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世界,銀妝素裹,西大6的腹地正在迎接冬末的嚴寒。比起驟然轉冷的初冬,此時對休藍國的民眾來說更加難熬。辛苦一年儲備下的糧食快要用完,但那似乎看不到盡頭的漫天風雪還在瘋狂肆虐,加上盜匪橫行,越來越多的人步入飢寒交迫的危境,只能用祈禱來支撐自己最後的希望。
不同於掙扎在死亡線上的大多數人,瑞內.渥特最近的小日子過得很滋潤。身為休藍境內數得上號的盜匪頭子,瑞內平時威風又煞氣,但一到冬天就開始犯愁——天氣糟糕了,糧食變少了,商隊不來了,連搶劫買賣都不好做了……下面好幾千兄弟,他可怎麼養活呢?但這一次,他不愁了!因為有人帶來大袋大袋的金幣,讓他舒舒服服過一個富餘的冬天!
雖然這些金幣是要靠底下兄弟的命去換,但瑞內不在乎。反正出去搶劫也會死人,按照吩咐去襲擊馬車也去死人,搶劫可搶不來這麼多金燦燦的金幣啊!每天晚上,瑞內悄悄拎出一袋金幣,嘩啦啦撒在床上,聽著那些清脆的聲音,感覺自己就像國王一樣富有!
這天夜裡,瑞內正樂滋滋的躺在一堆金幣上,挨個將那些亮閃閃的寶貝放在牙間細細檢驗——雖然這活兒他干了許多遍,但他仍然樂此不疲。好不容易點完了滿床的金幣,他滿足的歎了一聲,戀戀不捨的把金幣塞回錢袋。
「噗哧……」一聲突兀的輕笑,讓瑞內訝然抬頭。這一看之下,他立刻驚得合不攏嘴——一名可愛的金少女正坐在窗台欄杆上,一雙亮閃閃的大眼睛盯著他猛瞧,似乎現了什麼有趣之物。
「你,你是誰?」瑞內下意識的將錢袋塞入懷中。右手握緊了枕頭邊地馬刀。
見他如此緊張那袋金幣,金少女笑得更歡,嘴裡卻是答非所問:「你的這副財迷模樣,讓我想起了……」她笑瞇瞇的將後半句話嚥了回去,靈活的從窗台上躍下,大大方方走了進來。
「你,你……」瑞內忽然感到一陣心慌。這突兀出現的少女,到底是什麼來頭?看她那副有恃無恐的神態。只怕是個難纏的主!能當上盜匪的頭兒,瑞內並不缺乏頭腦。以及那種判斷對手強弱地野獸直覺。
可是……看那金少女嬌嬌弱弱的模樣,她能是什麼厲害人物?此時隔得近了,瑞內將少女地眉眼面容看了個清清楚楚,不由得懷疑起自己的直覺來。她個子不高,身形纖細,看起來還未成年。一雙水藍色的晶眸澄淨透明,清麗靈秀的容顏加上甜美無邪的笑容,不折不扣是個小美人。
「你是這幫盜匪的頭兒?」少女笑嘻嘻的在床邊站定,似乎一點也不顧忌床上的男人只穿著一條難看的短褲。
「對!我就是這裡的頭兒!告訴你,我地兄弟們就在樓下。你要敢對我不利,我的兄弟們絕不會放過你!」瑞內雖然吼得很有氣勢,但情不自禁往床裡縮的動作讓他這番話充滿色厲內荏的意味。
「嘻,我還以為盜匪頭兒都是硬骨頭,沒想到你是個膽小鬼。既然是膽小鬼,就別裝腔作勢嚇唬人了!」少女對他的恐嚇嗤之以鼻,笑吟吟道,「只要你告訴我。這些金幣是誰給你的,那些人現在去哪裡了,我就饒你一命。」
明明是軟糯的話語,明明是燦爛的笑容,明明是比金幣還要清脆動聽地嗓音,明明是比天使還要純真無邪的面容,但為什麼,他竟然從心底裡滲出寒意來?
那最後一句話,彷彿漫不經心的說出,卻透出強大的自信。以及——像他這樣過慣血腥日子的人才能察覺的狠厲!粗鄙如他,竟也從中品出了一絲淡淡的威嚴。瑞內將馬刀橫在面前,心裡一陣七上八下。
「快說吧,我時間有限。還要趕下一場呢。」
趕下一場?這是什麼意思?她當他這裡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瑞內忽然心頭火起。再怎麼驚愕害怕,他底下還有一千多兄弟呢,這會兒樓下就有上百專管殺人放火的惡漢!這神秘少女即使再厲害,她也只是一個人!
