日讓自己解脫吧!或者,我來幫你解脫?」
「哼,你才活了幾十歲,敢在老娘面前擺譜教訓人?」貓女突然出幾聲動聽的嬌笑,眉眼間十足嫵媚,一雙金瞳卻是冰寒無比,「來來來,讓我們好好敘敘舊,看看到底是你解脫我,還是我來解脫你!」
伴隨著貓女嬌俏的笑聲,那人眉頭輕蹙,只覺一股有若實質的殺氣如狂潮奔浪撲面而來,那般森然,那般凌厲!考試的可憐蟲——心情低落的某人怨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