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石圍起的小院裡積雪未消,眾人忙著搬挪行李。天色已全黑,村中又沒飯館,眾人飢腸轆轆,約瑟一疊聲嚷著:「快做飯快做飯……」
「哇哇,好冰!」簡陋的廚房裡,洛水手裡捧著凍得結結實實的肉塊,苦著臉說,「這玩意怎麼吃啊?」
「噗哧……」「賽菲爾」在一邊笑出聲來,「這是生肉,你打算直接吃麼?」
「喔,那要怎麼做?生火烤熟麼?還是丟到水裡煮一煮?」
「我來吧。」比凌接過洛水手裡硬邦邦的凍肉,「小洛洛等會兒嘗嘗我的手藝,好不好?」
「呀,比凌哥哥,你會做飯麼?」洛水烏溜溜的大眼轉個不停,很驚奇清俊秀雅的他會親自下廚,這似乎和他的氣質不符呀!
「是啊,我們傭兵經常在荒山野嶺過夜,大部分時間都得自己做飯。」比凌溫柔笑著,一指正在生火的叉子,「今天的晚飯就由我和叉子負責,大家只管等著吃。」
把其他人趕出廚房,比凌挽起袖子忙活起來。他和叉子一向分工明確,各忙各的不需多說。
「比凌,這些你們能用上嗎?」蘇迪走過來,遞給他一個紙包。
「啊,是蘑菇?」比凌驚喜的接過那個小包,「這種天氣裡,你怎麼找到的?」
「我常年在外遊歷,去過很多惡劣環境的地方,像這樣尋點食物不算什麼。」蘇迪淡淡說道,「我剛剛在外面看到永恆,估計他也會找回點什麼吧。」
話音剛落,精靈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口。望了眼多嘴的蘇迪。他冷冷扔過一捆食料,有口感生脆的香蘿、略帶澀味的黃籐、硬邦邦地萵苣根、甚至還有形狀小巧的不知名漿果和幾隻乾癟的野山梨。在冰天雪地裡能弄到這些,實在稀罕得很。
比凌眼前一亮:「永恆,這些東西可是只有你能找到啊!」
「只是一點植物根莖罷了……」精靈不屑的說。停了停,他從懷裡摸出一點黑乎乎的東西,冷聲道:「這個,煮給打噴嚏的傢伙。」
咦,精靈還記得幫約瑟找藥啊。他不是很討厭約瑟麼?比凌心中暗笑,永恆這傢伙不論對誰都是那麼彆扭!
精靈瞥了他一眼。鼻子裡哼了一聲,抬腳就走。廚房裡只剩下兩人,灶爐裡的火苗歡快跳躍著,湧動出一陣陣暖意。
「材料不少啊!」比凌笑著對叉子說,「今天想吃什麼主菜?」
黝黑少年懶懶的抬了抬眼皮:「你最拿手地不就是肉糜湯和蘑菇燉肉麼?還裝模作樣的問我幹什麼!」
「又被你猜中了……」比凌輕笑一聲,手腳麻利地開始燒水、洗菜,叉子在一邊拿鬥氣切肉,兩個人配合無間,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就有淡淡的香味溢出廚房。比凌拍拍手。拎著空桶打算出去打水,一回頭,卻見蘇迪仍然站在門外,雙眼瞬也不瞬的盯著他的動作。
「你怎麼還在這裡?」比凌奇怪的望了他一眼,這傢伙的眼神有點不對勁啊!
「沒,沒什麼。」蘇迪支吾著轉過臉去,心中響起一聲低低的歎息。
雖然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但他煮湯做菜時的習慣動作。真的好像北上旅途中地賽菲爾啊!這會是巧合嗎?
「你和比凌是什麼關係?」精靈當日的質問彷彿就在耳邊,賽菲爾是怎樣回答的呢?他不記得全部,但他清楚的聽到「雙面人」!
精靈似乎因為賽菲爾的決絕表情和哀傷目光,停止了追尋真相的努力。但那時,躺在地上剛剛清醒的他,卻被這幾個字狠狠悸動了心!
起初只是疑惑比凌的身份,注意到他與賽菲爾關係非同尋常,北上歸來後他刻意觀察對方,漸漸觸摸到他神秘地存在,卻又有一種令他熟悉的感覺。直到在競技場上注意到賽菲爾暗暗使用了透明鬥氣。他在極度震驚之餘,腦中突然湧出一個把自己都嚇壞的念頭——難道雙面人的意思,是指一個人擁有兩種身份?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但它一經萌芽。便在腦海中徘徊不去。讓他掙扎在這種荒謬的假設中,無法自拔。這般難以置信的猜測啊!他都不知道。那匪夷所思的存在到底是不是他的幻覺!