於是,他的口氣又強硬起來:「小丫頭,乖乖告訴我,你是怎麼進來的?不然,我就把你……」
還沒等他形容出種種折磨人地手段,金少女不耐煩的一口打斷:「真麻煩,為什麼每個人都要懷疑我的話呢?」
一樣黑糊糊的東西被扔到床上,骨碌碌滾到瑞內面前。那是……是一顆人頭!瑞內瞳孔猛縮,幾乎要驚叫起來——那是達格雷,經常同他爭地盤地那伙馬匪地老大!
瑞內顫抖著抬起頭,眼中映入那張純真俏美的臉。她仍然忽閃著大眼睛,臉上帶著笑,整個人纖柔而嬌弱,但在瑞內眼裡,這天使般地可愛少女在一瞬間變為了惡魔……
冬日的夜空被厚厚的雲遮蓋住,一道人影從點點的小鎮裡躍出,迅融入潔白的冰雪色中。
鎮外的林子很大,但在這個季節,樹枝大多被砍伐一空,只留下大片高低不平的樹樁。一個白袍身影靜靜站在一片樹樁的中央,直到身後有聲音傳來:「啊,這次收穫不大,那個盜匪頭子幾乎什麼都不知道。永恆,我們走吧。」
精靈回過頭,細細將金少女打量一番,確認無恙後,輕聲問道:「賽菲爾,為什麼你不肯讓我陪你去呢?」
「你沒聽前一撥馬匪說嗎,這個鎮上的盜匪是出了名的邋遢,居處又髒又臭,你願意去那種地方麼?」賽菲爾作勢捏了捏鼻子,扮了個鬼臉,「我親眼所見。真是比豬窩還糟糕……」
「原來是因為這個……」精靈哼了一聲,「你能去得,那我自然也去得。」
「不用勉強自己,永恆。精靈有潔癖,這又不是什麼缺點。」賽菲爾輕笑起來,「還是你覺得,我連一夥盜匪都對付不了?」
「我……我並非懷疑你的戰力,只是擔心水使。我們該並肩戰鬥的。」精靈指指自己,「因為我們是同伴!一起出。也要一起返回,無論何時都不該丟下自己的同伴,這些不都是你告訴我地嗎?」
「……」賽菲爾有點鬱悶的想,早知道就別教育他有話就說了,現在他拿著她說過的話來堵她的嘴,倒讓她沒法反駁了。
「好吧好吧,下次一起去好了。」難得遇上吃癟的情況,金少女翻了翻眼,心想這叫什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麼?
精靈凝視著她片刻。忽然挑起唇角:「賽菲爾,你能這樣為我考慮,我心裡……很歡喜。」
「呃……」不知道為什麼,聽他這麼說,賽菲爾臉上頓時嫣紅一片,彷彿自己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心裡沒來由的一陣慌亂。
「那個……」輕咳兩聲,她急急扯開了話題。「這幾天我們都沒現水使地蹤跡,從目前收集到的情報來看,休藍國地盜匪會集中襲擊車隊,是有一夥人在背後搗鬼,用大量金幣誘使他們出手。」
「那些馬匪說,給他們金幣的那個男人眸色奇特,一金一紫,這是條線索。」寒風慢慢吹淡了她燙的臉頰,只剩精靈清冽的聲音迴盪在耳邊……
一連幾天,賽菲爾和永恆「拜訪了」附近所有的盜匪和地頭蛇們。有九尾白狐這樣龐大而不失靈活的坐騎。兩人轉移度很快,搜索的範圍也很廣。還沒等盜匪內部傳播開關於這兩位殺神的消息,兩人已經旋風般幹掉了十來支盜匪隊伍。
對那些土生土長的盜匪來說,約瑟所在的車隊目標明顯。容易攻擊。同理。對賽菲爾和永恆來說,動輒數百人地盜匪們同樣是大目標。容易現並逐一消滅掉。盜匪們對車隊的攻擊很有效,因為他們佔盡地利,又常用騷擾戰術。但他們在硬碰硬的正面戰鬥時可不是賽菲爾和永恆的對手,尤其還有一頭那麼巨大的白狐呢!這一路「拜訪」過來,雪楓的毛皮都快變成暗紅了——全是血染的!連續幾天,賽菲爾每天都要殺掉數百人。她並不在乎雙手沾滿鮮血,但精靈也同她一起戰鬥,這讓她漸漸不安起來。
「永恆,精靈不是熱愛生命的種族嗎?你,你不厭惡這種血淋淋地殺戮和死亡嗎?」她知道,精靈幾乎沒有殺過人,這一次消滅盜匪會不會讓他為難?
