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小妖狐蘭蘭上吐下瀉整整一晚,到最後脫水脫力,幾乎半死,其狀慘不忍睹。狼人不明內情,好心幫他燒水暖腹;蘇迪冷眼旁觀,猜測是賽菲爾搗鬼,不禁後背颼颼涼;知道怎麼回事的旭天見蘭蘭慘狀太過,摸不清賽菲爾的解釋到底是不是真的,望向她的目光不自覺帶上一絲懷疑。
就連賽菲爾自己,也暗暗嘀咕為什麼小妖狐的反應那麼大。不就是吃多了油膩肉類嘛,怎麼會吐成那個樣子?難道心理作用當真如此可怕,能讓他自我暗示到如此程度,出現只有吃藥中毒才有的後果?怪不得地球上還有種名為「神經性腸胃功能紊亂」的病症呢!
所有人裡,只有精靈一個依舊旁若無人般,延續自己冰冷淡漠的姿態,不言不語不關心,對身邊生的一切似乎熟視無睹。
等到夜深時,小妖狐終於不再狂拉狂瀉了,只是時不時還會嘔吐一陣,將好不容易灌進去的熱水又吐了出來。此時其他人都已睡去,小妖狐渾身軟得一絲力氣也無,癱在地上動也不能動。夜琅早早幫他鋪好了厚實防潮的草墊子,卻讓痛苦的小妖狐翻來滾去,弄得一團狼藉。
這時候,恰好輪到賽菲爾的守夜時間。坐在火堆邊的她凝視著蘭蘭蜷曲一團的身影,不禁有點可憐起這傢伙來。除了那件復仇大計以外,她賽菲爾的待人宗旨,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對不起,我可不是好欺負的!從她在安基島參加選女開始就是如此。這次蘭蘭先給她下藥,有此報應理所應當——呃,雖說似乎報應得過了些。這樣的慘狀可是會影響大家趕路的呢!
此時四週一片沉寂,其他人都睡得很熟。賽菲爾抬頭看看幽黑的夜空,慢慢挪到小妖狐地身邊,蹲下身子幫他擦拭一下頭臉。借助營地中央跳躍的火光,她看清了那張慘白的臉。嬌美似桃花的姿容早已消失無影,丹鳳眼半開半合十分辛苦。小傢伙從小到大被哥哥呵護備至。從未嘗過如此苦頭,這會兒臉蛋皺得緊緊的。仔細一看,竟是滿臉淚痕。
賽菲爾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憐惜之意。若能在家人護翼下生活成長,該是多幸福的一件事情!
賽菲爾把小妖狐半扶起來,將他的頭輕輕擱在自己的腿上,雙手扶住他地臉,低聲厲喝道:「蘭蘭!」
小妖狐低低呻吟一聲,慢慢睜開眼,一雙清冽有神的湛藍眼眸映入眼簾。他定定看著那雙眼,只覺其間光華閃過,幽深詭異。他怎麼都拔不開目光。
「你沒有吃藥,更沒有中毒。」一個溫柔到近似蠱惑地聲音就在他耳邊縈繞,「你會感到越來越舒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是的,我沒有吃藥,沒有中毒,我很舒服,很舒服……」蘭蘭囈語般重複著耳邊的話。隨即,他覺得心中惡感猛然一輕,再也沒有盤繞胸口多時的那種嘔吐感,連腹痛也完全消失了。
「哥哥……」他低低叫了一聲,神情放鬆下來。感知到自己正躺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令他安心無比,唇邊不由得帶上一絲撒嬌般的笑意。賽菲爾看著他微微瞇上的雙眼,突然心中一動。小妖狐那副舒適滿足的神態竟讓她想起了碧。曾經,有多少個夜晚,碧硬逼著她講故事才肯入睡。當她睡著時,便是這副模樣。一想到此,她胸中頓時痛不可當。
小妖狐閉上眼沉沉睡去。賽菲爾凝視許久,傷感的歎了口氣。將他放回草墊。自己也輕手輕腳回到火堆邊。
情況有點奇怪……她撥弄著火堆,暗暗想著——那上吐下瀉到幾近昏迷地病況。真是心理暗示弄出來的?因為蘭蘭以為自己吃了藥,他腦中設想的中毒症狀就當真生了?這種催眠法以蘭蘭現在的精神力來說恐怕根本做不到呀!而剛剛她用攝魂術命他改變意識,他果然就立馬好轉,這也變得太快了吧?他好像變得很容易被精神力影響,這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她呆呆望著火堆冥思苦想,卻不知就在身邊不遠,一雙漆黑深邃的墨眸靜靜看著她,目光清冷,卻又帶著點難得的柔情。現,頭天晚上還難受得要死要活的小妖狐突然一掃病態,變得精神奕奕,彷彿前一天地病症從未出現過。問他為何恢復這麼快,小妖狐自己也說不清,只嘟著嘴說:「一定是薩滿哥哥在保護我啦!」——敢情他對深夜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沒有病人的拖累,河面狀況又有好轉,不需再耗費靈力開路,眾人再次上路後的度大漲。小妖狐也被分配了划船的任務,雖然他體力差勁無比,但看著賽菲爾那臭丫頭劃起船來有板有眼,他滿心不服,強忍臂酸一陣猛劃,累得半死也咬牙堅持。
「小傢伙的好勝心倒是很強!」旭天笑讚道,「讓他多鍛煉鍛煉大有好處。」
賽菲爾卻沒接口,她還在想著蘭蘭身上的奇怪變化。先前在妖狐部落蘭蘭使用控神術時,精神力雖然遠不如她,卻也不像現在這會兒,似乎會將精神上的影響成倍放大一般。到底是什麼問題呢?她一向深懷戒心,遇上怪異狀況就疑神疑鬼起來。一會兒擔心是妖孽的什麼陰謀,一會兒害怕東大6在蘭蘭身上做了手腳,胡思亂想之下連旭天叫喚都沒聽到。
「你在想什麼?哪裡不對勁嗎?」直到旭天將手伸到賽菲爾眼前,她才覺自己失態了。
「沒,沒什麼……」賽菲爾抬起眼,和旭天四目相接,輕聲說,「我沒事兒。」可隨即。她又怔怔起來——真的沒事麼?
