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大地,冰雪世界,不間歇的冷風捲起些許碎雪冰屑,呼呼直往疾馳的馬車裡灌去。那黑色的馬車裡拆除了座椅,也沒有取暖器物,只有一具閃爍著淡淡綠芒的晶棺,孤零零擱在車廂正中。一個綠色長的女孩趴在棺材上,神色疲累不堪,剛稍稍閉眼休息,就這樣在寒冷的車廂裡睡著了。
「嘎吱——」刺耳的急剎聲,前方有人高聲喊叫著什麼,接著便是一陣鬥氣的爆鳴。一時間,廝殺和慘叫聲此起彼伏,外間激烈的戰鬥終於吵醒了累極睡著的洛水,一個激靈爬起來,她伸手就背上摸去——她的花箭全在背囊裡。
誰料她的雙手早就動得青白僵硬,連抬手都無比艱難,還沒摸到背囊,她就痛得呲牙咧嘴,半天緩不過勁來。
車廂門突然被人拉開了,臉龐更顯消瘦的金男子鑽了進來,帶進一股凜冽的寒風。
「旭天老師,外面情況怎麼樣?」綠女孩的臉上掛著明顯的黑眼圈,但目光中的警惕與專注,簡直像個身經百戰的合格戰士。這一路上,車隊在不停歇的騷擾與戰鬥中艱難前進,洛水也彷彿一夜長大般,少了幾分千金小姐的嬌貴與任性,多了些堅韌與成熟。
「放心,沒事的。」金男子已經幾夜不曾合眼,眸中佈滿血絲。但一日不離休藍境內,他就一刻不得放鬆,作為現在這支車隊的實際指揮者,他要考量的東西實在太多。
「不知道賽菲爾怎麼樣了……」洛水呵了呵僵直的雙手,憂心忡忡,「她和永恆兩個人單獨行動,會不會……」
「這兩天來騷擾的盜匪似乎少多了。你沒覺麼?」旭天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應該是賽菲爾的功勞吧?」
前方廝殺地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車門再次被拉開,滿身是血的叉子穩穩站在車廂邊,抬眼道:「障礙清除,我們走吧。」
「這麼快?」洛水驚呼一聲,「叉子你沒負傷吧?」
「我沒事。」黝黑少年滿不在乎的說,「殺得快些還不好嗎?我們的時間可不多。」
金男子拍了拍洛水的肩。下車統計騎兵們的傷亡情況。稍稍打掃戰場後,車隊再度出。一路往東狂奔而去。在這場戰鬥後,他們在休藍國裡再也沒有遇上大股敵人,只有零星不長眼的盜匪前來找死……
「為什麼突然傳訊給我,非得讓我撤退?」栗女子怒氣沖沖的闖入房中,對著面色凝重地男子大叫道,「我還沒開始教訓那個狂傲的精靈……」
她突然嚷不下去了,因為她終於看清了——床鋪上躺著地那具焦黑身軀,竟是杞亞.泠!
「他,他怎麼了?」夢月.寒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連聲音都顫抖起來。墮天裡度最快的是老二離洛.剎。防禦最高的是老大清嵐.克,但要說到善於躲避攻擊、減少傷害,這兩位都不如身為殺手的杞亞.泠!可現在,這平日裡嬉皮笑臉的討厭傢伙,竟然像焦碳一般躺在那裡,生死不知!
魂佑.彌不答話,栗女子的聲音卻更加尖利高亢:「這是,是電擊後的效果!你。是你的電系能量打中了他?這怎麼可能?!」不知道想到什麼,她的臉唰地全白了:「難道亞姆小伯爵的異術能力是攻擊轉移?」
「不知道。」沉默已久的男子終於吐出幾個字,目光複雜,既有憤懣又有不解,隱隱還有一絲愧疚。直到現在他還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攻擊會誤中了泠!
「泠……他,他還活著嗎?」
「不知道。」
「你——」夢月.寒氣得險些破口大罵,這啞巴似的傢伙,怎麼到這個時候還惜字如金!