「精靈不會隨意毀滅生命,並不等於精靈能容忍惡行。那些人類殘忍貪婪,傷害了太多的生命,在我眼裡他們就像森林裡的凶獸一樣。說到殺戮和死亡,其實精靈族也有專職戰士,歷史上精靈王國也經歷過戰爭……」
從未聽他說過精靈族的事,賽菲爾側臉盯著他漆黑的眼眸,饒有興致的問個不停。直到聽到一聲不合時宜的重咳,她才停止了尋根問底。
炎樺壞笑著蹲在兩人身後,大咧咧的說:「我問完了!那個獨眼龍說,給金幣讓他們攻擊車隊的是個帶著貓的漂亮女人,好像是個異術者。他們最初不服氣受一個女人指使,結果那女人一生氣就把房子給炸沒了,嚇得他們連忙答應下來。」
又一個!除了眸色奇異地男子,又多了一個帶著貓的女人。對方到底有幾個人?屬於哪個勢力?賽菲爾托起腮,心裡想著——聽起來他們都不簡單啊!但既然他們都具有不俗實力,為什麼自己不去襲擊車隊,而要找那幫匪盜進行騷擾?是為了隱藏身份,還是另有陰謀?
「獨眼龍還說,前面的傑西彌城裡有伙盜匪,前身是休藍勢力最大的黑幫,在整個西大6腹地地地下世界都算實力頂尖。他聽說那幫人也答應幫忙攻擊車隊,但他們胃口更大,那女人攜帶地金幣不夠,約好了明天再去的……」
「知道了,我們馬上動身。」賽菲爾伸斷了炎樺地滔滔不絕,「我們這幾天殺了不少盜匪,估計幕後那些傢伙也該收到消息了,所以我們要當心點。」
按照路程估計,車隊過兩天就要經過傑西彌附近,如果那些人真要對約瑟不利,她就一定要阻止他們。即使前方是陷阱,她也要去闖一闖!
傑西彌,這座休藍國最大的城市,惠尼頓平原上最耀眼的明珠,如今竟淪為盜匪的老巢。賽菲爾踏入城門時,想起當年比凌和叉子路過此地,被人追殺,幾乎無法脫身,起因就是約瑟稀里糊塗弄出個頂級懸賞金。那時候她氣憤無比,誓要狠狠教訓約瑟,但如今約瑟躺在棺材裡,她卻在為了保住他的性命而努力。局勢如此變換,真是讓她感慨不已。城?最近那些匪賊死了不少,看起來是那位小伯爵開始反擊了。你要是去了那裡,說不定會遇上那個小伯爵……」
「哼,怎麼,你怕了?我倒真想遇上她,看看才十幾歲的小丫頭能有什麼本事!」
「我不是這意思。我是怕你搶了水使大人的獵物,他會生氣……」
先前那囂張的聲音靜了下來,女子似乎打了個寒戰,半晌才說:「這是主上的命令,沒,沒說只許水使殺那小伯爵……」
「水使大人現在應該還在聖達加養傷,你要真想動手,那就得一擊必殺,還要毀屍滅跡。如果辦不到的話,以後水使大人趕到,知道你曾經動過他的獵物……」
「我知道了!」女子揚起臉,斜了一眼同伴,「泠,你不去嗎?」
「呀,如果你溫柔一點請求我,那我就勉為其難跑一趟。來,叫我一聲好哥哥」
「我,我開玩笑的,你別生氣!」說話間,男子已經跑出房間,一臉的驚恐,「求你別把這間房子又炸了,我不想再睡在雪地裡了!」
「呸!」女子忿忿啐了一口,輕罵道,「真是的,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嬉皮笑臉的殺手?」她轉過頭,對著屋裡一直默不作聲的男人說道:「彌,你有什麼想法?」
那人微微抬頭,左眼金色,右眼紫色,看上去詭異無比。面對女子詢問的目光,他只是搖搖頭,便起身走了出去。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出半點聲響。
「啊啊,彌越來越像個啞巴了。」逃出房去的殺手不知什麼時候又溜了回來,望著男人遠去的背影,他不覺搖頭晃腦的評點起來,「原本老三話最少,但現在我一看到彌,就知道老三終於被趕了!」
「呸!」女子又啐了他一口,「你當誰都和你一樣話多得要命啊?」
「喂,明天要陪你一起進城的可是我!你不叫好哥哥就算了,還這麼……啊,別生氣別生氣,我不說了……」
面對那有如實質的殺人目光,男子再次抱頭鼠竄,飛快的逃出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