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老師說得有些口渴了,想找水喝,轉眼看見兒子端著水壺水杯怔怔的站在一旁看著這裡,心裡不禁歎息一聲,說道:「你還站著幹嗎?還不把水端過來。」
肖大兵這才回過神來,忙答應一聲,把倒好水的杯子給眾人一一端上來。肖老師也不再多說什麼,喝了幾口水,便將地上散落的書籍都收拾好,捧回屋裡去了。
眾人坐在一起,說笑了一會兒,外面就有人來找老肖,說是村長找他去計點物資,肖老師便取了自己的東西,又招呼大家留下來吃飯,便同來人匆匆走了。
他一走,大家便都活躍起來。肖大兵嚷嚷著大家一起吃飯,李小萬便問他:「你這兒有吃的嗎?」
肖大兵抬頭想了半天,又回灶上找了找,回來兩手一攤,沮喪道:「沒有!」
「沒有,那你叫我們吃什麼啊?」李小萬繼續逗他,還故意撇了兩下嘴。
楊明見肖大兵神色狼狽,笑道:「小萬,你就不要鬧啦。」又轉頭對肖大兵道:「大兵,別著急啊!咱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龐世輝也笑道:「對嘛,咱們自己來。」說著,將隨身帶的包往桌上一放,打開後從裡掏出幾個罐頭,有肉、有魚、有豆子、有水果,還有包花生;然後將空包隨手往牆角一扔,說道:「瞧瞧,幸好我還另有準備。」
眾人眼都看直了,李小萬和肖大兵隨即歡呼一聲;張斌在旁也搖頭笑道:「老龐,今天我是真服了你了。」
楊明笑道:「那還等什麼,大家趕緊準備吧。」
於是,李小萬在灶下生了火,肖大兵去屋外地裡摘了些蔬菜,龐世輝親自下廚將菜炒了,雖然缺鹽少油,但碧綠的色澤看著就讓人食慾大開;楊明和張斌收拾好桌子,擺好碗筷,開了罐頭和酒,李小萬和肖大兵便將菜端出來擺在桌上,龐世輝又在灶上燜了些米飯,這才出來和大家一起坐下。
眾人各自倒了酒,舉杯說了聲「乾杯!」只聽「光光」幾聲,五隻模樣大小各不相同的酒杯碰在了一起。碰完杯,李小萬和張斌都是一仰頭將酒倒進口裡;龐世輝則瞇著眼睛、慢慢嘬著,喝完還「哎」一聲回味了半天;楊明酒量淺,分了好幾口,才將杯中喝完,但覺腹中火燒火燎一般,臉「騰」一下紅起來;肖大兵端著酒杯,左看看、右看看,見李小萬和張斌喝得爽快,便也一口悶進去,還沒等他品出味道,就覺得喉嚨如刀刮般難受,鼻涕眼淚一起噴出,猛地咳嗽起來,當真是咳得是驚天動地。
眾人一看他這副模樣,都不由哈哈大笑起來。龐世輝笑道:「大兵怕是平時不常喝酒吧?」
肖大兵咳得氣都喘不勻,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爹不讓」還未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李小萬皺著眉頭在一旁用力拍著他的背,埋怨道:「你不會喝,就不能喝慢點。先吃些菜,墊點肚子吧。」
好不容易等肖大兵慢慢緩過來了,楊明又給他倒了杯水潤潤嗓子,眾人這才吃菜喝酒,大快朵頤起來。
李小萬喝得痛快,便問張斌:「張大哥,你可真有本事,這酒你也能弄到,我可快一年沒聞著酒味了。」
張斌正將一顆花生扔進嘴裡,聽他這麼說,便道:「我哪有什麼本事。只是今天去幫著放米,又幫那個徐主任跑了趟腿,取了些東西給他,本來他說好多我一公斤米;誰知這小子說我回去太晚,壞了他的大事,結果非但不多給,居然還要扣我半斤。」
說到這兒,他停下恨恨道:「***,大事?他有個屁的大事,不過是個人模狗樣的下流胚子,整天就往女人堆裡鑽。我給他取得那件東西就是件女人穿的衣服,也不知這次又是送給誰的?」
「那後來呢?」李小萬聽的出神,追問道。
張斌又往嘴裡丟了顆花生,接著道:「後來?後來我一氣之下,先跑出去把我那份糧食拿走了,跑到村口一看,正好村長他們回來。我想啊,這糧食一時半會兒也吃不完,那混蛋要是來找我麻煩,怕是真的會被他奪了去;反正也和你們約好見面的,便一狠心向許參謀換了兩瓶酒。正好大家湊一塊兒,今天可以喝個痛快。」
李小萬訝道:「你把糧食都換啦?」
「對啊,都換啦!」張斌滿不在乎地答道。他眼珠一轉,又湊到李小萬跟前,賊兮兮笑道:「這有酒呢一起喝、有飯啊一起吃,見者有份;兩斤酒換了兩公斤糧食,差不多一兩換二兩,這酒,你剛才少說喝了有半瓶了,我吃點虧,先算你欠我一斤糧食吧。」
李小萬嘴裡正含著一口酒,聽他這話,差點沒噴出來,拼了命嚥下去,臉都漲紅了,哭笑不得道:「有你這麼算帳的嘛?」
楊明也道:「你把糧食都換掉了,那今後幾天你怎麼辦啊?」
張斌笑道:「不怕,反正最近民兵隊正在招人,大不了我就加入隊伍,當兵吃糧嘛!那姓徐的要是敢來找老子,到時候我就拍拍肚子告訴他,那些糧食老子一頓飯就消滅了,現在都裝在肚子裡。怎麼,他還能咬我不成?」
眾人聽這話,都大笑起來。楊明心中雖有些不以為然,但見大家興致頗高,也就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龐世輝聽張斌大罵徐長林,又聽肖大兵剛才一陣咳嗽,倒有些被觸動了心事,歎口氣,端起杯子喝了口酒。
楊明見狀,不禁問道:「龐大哥,有什麼煩心的事嗎?是不是在擔心嫂子的身體?」