如果他真的是她,那現在屋裡地那個她是誰?能夠變幻模樣的替身麼?如果他真的是她,那是不是意味著她真是從東大6逃亡而來?……
如果他真的是她,那她就曾和自己住在同一幢城堡裡,不僅和潔癖精靈同居一室,還見過眾人最真實地一面。如果他真地是她,那她豈不是連淼澗的光屁股都看過了?不知道為什麼,他想到這裡總是情不自禁地打冷戰,一股寒氣颼颼的冒上來,讓他再也不敢想下去。
「蘇迪,蘇迪!」比凌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終於喚回了他亂麻般的思緒。
「唔,我去幫你打水。」幸好他平時習慣板臉,這時分立刻恢復了常態,臉上神情淡淡的,接過水桶轉身離去。
「蘇迪好像有點精神恍惚……」叉子走到門口,一臉迷茫,「他怎麼了?」
「不知道。」比凌聳聳肩,抓起灶台上的菜料,「叉子,再切點肉,這次要大塊的……」
不一會兒,熱騰騰的飯菜就上了桌。還未等眾人落座,約瑟就先衝了過來,伸手抓了塊肉丟到嘴裡,大嚼起來:「呃,好吃,好吃!」
啊,比凌這傢伙除了長得好看、氣質出眾、武力強悍、性格溫柔,竟然連下廚做飯都擅長!這種男人誰不喜歡啊?怪不得那幫女人見了他就會紅著眼撲上來,實在是太有魅力了!約瑟品嚐著嘴裡的美味,突然哀嚎一聲,撲倒在椅子上——有這俊俏的銀少年在場,娜娜公主的心思就不會放到別人身上!
「你這傢伙又在搞什麼?」蘇迪端著一大盆肉糜湯走過來,狠狠踢了他一腳,「別擋路,讓一邊去!」
比凌瞄了瞄,見蘇迪還是和平常一樣的表情,不禁放下心來——看起來他沒什麼事。
「開飯啦!」洛水歡快的聲音響起,所有人都走了過來,擠擠挨挨坐到桌邊。這張長桌並不大,大家只能湊得擠近,看起來就像是晚餐桌上的一家人。
在座的有皇儲、有貴族、有千金小姐、有異族王子,也有平民和草根,但如此近距離的圍坐一處後,眾人突然覺得彼此生出一股同伴間才有的溫馨和親密感。什麼貴族風範、進餐禮儀,在這一刻都被忘得九霄雲外,屋裡只剩下熱熱鬧鬧的歡快聲音。
肉糜湯、蘑菇燉肉、涼拌香蘿、奶酪蛋羹、洋蔥圈、素什錦、烤土豆、烘片黑麥麵包……桌上的菜色雖然簡單,卻溢著誘人的濃香,讓人禁不住食指大動。
「肉,好香的肉!」先行偷食的約瑟雙眼緊盯著燉肉,迫不及待的伸過勺子,卻被蘇迪攔住了。
「我是病人,你們別和我搶!」約瑟的大嗓門格外突出,逗得一桌人呵呵直笑。
「哼,病人就該少進油葷!」蘇迪譏諷道,「既然你是病人,那就別沾肉食。」
「約瑟殿下,蘇迪說得沒錯,你還是聽從勸告,別吃肉了吧!」「賽菲爾」貌似好心的說道,換來約瑟的哇哇大叫。
「咦,哥哥,這些蘑菇是你找到的?好厲害,你教教我好不好?」洛水丫頭滿眼放光,似乎在今天才知道自己哥哥有這項本事。
「比凌,你的手藝真不錯啊。」腹黑男一邊喝湯,一邊笑得不懷好意,「那,接下來每日的午餐晚餐,全由你負責吧!」
「旭天老師,你又壓迫學生……」叉子不滿的嘀咕著,旭天卻笑得更歡。
「喂,蘇迪,你來真的?啊,不許把肉端走!我,我已經病好了!我要吃肉!」
約瑟的哀嚎響徹在屋中,伴隨著眾人歡樂的笑聲,這樣溫馨的晚餐時光啊……如果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那該有多好!
比凌深深歎息著,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