肩頭的白貓突然出一聲淒厲的叫聲,夢月.寒將衝到嘴邊的怒吼嚥了下去。一個健步衝出屋去:「有敵人!」魂佑.彌神色一變,也迅閃到院中。
院裡站著三個令他眼熟地影子,就在不久前他見過的身影。在夕陽餘輝的映襯下,少女燦爛的金色鬈顯得十分可愛。但比不上身邊少年的囂張紅。更比不上精靈那頭清冷飄逸的月華銀。
面對對手驚愕的目光,賽菲爾翹起唇角。指著栗女子嘻嘻笑道:「我們跟著她來的。」
「你!你胡說!」夢月.寒氣得渾身抖。這怎麼可能?她的靈寵白貓除了能免疫精神異術,最大的作用就是感應靈力!她撤回下榻處時小心翼翼地搜索過,周圍並沒有跟蹤的異術者!
似乎要回答對方心中的疑惑般,精靈淡淡說道:「我在你身上放了種氣味獨特的植物。」停了停,他又冷哼道:「我們地戰鬥還未開始就中斷了,現在繼續吧!」
「要戰便戰!」栗女子早就按捺不住,右手高舉,院中頓時氣流亂湧。但精靈地動作更快,一大蓬帶著血色斑點的籐蔓陡然從地下鑽了出來,籐條伸展,輕輕在空中搖曳著。
「轟!」夢月.寒拳頭緊握,空中爆開雷鳴般地巨響。一瞬間,強大的衝擊波捲起亂躥的氣流,院中所有物體要麼被爆得粉碎,要麼被撞得四分五裂,連地面都炸出一個黑洞洞的深坑。但那看起來毫不顯眼的籐蔓任憑風吹氣爆,依然完好無損、紋絲不動。
「哇,果然厲害。」賽菲爾站在籐蔓後面,情不自禁的誇了一句。
精靈聞言心喜,好看的唇線挑起輕柔的弧度,倏忽間又消失不見,臉上還是那副拽拽的傲氣模樣:「我還沒動真格呢,這算什麼厲害!」
賽菲爾一愣,隨即輕笑道:「我是說這魔鬼籐厲害。」言下之意,她並不是在贊精靈……
精靈臉上微微一紅。心中羞惱——為什麼只要在賽菲爾面前,他就沒法保持慣常的清冷性情呢?
主人羞惱難堪,心意相通的魔鬼籐便起威來。寬闊的院中陡然冒出無數小地籐蔓,嗖嗖的拚命拔高,無數細長的籐條鬼魅般朝對面兩人捲去,度迅疾無比。
「吱吱——」魂佑.彌的掌間又凝聚了一股磅礡的雷電之力,電蛇亂舞銀芒四射,耀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別殺了精靈!」夢月.寒一邊不停製造炸彈攻擊那些數不清的籐蔓。一邊回頭低喝道,「別忘了。他是完全控植者!」
魂佑.彌聞言一滯,手中那股可怕的電芒微微一偏,全數向一旁的紅小子爆射而去!
「唰唰!」又是一排籐蔓陡長起來,看起來威勢驚人地電芒一觸到籐條便全然沒了效用。院中完全成了魔鬼籐的天下,這玩意雖然幾乎沒有攻擊力,但它什麼攻擊都不懼,而且生成又多又快!
賽菲爾將栗女子地話聽入耳中,心中疑惑不已——聽他們的意思,他們顧忌永恆,並不是因為精靈身份。只因為他是什麼完全控植者?腦中突然閃過炎樺的話,他曾經告訴她,在地洞裡聽水使說旭天是什麼控金者,還說主上會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
這說明什麼?聯繫到當年碧母親的遭遇,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賽菲爾突然驚慌起來。如果是那樣,旭天和永恆豈不是都會成為……目標?
「炎樺,上去幫忙!」她強行壓下心內的恐懼。低低喝道。她要抓住他們,問出答案!