龐世輝苦笑一下,道:「那倒也不是,你嫂子雖然今天受了點皮肉之苦,但也沒什麼大礙,靜養幾天就好了。只是剛才聽小張說起那徐長林,想到一些事覺得很是頭疼。」說著,便將徐長林與陳少君的事說了一遍,完了還問眾人:「你們說,他這三天兩頭跑到我那裡搞東搞西的,連我丈母娘都沒給我好臉色看,將來村子裡還不定怎麼說我呢?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龐某人收了他徐長林多少好處。哎,只可惜這個小陳今後怕是要吃不少苦頭。」
張斌聽罷,一拍桌子,罵道:「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聽聽,我沒瞎說吧,看他平時一副正派模樣,其實就是一肚子壞水!」
李小萬插嘴問道:「龐大哥,這事兒村長不知道嗎?」
龐世輝苦笑道:「衛村長平時忙的那個樣兒,你又不是不知道。頭都白了許多,那還顧得聊這些,再說,那徐長林管著事兒,有幾個人敢得罪他,他也沒真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又會有誰去多這個是非啊?」他又轉向楊明道:「楊長官,這事還是要請你幫忙,過幾天你要是見到村長他們,得空你也給反映反映,別到時候真把人*出什麼事來,大家都不好看。」
楊明從內心並沒打算在前塘村久留,還是希望有機會的話可以早點回部隊去。可眼下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便答應了一聲,又道:「龐大哥也別客氣。以後叫我楊明或者小楊就行,要是看得起就叫我一聲兄弟。叫什麼長官長官的,我聽著生分了。」
「好,那就我以後叫你楊兄弟了。」龐世輝笑呵呵舉起杯子,說道:「來,咱們再乾一杯!」
眾人都舉杯碰了一下,將酒喝下。這次肖大兵學乖了,只淺淺抿了一小口,吃口菜,再抿一口,幾下也將酒喝完,才道:「啊,這酒真嗆!不過喝下去,腦袋暈乎乎的,挺舒服!呵呵呵呵!」說罷,又去伸手拿酒瓶。
眾人又笑,李小萬朝他擠擠眼,道:「哎,你就不怕也欠人糧食啊?真是個酒鬼!」說著,也伸手去抓酒瓶。
眾人大笑起來,張斌尤其笑得大聲,站起來給各人都倒上酒,端著杯子大聲道:「各位兄弟,我有句話說。」眾人都停下動作,看著他,他目光掃視了一圈,說道:「我張斌沒什麼親人,今天有緣和大家結識,真的很高興!」他頓了頓,目光最終留在楊明臉上,流露出一絲期盼,接著道:「我提議,咱們結為兄弟,今後就是一家人了,你們看怎麼樣?」
楊明感到有些意外,畢竟這樣的形式自己從來也沒遇見過,部隊裡也不提倡搞這樣的小團體。還沒等他回答,肖大兵已經跳起來,歡呼一聲道:「同意同意,那些大英雄都是結為兄弟幹大事的,那個誰誰誰的三個結義了嘛!」
「是桃園三英結義!」李小萬在一旁咬牙切齒的糾正。
龐世輝也鼓掌,笑道:「好,那咱們今天就算是前塘村五雄聚!」
眾人都大笑起來,拍著手大聲叫好。楊明也被他們快樂的情緒感染了,他一樣笑得很大聲,「很久沒有這樣開心了,好像從戰爭爆後就再沒有了吧?」心裡感慨著。
最後,他甩甩頭,將所有的顧慮拋在腦後,端起杯子站起身,大聲說道:「好!那今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不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些俗話,也不搞那些虛頭擺腦的俗禮。只求將來大家誠心以待,互相扶持,為家人朋友爭一個幸福的未來。」他高舉手中的杯子,喊了聲:「來!是兄弟的就乾了這杯!」
「干!」五隻杯子再次重重撞在一起!
喝下杯中的酒,眾人坐下敘了年齒,自然是龐世輝最大,三十七了,大家便都叫了聲「大哥」;接著,便是楊明二十六、張斌二十五、李小萬二十四,最小的當然是肖大兵,才十六歲;各人按長幼排好,都歡喜的要命,又吵吵鬧鬧輪番勸酒。只是這回與方才不同,已然透著更多的親近與溫暖。
鬧到半夜,桌上酒盡菜殘、杯盤狼藉。張斌赤紅著臉站著身子放聲高唱,龐世輝則拿筷子敲著碗碟,在一旁和著;肖大兵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李小萬醉眼惺忪看看四周,喃喃道:「兄弟們,我撐不住了,先睡了哦……」話音未落,身子一滑,溜到地上便睡了過去。
龐世輝一看他溜到桌子底下去了,哈哈大笑起來,起身想要去扶他,哪知站都站不穩,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身子一歪,只一會兒,鼾聲已起。
張斌停下歌聲,放聲大笑起來,叫道:「痛快,這酒喝的痛快!」言罷,身子直挺挺往後倒去。楊明見狀大驚,忙撐起身子去看,卻見他在冰涼的地上翻了個身,已經睡著了。
楊明自己也已覺得雙腿軟,腦袋裡天旋地轉,再也撐不住身子,只得又坐回椅子上,看著歪七倒八的這幾個新結義的兄弟,心裡悠悠想道:「以後,這些人就是自己的兄弟了。」想著想著,眼皮越來越重,終於一黑……