「你怎麼了?生什麼了?」金男子見她怔忡間別有一種柔弱姿態,和往日或天真可愛或狡猾奸詐或倔強驕傲地神情都不一樣,不禁心下一軟,下意識撫了撫她額間亂,語氣溫柔:「賽菲爾,你有心事?為什麼總皺著眉?別擔心,有我保護你……」
話未說完。旭天陡覺不妥,再看自己的手還在賽菲爾臉邊停留。他不由得大窘,心想自己這是怎麼了?好像有點不對勁。他怎麼會憐惜起賽菲爾來?這丫頭滿肚子鬼道道,還需要他去安慰和保護?
還未理清頭緒,一蓬花箭「颼颼」而至,將他的手纏繞成一隻碩大的草木粽子,勒得他又麻又痛,直倒吸一口涼氣。
扭頭望去,在另外一條小船上,精靈背後地花囊全空了,目光死死鎖定了他。那眼神如千年寒冰,森冷冽然。簡直能將人活活凍死。
精靈吃醋了?哎,精靈總算給他留了點面子,沒用花箭傷了他!旭天捧著手,苦著臉,心下叫屈——他總覺得自己不該作出剛才那種匪夷所思地親密舉動來。
早在花箭風聲剛起時,賽菲爾就跳到船尾。這時候她才陡然驚覺——不僅是小妖狐蘭蘭,她也受到了莫名影響!她的情緒似乎也被成倍放大了!心中剛有一點疑慮就化為滿腔不安,對蘭蘭地一絲憐惜就能扯出她心中最深的隱痛……而那旭天。好像也有點受影響,腹黑男怎麼會好心到溫柔安慰她?還像個花癡一樣動手動腳的!至於精靈……他射出花箭好像倒在情理之中……咦,自己什麼時候接受了這種想法——精靈為她拈酸吃醋是正常的?
哎呀,我都在想什麼啊!賽菲爾猛的甩甩頭,將亂七八糟地心思都丟出腦外。
這種情況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賽菲爾細細想過,小妖狐是在吃完烤肉開始拉肚子以後突然加重病情;她好像是在給蘭蘭施過攝魂術後便心神不安、疑神疑鬼起來;而旭天,就在剛剛對視一眼過後才變得古怪……如果蘭蘭是異樣地源頭,那麼,目光相接或精神連通就是那股莫名影響的傳遞方式!
說到底,這一切只能從蘭蘭身上尋找答案。他一心報復自己。所以才一路跟來,若是他手上有什麼特別對付自己的東西,那是一點兒也不奇怪的。賽菲爾分析完畢,索性躺倒閉目。讓有點尷尬的旭天一個人去划船。
到晚上眾人靠岸紮營。吃喝完畢後,賽菲爾招手叫過小妖狐。皮笑肉不笑的問道:「蘭蘭,你身上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小妖狐心裡霍然一跳,說話也結巴起來:「什,什麼特別東西?我沒有……」
這小傢伙連掩飾和說謊都不會!賽菲爾更確定自己判斷無誤,悠然道:「蘭蘭,你也會精神異術,要知道有些東西看起來好用,其實是很難控制的。你的精神力如果不足以使用那些東西,就會被它反噬,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
完了,被她現了!她是怎麼知道我身上有寶貝的?我明明一直藏得好好地,也沒有使用啊!喔,對了,昨天晚上拉肚子的時候,我怕黑所以用來照亮了,難道是那個時候被她覺的?
小妖狐一轉念——這可是我從哥哥那裡偷來的寶貝!會不會被她強行奪走?一想到這裡,小妖狐突然勇敢起來,猛的從懷裡摸出一顆小珠子,低低叫喊起來:「你,你休想!……以吾之名,呼喚汝靈……沉睡吧!」
小妖狐高舉珠子,兩眼瞪得大大的。可念完口訣後什麼都沒生。「咦?」他抱著珠子左看右看,不知道哪裡出了毛病。
「撲哧……」賽菲爾忍不住笑出聲來。虧她剛才集中全副心神來防禦,連鬥氣都暗暗預備好了,沒料到什麼事兒都沒有……
再瞅瞅小妖狐手裡的事物,一顆鴿蛋大小的珠子裡溢滿乳白色地光暈,如霧似煙,迷幻朦朧。看上去倒是很特別,是妖狐部落的寶器麼?
小妖狐舉起珠子亂晃,心想寶貝怎麼會失效了呢?難道是自己精神力不夠無法驅動它?正疑惑間,他的手一滑,晃動的珠子「颼」的飛了出去,恰恰砸在賽菲爾面前。
「啪嗒!」一聲,珠子重重摔在地上,立時碎成晶瑩的幾瓣
「啊!我的寶貝!魂玉,魂玉碎了!」小妖狐一聲慘叫,心中霎那間充滿絕望——他竟然弄壞了哥哥親愛的寶貝!
「啊……」賽菲爾也是一聲低呼。那顆珠子破碎後,裡頭乳白色的氤氳之氣卻未散去,反像離弦之箭般直直衝入她的體內。一瞬間,她彷彿脫離了整個世界,聽不到蘭蘭地慘叫,看不到四周的景物,觸摸不到任何東西,眼前陡然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