狂暴的冰雪和高熾的烈焰同時降臨,反正魔鬼籐不怕冰火,炎樺攻擊起來肆無忌憚,讓被籐條糾纏得快要瘋的兩人,不得不騰出靈力進行防禦,避開那些沾之即死的冰息和火焰!
兩人躲閃地辛苦,攻擊卻全然無用——有魔鬼籐擋在面前,賽菲爾三人壓根用不著防禦,只管隨心所欲的猛打就行。他們的攻擊力厲害又有什麼用?魔鬼籐什麼都不怕!只要精靈的靈力不耗盡。這場戰鬥就是一邊倒!
只能撤了……魂佑.彌當機立斷,高高往後躍起。但那魔鬼籐如影隨行一般纏了上去,差點就將他從半空硬生生拽了下來。魂佑.彌左眼金瞳猛然一閃,「哇」的吐出一口血。但他的身形卻是瞬間消失了。空中只餘一道虛影……
「不能放走這個!」見那男子又使出那種奇怪的遁術,賽菲爾急急喊道。「抓住這女的!」
「轟!」伴隨著連聲爆鳴聲,絲毫不懼爆炸地魔鬼籐猛然圍了上去,將栗女子團團捆住,纏得像毛線球一般。炎樺的冰息隨即趕到,連籐條帶人一起凍了個結結實實。
俘虜了夢月.寒和焦碳一般不知死活的杞亞.泠,賽菲爾和精靈迅清除周邊盜匪,在一周後趕上了車隊。此時他們已經行進到休藍國東邊的瑪麗平原,北邊是梵固盆地,南接歎息森林,往東就到達格魯國的勢力範圍。
眼看最艱難的路程已經過去,眾人都鬆了口氣。賽菲爾卻是憂心忡忡,那逃走的魂佑.彌一直沒有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去找水使了!或者……那人會不會親來?
原本打算從俘虜身上打開缺口,但杞亞.泠幾乎是個死人,而夢月.寒……她的白貓靈寵本就是免疫精神異術,這女子一被審訊就強行催眠自己,讓賽菲爾一無所獲。
越是這樣得不到情報,賽菲爾心中就越是不安。到了瑪麗平原中心時,她便提議北上回梵固,然後再轉去索斯港,這樣總歸安全許多。
旭天負傷已久,一直得不到治療,一路奔波受凍更是加重傷情。瞭解到賽菲爾的憂慮所在,他也點頭應允,命令車隊轉道多里安城往北,回梵固學院!
但車隊剛剛轉頭北上,就在多里安城郊的一處廢棄高台邊,賽菲爾感到了魂佑.彌地雷電系靈力!
他竟會在距離車隊幾十米的地方突然現身!如此近的陡現,他是怎麼做到的?這一驚非同小可,賽菲爾立即請旭天停止車隊地前進,吩咐輕騎兵將馬車團團護住,其他人都下了車,擋在車隊前面,迎向那處破損不堪地高台。
抬眼望去,賽菲爾看得分明:在那裡,筆直站著一個瘦高身影,魂佑.彌冷冷站在那人身後,凶戾的雙眸一直緊緊盯著她。
「在下清嵐.克,很榮幸能見到賽菲爾.亞姆小姐。」高個男子微微欠身,唇邊扯出淡淡地笑,「聽說亞姆小姐抓去了我的兩個同伴,不知道可否將他們交還給我?」
「哼,交還?說得輕巧!你憑什麼提出這個要求?」賽菲爾警惕的掃視一周,身後幾人也都做好了戰鬥準備。
「就知道會是這樣!幸好我們日夜不眠的趕路,到安基島請來了幾位客人。」清嵐.克那張溫和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殘酷的笑意:「可愛的亞姆小姐,現在讓你做一道選擇題——如果四個女孩裡只能活一個,你最想要誰活下去呢?」
一陣輕微的衣料摩擦聲過後,高台上出現了四個纖細的身影。賽菲爾的目光掠過那幾張熟悉的面孔,一顆心陡然往下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